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丑?!」他大叫的指著自己的鼻頭。
「又黑又干又粗糙,鼻孔也變大了,你這熊樣子哪能不醜。」宮清曉是雞蛋里挑石頭,存心找他出氣。
姊弟倆能再鬥嘴的機會不多了。
「可我還是長得像你。」他們面容仍有八成相似。
「不像,你醜死了。」他又長高了。
「像。」誰敢說不像?
除了臉以外,兩人的身體都出現極大的變化,肩寬胸厚的宮明沅高出宮清曉一個頭,手臂粗,手指粗長,喉頭長出喉結,皮膚也明顯黑了許多,是赤銅淬鍊后的顏色。
而宮清曉則肌理細膩,五官柔美,蔥指纖纖,手臂細如白藕,她小時候略圓的身子如今穠纖合宜,瑩白的玉肌冰膚透著晰亮,如剛剝開殼的水煮雞蛋,滑嫩嫩。
「宮明沅,你是回來跟我吵架的嗎?」宮清曉覺得很委屈,她想暴打這個白長一雙好看眼睛的弟弟。
他咧嘴一笑,「不,我是來送你出閣,小小……不,姊姊,我們打個商量,讓我背你上花轎好不好?」
「你真想背?」她嘴角一揚。
「是的。」應該很有趣。
「好呀!如果你搶得過大哥、二哥。」她沒有意見。
他僵了,撫著好像還隱隱作痛的後腦杓。
哥哥們打人可是很痛的。
果不其然,他又成為多餘的,獨自在角落裡畫圈圈。
最後是宮明湛背妹妹上花轎。
「大哥,他對我不好我就把他休了,卷光他家的家產回來給你養好不好?」她越來越惶恐,不確定能做好一個賢內助。
這些年真的被寵壞了,父親從不說一句重話的包容,大哥的呵護照顧,二哥的溫柔以待,無形中,她養成有恃無恐的霸氣,認為不成婚也能過得很好,不需要什麼情情愛愛。
她理所當然地接受家人的付出,她也願意為他們付出她的全部,可是一旦長大了會面臨許多不一樣的選擇,也許方向是不同的,但心還是在一起,她重視家人的感受。
「……好。」宮明湛的眼眶紅了,他忍著不流淚。
真不想把妹妹交給那個人,她永遠是宮府三房的一分子。
「大舅子沒這機會了,我把家產給她,但她別想離開我。」一個土匪似的男人穿著一身大紅喜袍,一把搶走人家背上的妹妹,長臂一伸,佳人已入懷。「走,墨痕。」
毛髮黑亮的大黑馬仰鼻一嘶,得意不凡的闊步走。
「你……你要幹什麼?」這人懂不懂禮法呀!八人抬的花轎還在後頭,他要轎夫抬著空轎入門不成?
「怕你逃婚。」不是不可能。
「我想逃你逮得住嗎?」她不悅地一哼。
「所以我防患未然,提前來迎娶。」她是霧裡的桃花,看似很近,伸手一捉卻落空。
提前來迎娶?聽他一說,宮清曉想到她好像忘了什麼事沒做……「啊!我忘了拜別爹娘……」
聽著耳邊的低嚎聲,玄子鐵頓覺美妙的揚唇,「等三日回門后再拜見,多磕三個頭補回來。」
「這個也能補嗎?你要我嫁幾次。」她忍不住想咬人,牙好癢……
她,真的咬了。
兩排牙印子映在手腕內側,不痛不癢的玄子鐵連看一眼都沒有,只有語氣變得惡狠狠,
「嫁我一次就夠。」
「多讀點書,拜別和拜見是兩回事,雖然只差一個字。」受不了文盲,知識等同一切。
他低笑,「我急著娶你過門。」
意思是他什麼也顧不得了,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變成他的。
以前不覺相思難耐,心中沒有任何顧慮,他能和敵人慢慢的耗,把別人的士氣耗盡了他才策馬揮劍,可這一回在戰場上卻換了他沒了耐心,想快快結束,好回京城來把那隻滑溜的小兔子逮住,從此為他所馴養。
多了牽挂,歸心似箭。
可惜回程途中遇到山洪爆發,先鋒部隊已先行過了山,大軍只能原地駐紮,多待了月余才挖通兩邊的道路,得以回京。
「別以為說兩句哄人的話就能掩過你土匪的行徑,你要一直抱著我入將軍府嗎?」
她爹肯定要跳腳了。
「有何不可?」他就是要這樣做。
舉止輕狂的玄子鐵真的無視禮法,他連人帶馬撒蹄在街上賓士,空無一人的花轎被他遠遠丟在身後,兩人一馬躍過火盆,跨過門檻,他喝勒了一聲,高大黑馬入了正堂。
廳堂里賓客滿席,喜幛滿牆,一室的目瞪口呆。
「拜堂了,秦校尉,你充當司禮。」玄子鐵一轉身將馬背上的新娘子抱下馬,覆面的喜帕不曾移動半寸。
「我?」他是來喝喜酒的客人而已。
「快點,不要逼我揍人。」
很委屈的秦校尉一臉苦笑的往司禮的位置一站。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拜。
「夫妻交拜。」
拜。
「禮成。」呼!終於完了,他能去喝酒了。
「禮成」兩個字剛一落下,廳堂口闖進一對氣喘吁吁的中年夫妻,男的腰帶沒系好,女的還在拉衣襟,神情極其狼狽。
「鐵……鐵哥兒,你未免太胡來,叔父嬸母都還沒來,你怎麼可以私自拜堂?」太胡鬧了,簡直有失祖宗顏面。
「二叔父此言差矣,吉時一到就能拜堂了,再說我爹娘和兩個兄長的靈位在上面,我拜他們也是見過長輩了。」玄子鐵冷然的臉色帶了一絲諷意。
「可是……」他們才是活著的長輩,他的婚事該由他這個親二叔父親自主持,以免亂了宗法。
「二叔父,禮成了,我要送新娘子回房,麻煩你讓讓。」二叔父是想擋著他路不讓他過嗎?這不難解決。
玄二庚訕訕的退開。「一會兒出來敬酒,別娶了媳婦兒就樂暈了頭,忘了這些準備灌醉你的賓客。」
「成,能喝多少盡量喝。」他奉陪。
看著侄子抱著全身紅的新娘子走向新房,玄二庚訕然的神情隱去,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陰狠。
小狼崽仔,這樣也弄不死你,你的命可真硬呀!
不過不打緊,他的手段還多得是,既然能弄掉這麼多絆腳石,不差這一顆,侄子很快就會去陪他的父兄。
只是,他還不能死,將軍府的財富到底被他藏到哪裡去?
大哥,你這一房的人怎麼骨頭都那麼硬,寧折不屈,我只想你們給我讓讓路罷了……
玄二庚在心裡咬牙切齒地說。
他內陷的眼裡迸出恨意。
他的,是他的,別搶,別搶呵!
不然會和別人一樣,永埋地底。
玄家有一條不為外人所知的家訓,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一妾傳宗接代,五年後若無子嗣可再納一妾,最多三妾,多了就不是女人的問題,而是男子身體出了毛病。
雖然有少數未遵從,嬌妻美妾的大享美人恩,可大部分的嫡系子孫都只娶一妻,再無他人。
因此在現今的將軍府內,住的全是嫡親的兄弟姊妹,沒有一個庶子、庶女,自然也少了許多糾紛。
不過樹大有枯枝,葉闊藏害蟲,即便是一母所出也會有一、兩個心大的,他們不甘心居於人下。
玄子鐵是大房的三兒,他上頭有兩個哥哥子瑜、子恆,兩人戰死沙場后,大房只剩他一根獨苗。
二房玄二庚娶妻常氏,生有二子一女,長女已出閣,去年誕下一子,長子玄子鋒成親八年,妻宋氏,生有二子二女,分別為玉霖、玉青、玉照、玉琬,肚子里還裝一個。
老三玄三辛,妻季氏,膝下有子二:子稷、子衍,玄三辛打小底子不好,要用藥養著,離了葯也等於離了命,實在無能力爭取府中大權,他只想偏安一角度過餘生。
「你要去哪裡?」
一隻手勾住正要跨下床的軟馥身子,一把拉回懷裡,兩具身體碰撞在一起,某人的心就邪惡了。
「我渴了。」而且全身酸麻。
「你等著。」玄子鐵掀被下床,赤足走到黃花梨木五彩螺鈿八折大屏風外的花廳,從細火溫熱的雀喙茶壷中倒出一杯冷暖適中的開水。
「你又下來幹什麼?整個人凍得像冰柱還不知愛惜自己,地上冷涼,你這小身板可得在床上多躺幾天。」他從不知她有體虛的毛病,幸好當年留了紫玉麒麟給她,暖其身子,保護心脈。
玄子鐵幽暗的眸子落在她柔白的頸線下,被褻衣遮住的紅線在她頸邊忽隱忽現,紅線下頭系了一塊雕功出色的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