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喂,井然,你行不行啊?喝了這麼多。要不你等一下我們,我們收拾好后順路把你送回去。」
「滾吧你,你還是擔心你自己今晚行不行吧。」傅井然拍了下鍾離玦的肩,「別以為我喝了一點就喝傻了,這樓上有你們今晚的房,送我,順的是哪條路啊。」
「哎啊,明知道我今晚沒空送你,你今晚還喝這麼多,這什麼意思啊。」
「去,我高興。你今晚新婚夜這麼高興,不趁這時候宰你一筆,等今晚過後你們家的財政大權轉到依婷手裡,我就是宰你,你身上也沒幾個錢。行了,兄弟,別管我,我開車來的,我自己回去就是。」出差前他就把車停在機場附近的停車場,他已經習慣了經常出差沒人接機的生活。
「你還敢自己開車嗎。行了,你別說了……小玥,過來。」鍾離玦把自家小妹從朋友圈裡招過來,「井然今晚喝多了沒法開車,你送一送他。」
鍾離玥看了看傅井然,面上也沒什麼醉態,臉也不紅,看上去挺正常的,要不是她是看護,習慣照顧人,恐怕也不會留意到他眼睛有些渙散的焦距。
「行。」鍾離玥一句廢話也沒多說,直接把傅井然手裡的車鑰匙奪過,在傅井然反應過來前一把截住他的話,「能自己走嗎?」
傅井然碰了一下她的視線,又迅速迴避,他不願意承認他有些羞於面對鍾離玥,「車鑰匙還我,我可以自己回家。」
鍾離玥暗地嘀咕了句,「嘖,扭捏什麼呀,像個小姑娘似的,搞得老娘像在逼良為娼。」也不顧幾人有沒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她直截了當地問傅井然一句:「你自己走還是我抱你?」這種事她上班時候干多了,以致於她看起來身材高挑,衣服袖子下卻是漂亮的二頭肌。
傅井然默默地往大廳門口走去。
鍾離玥跟她哥交代了句就緊跟著傅井然離開,「那我先送他回家,完了要是還早,我就回來幫你們收拾場地。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別抱這個希望了,看他一臉不情不願的,等下路上肯定還有得折騰。媽的,沒病沒痛還染上病人的脾氣……」
鍾離玦知道自家妹妹性格慓悍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從小她就是這種直爽的性子,現在做的又是看護,這個職業幾乎可以無視病人的性別,以致於現在說話、做事也就更沒多少男女間的忌諱了。
要不是鍾離玥那張充滿女人味,漂亮得可以直接上雜誌封面的臉,他都要以為他媽二十六年前給他生的是個弟弟,而不是妹妹,他突然明白為什麼他媽近來這麼憂愁妹妹的終身大事。
鍾離玦看著自家妹妹追出門的背影,心裡暗暗懷疑,今晚不會有事吧?傅井然那人吃軟不吃硬,而鍾離玥從小驕傲,沒說過軟話,認識這麼久,兩人湊一起每次都火星撞地球似的。
他突然有種讓鍾離玥送傅井然回家,比傅井然喝醉了自己回家還讓人忐忑的感覺。
鍾離玥走出飯店大門時,傅井然已經在那站著等了好一會了,酒氣也被晚風吹散了不少。鍾離玥走過去時,看他背影感覺有點蕭條,知道他心裡難受,她也難得溫柔了一把,「還好吧?想吐還是想喝水?想吐的話從這邊拐過去有洗手間,想喝水我就進去讓服務生拿一瓶,記我哥帳上……」
誰料傅井然突然凶起來,「你們他媽的幹嘛老問我好不好,是不是聽見我說我不好你們才高興!」
鍾離玥看著他暴躁地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她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跟著,心臟跳得飛快,一半是被他突然大聲發脾氣嚇的,「媽的個熊孩子,問幾句話就發脾氣。」她自言自語。
不過發脾氣總比憋著要好些,誰知道他這種不聲不響又任性的性子,憋著憋著,脾氣爆發的時候會幹些什麼瘋狂的事。失戀這種坎也總得他自己熬過去的,她能做的就是儘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招惹他,讓他自己想通吧,這麼大個人,總不至於失個戀就幹什麼傻事吧。
於是在鍾離玥看到傅井然坐在副駕駛座上,乖乖系好安全帶后她就一直閉嘴。
等車開出了停車場,行駛了一段路后,傅井然突然開口,「再兩百公尺有個火車站,你在那裡靠邊停車然後下車,我自己開回去。」
鍾離玥差點就翻了個白眼,「你別這麼多事行不行,讓我順順利利地送你回家,然後我好跟我哥交差。」
「你交什麼差,你分明就在看我笑話,上次看我狼狽的樣子看上癮了,沒看夠,這次接著看嗎。」
鍾離玥暗嘆了口氣,果然是喝醉了。知道他現在不比平常,不能計較他說的話,她耐著性子跟他說話,「你怎麼狼狽了,我怎麼看你笑話了,你有什麼好讓我笑的嗎,你不就是失戀而已,我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笑的。」
說完兩人又是一陣無話。
其實那些大道理,傅井然都懂、都明白,他當初決定了放手就預料到有朝一日他會面對今天這樣的局面,他也一直為了今天作著心理建設,他總想著今天要好好表現。但現在他感覺他搞砸了,他表現得很糟糕,肯定是他表現得不夠平常,所以才那麼多人問他還好吧。
沮喪極了,傅井然重重地吐氣,「對不起。」他知道鍾離玥是沒有惡意的,他守了這個秘密這麼多年,只有鍾離玥一個人知道,只有鍾離玥能有一丁點明白他現在的心情,大概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地發脾氣、發酒瘋吧,「那些話你別在意,我不是存心的。」
「嗯,行,只要你別給我添麻煩,我就勉強原諒你。」實際上鍾離玥想的是,我一直都當你在放屁而已。
「路過前面的便利商店時,能幫我買瓶水嗎?」
「好吧。」才說別給她添麻煩……好吧,失戀的人最大。
鍾離玥把車停在路邊,動作迅速地進便利商店買瓶水。她以為傅井然已經想清楚了,人也清醒了,沒想到她一下車,剛關上車門,傅井然就落了鎖,解開安全帶,坐到駕駛座上。
鍾離玥幾乎是才關車門就馬上想起車鑰匙還在車裡,她得把它拿出來,結果一回頭,看見的是身後那輛車倏地呼嘯而過。
「我去你媽的,傅井然你個蠢貨,敢騙我、敢搶車,還敢酒駕,看我不揍死你!」她轉頭連忙截了輛空的計程車,讓司機大叔追著前面那輛馬自達。
這時候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了,這個地段不是人流密集區域,街道上的人並不多,有的也是一些玩樂完準備回家的年輕人。
傅井然開著車出了市區,上了高速公路,高速公路上幾乎沒有車。
夜風呼呼地從車窗灌進來,剎那間讓他有種像是飛起來了的錯覺,他喜歡這種感覺,每當他壓力大時,他就喜歡開快車,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大半夜地上高速公路飆車,看著儀錶板的指針一格一格地往上指,越來越快的速度似是能帶走壓在他心頭上的壓力。
他現在心裡很複雜,除了暗戀了將近十年的人要跟好兄弟結婚,他覺得有點酸澀以外,還有更多的竟然是解脫的感覺,不用再留任何希望給自己,也不用再在他們之間的夾縫裡苟延殘喘。他好像不再苦悶於失戀這件事,心頭上是久違的輕鬆感覺,他的脈搏在飛快地跳動,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發抖。
他好像該停下來了,儀錶板上的指針已經快要指上時速一百四十公里了。
手機響了,傅井然順手就接了,車廂內置喇叭響起了鍾離玥心慌意亂的聲音,「傅井然,你他媽的想做什麼,你想自殺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你趕緊給我慢下來!」
傅井然直至這一刻才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神經真的被酒精麻痹了,因為他聽著鍾離玥慌亂又生氣,氣得像是想吃了他的聲音,他居然會想笑,「知道了。我沒事,我經常飆上一百八十公里,今天喝了酒,我連一百四十公里都沒敢超過。我不是要自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鍾離玥的心這才定了一半,不是自殺就好,可心才放下一點,怒氣就奔騰上涌,「你個蠢貨,你也知道自己喝了酒,喝了酒還敢上高速公路飆車,還超過一百公里,你他媽下車的時候敢不是完完整整的,看我怎麼把你往死里揍!」
傅井然沒有說話,實際上他真的笑出來了,難得聽話地慢慢把車速降下來,時速一百二公里,一百公里,八十公里……
看著傅井然的車速已經快要降到高速公路的最低時速,鍾離玥正要放下心來,想叫他靠邊停一下,讓她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