137.水月鏡像,無心去來

137.水月鏡像,無心去來

137.水月鏡像,無心去來

正待凌音心覺自己的處境頗為尷尬時,瞬間便有一件外袍罩在了她的身上。

微有錯愕地看向已從自己身後來到身旁的容禎,凌音沒想到他竟眉間微揚著笑道:「這已是你與我之間的第二次了。」

雖然他說話的嗓音淡淡平平,可這無心之言卻正好落入了一旁的韓憶柳耳中。

霎時,她原本關切著凌音的眼神,已變得銳利了不少。

不再看向眾人驚訝揣度的打量,以及不遠處讓她背脊寒涼的眼神,凌音只是稍稍拉開了幾分與容禎的距離,輕聲道:「凌音謝過恆王。」

言語間,她已頗為規矩的朝了他行禮。

看著地上已然死去的寵物犬,許秀瑜瞥了眼目光微有呆怔的付雪煙,略顯厭煩地怒斥道:「一群奴才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將這狗抬下去。」

此時,容傾與容禎皆來到了許秀瑜面前行禮,她微一點頭后,便擺了擺手。

眸光轉向身旁的韓憶柳,她關切道:「妹妹方才受驚了,現在感覺如何?」

「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先行回宮休息吧。」

聞言,韓憶柳輕笑著回應道:「好在凌音機敏,及時化解了危機。本宮只是沒想到,這寵物犬怎會對本宮的荷包突然發起狂來。」

「這荷包中,不過是本宮平日里都會配備的一些西域香料而已。那狗方才還好好的,似是在吃了御膳房新送上的糕點后,才有了發狂的癥狀。」

此話一出,眾人的焦點皆聚落至了翻在地上的那幾盤糕點處。

眸光微微一沉,許秀瑜忽的凝聲道:「傳本宮懿旨,將御膳房的掌廚與做這糕點的人帶上來,再把關太醫也一併請到御花園裡來。」

嗓音冷厲了幾分,她繼續道:「本宮今日便要審審此案,看究竟是誰敢在後宮胡作非為。」

就著御膳房之人與太醫尚未到來的空檔,凌音也請旨回到了毓慶宮的偏殿,重新換了一身嶄新的錦繡衣裙。

片刻后,待她緩緩踏入御花園的涼亭處時,容禎竟是不知從哪處飄到了她的身旁,甚至還做出了上下打量的動作,跟著她一道朝著她的席位而去。

刻意閃避著容禎的忽然湊近,縱使凌音心裡怒斥了他千萬遍,卻也只能輕瞥他一眼,出聲喝止道:「恆王在找什麼?」

見凌音似在故意裝傻,容禎蹙眉道:「本王的袍子呢?怎麼沒帶來?」

看著眼前男人一副賴皮的模樣,凌音一眼打量過他。此刻,容禎已穿上了奴才趕著從內務府取來的頂級綢緞袍子,這衣袍再華貴,也不過如此。

微微一嘆,凌音若有所悟地解釋道:「噢,王爺說的是袍子啊。」

「方才我回去時,衣擺處不慎被地上化掉的雪水給浸濕,我便讓偏殿的宮人送去了浣衣局。」

霎時,容禎便用了痛心疾首的眼神,直直地凝視著凌音的雙眸,重重嘆了一聲,「你怎麼能把本王的袍子送去浣衣局那種地方,那可是本王…」

微微別過臉,容禎迴轉著看了一眼,見凌音正輕挑眼梢望著自己,他繼續道:「那可是本王最鍾愛的一件袍子。」

眉心微微一蹙,正待凌音心中對眼前這男人生了無限鄙薄時,主位上的許秀瑜輕笑著,嘆了口氣,「容禎,你若是再拿凌音取笑,本宮可真的要生氣了。」

言語間,她看了眼坐在韓憶柳身側不遠處的容傾,繼續道:「好歹凌音也是寧王妃的候選人之一。」

「若是旁人不知道你在封地野慣了,本就是這般放浪不羈的性子,還真會以為你對她存了心思。」

在許秀瑜說話的間隙,凌音便已俯身朝她拘了一禮,隨後徑直朝著自己的席位而去。

而剛被許秀瑜言教了一頓的容禎,則是朝她輕輕一笑,嘆道:「真是什麼好事都讓十一弟佔盡了。」

「方才在御書房,父皇才把上官雲的軍權交由十一弟暫為接管,如今又是甄選王妃新婚在即,這可實在是讓作為七哥的本王,羨慕不已。」

聽得他的言語,連付雪煙都微微傻眼了幾分,可誰知許秀瑜竟是不怒反笑的嗔言道:「看本宮等下如何罰你這張貧嘴,都是皇上的兒子,都是北曜國的王爺,皇上又怎會厚此薄彼。」

「就在幾日前,皇上還念叨著恆王,說你老大不小了還不娶親,端王已大婚了不說,連孩子都快出世了。」

她此話一出,眾人便不由的想起了容修。

自雲妃過世后,皇上雖恢復了他朝中的職務,但至此他卻已無心上朝,只在端王府閉門謝客。

時光匆匆,竟不想已過去了數日。

唇角微微一揚,容禎輕笑著推諉道:「本王還想再快活幾年,娶親實在太麻煩。」

「再則,兄弟中有這麼多為皇族延綿子嗣的人,也不差兒臣一個。」說完,容禎便也朝了付雪煙身旁的席位而去。

頗有無奈的看向身邊的付雪煙,許秀瑜微嘆道:「你得多管管容禎,難不成你還不想抱孫子?」

微凝目光,付雪煙輕嗔而語,「他只盼著哪一日將本宮這個母妃給氣死了,便無人再管他了。」

稍稍凝重了神色,許秀瑜規勸道:「妹妹可不要再說這種話,方才說的,一陣風也就散了。若是有人出了這裡,還敢亂嚼舌根,本宮定罰不饒。」

此時,容禎已在了付雪煙身旁的席位坐落。而歷經過方才的一番險惡后,席間的位置也重新排列了一番。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凌音發現他正巧就坐在靠近自己的位置。

雖是禮貌性的有意無意應著容禎的話語,可凌音的心神卻早已不在自己這裡,而是飄向了她正對面的容傾。

耳畔,是容禎說道言語的聲音,以及周圍參選姑娘的笑談聲,而許秀瑜更是輕笑間與自己不遠處的韓憶柳交談著。

她們似乎說到了司元絮,而這女子亦是微有羞怯的瞥了眼身旁的容傾,臉頰一紅。

而後,這女子便忽然起身行至了許秀瑜的席位上,端起了桃花酥返身來到容傾身旁,蹲下身子呈給他。

看著眼前心不在焉的凌音,容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便是瞧見連陳之婉竟也憤憤地走到了容傾身旁,手中拿著蜜語茶。

看來,這兩個女人為了引得眼前男人的注意,已是煞費苦心。

眼梢餘光處,他瞧見凌音握著杯子的手微微捏緊了幾分。見她收了目光,容禎才挑眉一笑,「跟著他,不會覺得委屈嗎?」

略顯錯愕的看向身旁男人,凌音卻見他竟是一本正經了起來。拿起一塊切好的蘋果遞至凌音手中,他緩緩開口道:「那個讓你不惜毀掉名節去為皇貴妃頂罪的人,就是十一弟吧。」

正待凌音心中揣測著容禎所言何意時,他卻瞥了眼對面談笑風生的幾人,微蹙了眉,不徐不疾道:「難道你就不怕,即便你去頂罪,恐怕也早已在他的算計中?」

心中微微一震,凌音低眉看向了手中蘋果,卻發現它竟不知何時被自己捏碎了去。

*******

冬寒薄雪,春花秋月。

季節尚未轉變,但光景卻已進入了又一年新月。而年歲之初,便已有人歡喜有人愁。

自那日長至節寵物犬發狂襲擊皇貴妃事件后,參與甄選寧王妃的姑娘便篩選到只剩下了六名。

當時在狂犬攻擊皇貴妃時,勇於站出化解危機的凌音,雖無厚實的家境背景,卻也因了勇敢無畏之舉,贏得了皇后的讚譽。

而那些遭遇險峻之時,只顧裝模作樣或是閃躲在人群之後的姑娘,皆是因了膽小自私與矯言偽行而被除去了參選資格。

除此之外,北曜國在新年之初,亦是迎來了第一位來訪的外賓,南沂國三王子,肅英。

基於南沂國與北曜國素來交好,光仁帝容辛便在景頤殿舉行了盛大的宮宴,以來款待肅英到訪。

此番,容辛正攜了皇后許秀瑜坐與殿中的高台之上,而參與寧王妃甄選的六位姑娘則應了許秀瑜的安排作為女官隨侍在殿中。

雙手執起桌塌上的酒水,肅英眉間一揚,朗聲朝了高台上的容辛,道:「皇上,外臣此番前來北曜,見識過盛京的繁華后,才知自己從前見聞太淺。」

看了眼輕捏著酒杯一言不發的容辛,禮部侍郎王陽起身淡笑道:「三王子所在國家是乃游牧民族居多,以畜牧獵殺為主,部族時常各處遷徙,自然沒機會見到這般繁華鬧市之景。」

並不在意他的話語暗指,肅英微微一笑,「雖說如此,但我族之人驍勇善戰,皆是草原上的英雄。」

「外臣今日前來,特為皇上帶來了兩件珍貴的貢品。其一,是世間罕有的珍稀紫貂皮毛。其二,便是我南沂國草原上的雪狼神。」

此刻,席間已有不少大臣在互望了幾眼后,輕嗤而笑。就連狼這種狡詐的動物,也配拿來當作神來供奉嗎?

內閣大學士葉霖一眼掃過神色淡淡的肅英,便起身朝了容辛緩緩道:「皇上,狼乃是群居動物,一旦失群而戰,便會勇猛大減,只能落荒而逃。」

「而被譽為百獸之王的虎,才是那真正的驍勇之獸,它不僅單打獨鬥堪稱完美,且集速度敏捷於一身,無懈可擊。」

見殿中雙方似有僵持不下之勢,容辛將手虛握著移至唇邊,輕咳了一聲。

霎時,席間眾人便肅靜了下來,而他則是徐徐開口道:「替朕謝過南沂王的心意。朕聽聞他最近身子抱恙,不知可有好轉?」

眉目淡淡的回望著他,肅英凝聲道:「只因父王一直憂心吉善部吞滅各小部落,怕是存有企圖逆反的野心,才為此殫精竭慮,鬱結病倒。」

「父王還讓外臣傳話,未能親自前來北曜,還請皇上見諒。」

聽得他的言語,眾大臣皆在心中暗暗思慮著其間的玄妙。

這不是明擺著肅英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勸說皇上派兵支援嗎?而他的父王病倒,也甚是蹊蹺,只怕是與數月前對吉善部的鎮.壓有關。

之前,舒爾慶雖說是僥倖獲勝了,卻也至此之後便鮮少在眾臣面前出現,只說身子抱恙。

但早已有傳言說,他身負重傷,一直在養病中。更有傳言道,他們已獲得了北曜國的派兵支持。

想來這一切,也只是為了穩定軍心而施的拖延計。

容辛且並不打算明言,只因這舒爾慶為人高傲,極難管控。如今,他有了困難才想到來北曜國請軍支援,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將手輕輕一揚,容辛示意宮人將肅英帶來的紫貂皮毛呈上殿來。

片刻后,當宮人小心翼翼的托展著光亮豐厚的紫貂皮毛,將之展現在眾人眼前時,大臣們皆是目露驚嘆之色,無不交口稱讚。

一眼掠過殿中紛紛讚歎的眾人,容辛淡笑道:「王子遠道而來,想來也是舟車勞頓,十分辛苦,你便安心的在盛京多住幾日。」

「盛京中有不少草原族人經營的酒肆飯館,你若有空,也不妨多去走走看看。」

示意大家繼續享用美酒,容辛朝了坐與席間的陳庭申開口道:「剩下的,便由陳愛卿來主理吧,朕先回宮了。」

在隨侍太監的攙扶下,容辛緩緩起身朝高台下走去。見他竟是將要離去,肅英忽的起身朝他一揖,急急道:「皇上,這進貢的紫貂皮毛再珍貴,也不及神狼的萬分之一。」

見他因自己的話語而頓住了步履,肅英繼續道:「皇上,在我南沂國的草原上,雪狼本就罕有。而這一匹,更是能獨斗虎豹烈熊,乃名副其實的草原之王。」

聽得他的言語,一直靜立與許秀瑜身後的凌音輕抬眼眸,將目光落向了那個英武俊朗的男人。

不同於北曜國皇子的清潤俊雅,這男人生得健碩魁梧,膚色也甚是黝黑,但他的樣貌卻並不粗獷,而是俊秀中透著一抹邪魅之氣。

他此言一出,在座的眾大臣皆紛紛低語而論,若說群狼對戰百獸之王的虎,倒是有可能會贏,但若是形單影隻的孤狼,他們絕不相信它能斗過虎熊。

斂了眸中的微驚之色,容辛看了眼殿中言談不止的眾人,緩緩道:「似乎眾愛卿有不同見解?」

見皇帝此番開口相問,坐與席間的鎮國大將軍關和昌率先起身朝了他施禮。一眼掃過眸含急色的肅英,關和昌略顯狂傲的開口道:「皇上,臣領軍打仗多年,歷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無數。野外生存,自也是尋常之事。」

「但這些年來,臣從未在叢林野地里見過有哪匹狼能獨斗過虎,所以三王子如此說道,怕是有誇大其詞之嫌。」

他話語剛落,戶部侍郎羅欣亦起身,接著道:「關將軍所言不虛,臣家中便有圈養虎獸,且戰無不勝,更莫說輸給區區一匹狼。」

此刻,眾人都不難聽出,羅欣話語中的不屑挑釁之意。

在北曜國的達官顯貴中,幾乎人人家中都圈養了猛獸凶禽。而在節日盛會之時,斗獸之王的主人不僅會贏得皇帝豐厚的獎賞,還能在眾人面前大展聲威。

並不理會那些對自己的說法存有質疑的大臣,肅英看向了已走下高台的男人,「外臣不信有這樣戰無不勝的虎,皇上何不讓它們鬥上一斗。」

「若是雪狼輸了,我南沂國願年年上貢。」

眸中頓時有精光一閃而過,容辛揚聲道:「好!既然你都拿出了誠意,那若我們輸了,便會派軍支援你父王,外加黃金五千兩。」

目光落向方才席間言辭灼灼的幾位大臣,他不忘補充道:「你們誰人家中有善斗之獸,也一併帶去圍場,朕要看看南沂國獻給朕的草原之王究竟有多威猛。」

*******

盛京圍場。

隨著洪亮的號角聲響徹雲天,冬木繁繁的叢林之外,由木質圍欄圈地而起的獸場內,正放著一隻關有觀雲虎的鐵籠,而數十隻由羽林衛牽拉著的獵犬則是呲牙咧嘴的朝著它狂吠。

圍欄外的一圈高台之上,容辛亦攜了眾妃嬪與王爺大臣依次而坐。此番,眾人如此近距離的賞觀獸斗,也是北曜國貴族間頗為流行的一項玩樂。

容辛示意讓代表北曜國神威的觀雲虎與雪狼在交斗之前,先各自與數只獵犬進行一場猛斗以來熱身,挑起它們的狂暴野性。

看了眼坐與自己旁側的三王子肅英,容辛在眾人頗為期待且自信滿滿的眼神中,輕揚了右手。

霎時,牽拉著數只獵犬的羽林衛便一同放開了手中的鐵鏈,而看守在鐵籠旁的二人,則是猛地拉開了鐵籠的欄柵,將觀雲虎放了出來。

踏著沉穩的步子緩緩走向朝了自己眈眈而視的群犬,觀雲虎每前進一步,獵犬們便壓低了前腿徐徐而退,並伴有喉間呼哧而響的蓄勢之音。

片刻后,似看準了時機般,數十隻獵犬竟是朝了觀雲虎群起而攻之。可就在眾犬撲咬而來的一瞬,觀雲虎卻猛地掃尾一轉,攻向了眾犬之首。

在它以迅捷之勢用前腿壓倒犬首的同時,已張嘴咬向它的群犬竟是哀叫著彈跳了開來。只是眨眼功夫,奮力掙扎的犬首便已被它咬住脖頸一叼而起。

看著隨觀雲虎穩健步履一路灑落的犬首之血,眾犬已是悉數倒退著不敢再上前一步。

見得這般情景,眾大臣在讚歎它的凶准之餘,皆目露得意的看向了肅英。可肅英卻只是向一旁的容辛請示過後,便命了隨行之人將關有雪狼的鐵籠送了上來。

在眾人見得這隻雪狼不僅身形高大,且皮毛豐厚如棉時,皆是微微一驚。如此體型壯碩的白色巨狼,他們皆是頭一次遇見。

而在這一輪交斗中,代表著南沂國的雪狼亦是以完勝之勢,擊敗了朝自己群攻而來獵犬。

唇角輕輕一揚,肅英輕轉眸光之時,並未錯過眾臣眼中的驚愕之色。反觀幾位王爺,卻是並無太多心緒,只是眉眼淡淡的等待著下來的惡戰。

片刻后,待羽林衛將圍欄中的獵犬屍體與地面的血跡稍稍清理了一番后,觀雲虎便再度被送進了欄內。

此番,對立而站的兩隻凶獸皆以沉凝之勢盯著對方,卻也不敢輕易踏出一步。

一陣微風輕拂而過,雪狼厚實蓬鬆的皮毛已是飛揚而起,而它幽如深海的藍色之瞳亦是流轉出了一抹銳噬懾人之光。

看著兩獸決戰之前最後的寧靜,高台上的眾人皆屏息而觀,更不願輕易眨眼。而肅英的眼中,卻如認定雪狼必勝般,不見一絲一毫的擔憂之色。

輕輕咧動著鬍鬚,觀雲虎在面對雪狼的暗瞳之波時,已有了躁動之緒。

倏地矮下身子警覺而行,它開始朝著雪狼的側面緩緩移動,就似要尋到其薄弱之點一攻而上般。

而雪狼卻是紋絲不動的立在原地,只有眼瞳在隨它的徐徐挪動而輕轉。分秒之後,在一陣震耳的虎嘯聲中,觀雲虎猛地撲咬向了雪狼。

可就在它的利齒欲要觸及雪狼脖頸的一瞬,雪狼忽的轉過頭反咬住了它。只聽得高台上眾人一陣驚呼,兩隻凶獸便滾打在了一團。

見此情景,容辛用力的捏了捏手中的茶盞,眸色已是愈發的沉凝了幾分。而他身旁的許秀瑜則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圍欄中的一切,不肯錯過分毫細節。

幾番傲斗下來,觀雲虎已漸有疲力,且身上多處皮毛都被撕裂了開來,淌著鮮血。而雪狼卻是步履優雅的輕動著矯捷的身型,在尋得它盲點之際,給了其最致命的一擊。

隨著觀雲虎的脖頸在雪狼的牙下飛濺出鮮血之時,這隻凶極一時的猛獸在掙扎了幾番后,便團下了身子,漸漸不再動彈。

看著圍欄中的這般情景,在座眾人皆是一片嘩然,而容辛亦是輕擰著眉,注視著那匹全勝的雪狼,難掩眸中的震驚之色。

就算這番獸斗中,雪狼輸掉了比賽,他仍是會派軍支援南沂國的戰事。可如今,它居然贏了,且讓北曜國顏面盡失。

不著痕迹的瞥了眼一旁的肅英,容辛輕斂了目光。

正待高台上的眾人仍未從驚愕中回過神時,雪狼輕輕抖了抖沾染在皮毛上的塵土與鮮血,以雙腿踩踏上觀雲虎的屍身,仰頭長嘯了一記。

而這抹森寒入心的狼嚎之音,就如煉獄之淵的鬼厲般驚顫著每個人的心魂神魄。

因從未聽聞過如此攝心的叫喚,一名生性膽小的妃嬪竟是虛軟著身子直直跌入了圍欄中。

霎時,高台上便又是一陣驚呼。而女子跌入圍欄的這抹響動,亦是使得清傲的雪狼轉頭看向了她,並邁著沉健的步履朝她緩緩踏來。

見得這般情景,容辛已揮手示意了羽林衛手持長矛潛入圍欄中,而一直神色靜淡的肅英,也微微緊張了幾分。

至於仍坐在高台上的其他妃嬪,則因害怕看到接下來的驚心一幕,有人已用錦帕顫抖著遮擋住了視線。

見下方女子忍著疼痛已退至圍欄邊緣,且還發出了哀哀的啜泣聲,隨侍在許秀瑜身後的凌音看了眼容辛沉鶩的神色,便已在心中暗下了決定。

忽的起身繞至圍欄的另一面,凌音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跳至了雪狼的背脊上。

一手抓住它的脖頸,她用雙腿死死的夾住了它的身子。霎時,雪狼便因脖頸上襲來的力道猛地轉頭去狠咬騎在它背上的女子。

這般情景,使得高台上看觀的人皆倒抽了一口氣,而那些仍在看著的妃嬪們,則是驚叫出了聲音。

身形靈巧的躲閃著它的噬咬,凌音倏地抽下了自己腰間的束帶,以極快的速度蒙上了雪狼的雙眼。

以眼神示意羽林衛將跌入圍欄內的妃嬪攙扶起帶走,凌音強壓著心中的驚顫,感受著雪狼的呼吸起伏與情緒之動。

頃刻間,失去了方向感的雪狼便猛地亂竄撞擊著四周的木樁。幾番掙扎后,它已是筋疲力竭。

片刻后,待它終是安靜下來之際,騎在它身上的凌音已是疲累不堪。

此番,她掌心沁出的汗水已將雪狼脖頸處的皮毛蘊濕了一塊。

下一秒,雪狼忽的昂起頭,將雙耳朝後一貼,再度長嘯了一聲。可它這次的嚎叫聲息,並不似之前那般肅寒刺心,而是長音中帶著低吟,就似臣服一般。

看著圍欄中的女子憑藉一己之力征服了雪狼,四下卻是一片靜寂,大家只覺這女子真是瘋了。

*******

三日後。

毓慶宮迎來了皇帝的聖旨,在寧王妃甄選中最後留下的六人,將會進行一場特殊的對決,而最終獲勝的那個人,將會成為寧王容傾的正妃。

如今,所剩的六人中,除去凌音,司元絮與陳之婉外,還有督察院左御史之女白夕,翰林院掌院學士之女邱敏珊,以及宗人府掌事之女江月瑤。

在各參選姑娘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行裝后,當日便有宮內的馬車將她們送至欲要進行最終決選的地方。

而此番將一同前去的,除有皇上與皇后外,各王爺與少數重臣也一併而行。

與其餘五名姑娘一道坐在微微顛簸的馬車上,凌音透過窗帘的間隙,看得皇帝的隨行儀仗與馬車已緩緩駛出了盛京,朝著郊外而去。

一路上不知行了多久,待車夫終是停下馬車,由宮人告知她們可下車歇息走動片刻時,凌音發現此處已是一片從未見過的景緻。

此處地域開闊,山林悠遠,空氣中似還繚繞著薄薄的淺霧。兀自在馬車附近的小道上來回而行,凌音心中儘是忐忑。

因了長至節那日容禎說過的話語,她這幾日來一直都在心中反覆思量著自己替皇貴妃頂罪一事的前前後後。

她不明白容禎究竟為何要這樣說,但她卻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輕蹙著眉,在她不經意的抬眸間,恰巧看見了一抹秀挺的身影正朝著不遠處的一片稀鬆小林而去。

一眼瞧出那抹熟悉的背影正是容傾,凌音不曾多想,便小跑著幾步追在了他的身後。

片刻功夫,見身前男人在一塊大石旁緩緩頓住步履,凌音深吸口氣,便朝了他走去。

行至容傾身旁站定,她抬眼看向男人的側顏,咬了咬唇瓣,「有些事,我想問問你。」

眸光轉向旁側女子,容傾並未言語什麼,只是以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目光不離的直視著男人的眼,凌音開口道:「我在宗人府受刑那日,是不是你故意安排了隔壁牢房審訊你從前的宮人?」

見容傾仍舊不言不語,只是沉默以對,凌音微微蹙起眉,再度問道:「那麼,我會替皇貴妃頂罪一事,是不是也在你的預料之中?」

看著女子急切灼灼的雙眸,容傾沉凝著眉眼,淡淡道:「是。」

霎時,他便看到這女子眼瞳輕輕一收,隨之而來的,便是滿滿的震驚與不可置信。

眉間輕輕一擰,容傾將視線挑向了遠處,「若你覺得委屈,現在便可退出此次寧王妃甄選。」

將手死死的緊攥成拳,凌音忍著心中隱隱而來鈍痛,剛想開始說些什麼,身後卻響起了宮人的傳喚聲,「凌姑娘,皇後娘娘正四處尋你呢,快隨奴才走吧。」

皺眉看了眼身旁男人的側影,她心一沉,便也一句話也沒留下,就隨了宮人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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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的劇情會比較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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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寵,棄妃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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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水月鏡像,無心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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