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悲歡的姿勢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女子靜靜地坐在銅鏡旁，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粉嫩如雪白玉肌，一張俊俏朱顏，一彎柳葉罥煙眉，一雙攝人碧波眸，一個尖銳翹挺鼻，一張不點自紅櫻桃唇。丫鬟站在身後一遍又一遍地為她梳理捶腰青絲。嘴裡念叨著祝福語。

蘇可安穿著迷離繁花絲錦製成的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綉五濯凌雲花紋，紗衣上面的花紋乃是黯色金線織繪而成，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是細小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蝴蝶墜。碎珠流蘇如繁星點點。

今日是楚漢當朝蘇丞相女兒蘇可安與當朝太子閣影成親之日，普天同慶。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美酒佳肴。

蘇府門口，依依惜別，家父慈母萬千叮嚀，煞費苦心。一襲紅袍，捶地逶迤，呈皓腕於輕紗。移花碎步，相扶於轎。十里紅妝相送，鑼鼓齊鳴，聲勢浩蕩。

伊人倚簾轎，待君策馬相迎。從此一雙人，永世白頭與偕老。

太子府內，紅綢絲帳，擺酒設宴，賓客相迎，紛紛獻禮，萬千錢，珍珠瑪瑙。一來巴結討好太子，二來拉攏蘇丞相，朝中勢力相當。

那日，燈火輝煌，觥籌交錯，舉杯痛飲，暢談盛世。

寂寞春歸處，唯有洞房花燭夜。錘簾萬千，而今日的蘇可安卻獨守空房。

她執拗地想著，你不來見我也罷，我去尋你。縱使你有千般辭藻，我只需要一個理由。

在燈火搖曳著闌珊映襯著惶惶燭影。被垂落於地的青紗帳簾內，那交錯纏綿的身影，刺痛了蘇可安的眼。

夜空安靜地出奇，蟲鳴都在這一刻消停。星星不停地眨呀眨呀，瞬間讓人恍然大悟，為什麼太子的寢宮連最基本的護衛隊都沒有。

蘇可安默默地站在門口，失聲於眼前的驚訝之中，臉都在微微抽搐，她閉眼搖了搖頭，那顆懷揣著少女夢的心，瞬間死亡。

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嚴重的踐踏，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她只能看著，卻開不了口，喉嚨湧上一陣苦澀，眼前的罪惡，撕裂了她想象中美好的婚姻。她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一路磕磕碰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貼身丫鬟舒柳看著飛奔而來的蘇可安，連忙扶了上去「太子妃，發生什麼事了。」蘇可安甩掉她的手，直接坐到床沿上，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心裡揪心地疼著。她現在恨及了給她賜婚的那個皇帝。那個皇帝，在她面前跟她承諾著成親是女人最幸福的時刻。

青紗素帳內，金絲枕上綉著蝴蝶鴛鴦，衝刺著女人粉黛的香味。他狠狠地推開了她。她知道他要走了，他要走的時候她留不住他。「影兒。」她輕聲地喚著。

他穿好衣服，頭也不回地離去，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風清雲淡地說了一句：「母后，早點休息。」她睜睜一愣，眼眸里透露著各種憐惜。門隙里的皎皎皓月，被他一手關在了屋外。

他踏著很大的步伐朝著他的婚房走去，帶著凜然的氣息，他大力地推開了門，沒有喝醉，卻踉蹌地進了屋。看著珠簾玉壁，燈火忽明忽暗，大紅的喜字灼痛了他的雙眸，喜結連理的紅花串滿了整個屋子。

看著安坐於床沿這個他不愛的女人，一身火紅的袍子把她嬌小的身軀裹得細緻玲瓏。繡花鞋上刺上了一個大大的鴛鴦。鳳冠壓在她的頭頂，垂落的金絲遮住了他看見了的眸子，火紅的嘴唇，像是燃燒著的烈焰。

粉撲撲的小臉蛋錦上添花點綴了她的安靜。她低著頭，被他驚擾了，整個鳳冠上的金絲跟著舞動。他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一旁舒柳行了一個安，連忙退了出去。

蘇可安抬起來，看著來人，一襲紅袍裹著那個矯健的身體，兩縷青絲落到了肩上，凌亂的髮髻看出了他方才尋歡余留下的慵懶。微微上翹的唇角，帶著王者的風範。

「呵。」她冷笑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神多了一分的不屑。如今的他，在她的眼裡只不過是儀錶堂堂的偽君子，扣著太子的名號，背著世人唾棄之罵名。

這帶著嘲諷的笑聲，讓閣影很不舒服。

「太子妃這是怎麼了？」閣影看著蘇可安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冷不丁戲謔地問道。手裡挽著的長袖在胸前攏了攏。

「我可不知道太子說的怎麼是什麼，不知道閣太子是怎麼了。」蘇可安看著這個人面獸心干著苟且**的閣影，他居然冷靜如常。她真不知道堂堂楚漢王朝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渣。她現在除了對他的鄙視，噁心，還有，對，休了他，再無其他。

「哎，我說蘇可安，沒想到你一個黃花閨女嗜好偷看。你現在應該是羞愧於你剛才所看到的一切才對。」閣影偷笑著說，像是蘇可安發現的秘密，對他來說，非常的不值一提，小事一樁。

蘇可安這下瞪大了眸子看著他，她有點不敢相信，他是知道她在旁邊站著，還不知廉恥刻意讓她觀光？

「你……」她有點語塞，她是沒有言語來形容眼前這個連微笑都帶著齷齪的人，是有何顏面站在他面前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怎麼？太子妃，本太子只是讓你先學習學習，以後才能服侍好本太子，並沒有惡意。你應該持著感激之心。」他笑地很歡，看著她緋紅羞澀的臉。

「閣影，我要休了你。」聽到他刻意加重語氣喚出的太子妃三個字。她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不管有多荒唐，完全不顧任何影響。

「哈哈，太子妃，你放心，我可不會休了你的，不然就成了抗旨了。」他笑了，這是強顏歡笑，笑得很假，因為他口是心非地說著故意讓她看見，實則是他最不為人知的秘密，被這個該死的女人知道了，他卻要跟這個伶牙俐齒的女人，進行言語上的爭奪。

她看著這個傷風敗俗厚顏無恥的人，她有一萬種衝動要將他亂刀砍死才解恨。「哦，忘了，太子妃，你如果是想好好的活著，最好對你看到的，聽到的，守口如瓶，否則，你會變得生不如死。」他冷著臉說完這一句便摔門而去，她知道，這才是他來這裡的目的。

夜色如墨染侵整個長空，月影稀疏，寒氣撩人。

楚漢的晚秋是被整個寒意包裹的寂寥。秋，蕭條了夏日的炎熱，安靜地匍匐在蘇可安的枕前。她穿著一襲鬆散白裙，躺在床上碾轉反側，思前想後。腦海里反覆地上映一幕又一幕的那糾纏不清的畫面。直到記憶隨著心的安靜，變得模糊不清。帶著惱人的倦意，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