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小啞巴,好久不見
喬子麟的出現,讓我驚訝不已。
他走了過來,幫我把淋濕的背包放進車裡,然後溫和的說道:「你這是怎麼了?下這麼大的雨,一個人坐在路上,我剛好從這裡經過,送你回家吧。」
我看著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想要拒絕他的好意,可卻已經被他拉上了車。
喬子麟幫我系好了安全帶之後,發動了車子,一邊轉著方向盤,一邊好奇的問道:「你說你個小姑娘,下這麼大的雨,坐在街上幹嘛啊?要不是我來了,你明天肯定會感冒的。」
說話的時候,他拿出了條幹凈的毛巾遞給了我,示意我擦一擦已經被淋濕的頭髮。
我輕輕的說了聲謝謝,我知道喬子麟是好人,雖然我們只接觸過一次,但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大哥哥一樣,值得被人依靠。可一想到喬娜,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
「你說你們這些小姑娘,怎麼都一個樣啊?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啊?哥哥也是過來人,也有過青春期,可比你們叛逆多了,喝酒打架,什麼混蛋事都做,可回頭看看,其實也沒什麼過不去的,這就是成長。」
在路上,喬子麟苦口婆心的開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能聽進去他的話,並不僅僅因為他的話有道理,更因為他說話的口吻,讓人覺得親切。壓抑過後,心情也變得輕鬆了不少。
「哥哥,我不想回家。」
鼓起勇氣,我開口說出了心裡話。
喬子麟不由得一愣,掃了我一眼,皺著眉頭問道:「不想回家?那你要幹嘛去?」
「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從上了喬子麟車的那一刻,我心裏面就冒出了一個想法,我知道他關係多,人脈廣,所以想請他幫我找媚姐。
不過期間一直很糾結,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這樣做,我也有自己的顧慮,我怕麻煩喬子麟,畢竟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那麼親近。他對待我,更像是在照顧一個和喬娜一般大的妹妹。
可最後,我還是說出了口。
喬子麟聽了之後,並沒有多想,直接點點頭說:「好啊,那你跟我去店裡吧,你這個樣子,也沒法回去和家裡人交代,你和娜娜這點小心思,我最清楚不過了。」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浮現出寵溺的笑,很和藹,但又讓我心裡泛起一陣苦楚。他當然不知道,我和其他女生不一樣,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家裡面又何來的父母呢?
車停在KTV門口,喬子麟帶著我走了進去,夜色已晚,KTV裡面的氣氛也點燃了起來。與門外下著冷雨的世界不同,寬闊的大廳里,無數個身體在隨著震耳的音樂不斷扭動,散發著荷爾蒙的氣息,在曖昧的空氣中,汗水和衝動不斷的交織碰撞。
喬子麟直接帶著我,從那片嘈雜和狼藉中走了過去,上了三樓,躁動的熱浪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給我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我面前,我雙手緊緊的握著杯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喬子麟看我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揚起嘴角溫柔的說道:「小優,你是娜娜的好朋友,我也把你當成妹妹,你要是有什麼事就直接和我說,我一定儘力去幫你。」
聽到這些,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把一直藏在口袋裡的那張紙拿了出來,攤平在他面前。
紙張有些皺著,不過還好沒有被雨淋濕。
喬子麟看了看那張紙,皺著眉頭問道:「這上面都寫著些什麼啊?」
「哥哥,你能不能幫我,找到這些人?」
「你找他們幹嘛?」
喬子麟很是不解的問道,目光一直在那張寫滿文字的紙張上來回搜索。
尋找媚姐的事,我不可能讓白景騰知道,也沒有告訴張雪嬌。通過求陳叔幫忙之後,我才意識到,要是單單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找到媚姐。
而眼前的喬子麟,他值得我信任,我便把媚姐的事兒告訴了他。
我指著名單上那些人名說道:「哥哥,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媚姐有著聯繫,我想,只要找到他們,沒準就會問出媚姐去哪了。」
喬子麟一看就是那種有閱歷的男人,他臉上的皺紋,是被歲月沉澱出的勳章,手背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更代表著他身上發生過很多故事。
可當他聽完了我的故事之後,也驚訝的目瞪口呆,等他緩過神來,才想起來開口問出一句:「這個媚姐,是你什麼人啊?親姐姐么?」
我搖搖頭,無助的回應道:「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是個孤兒,是她把我從福利院領養走的。」
喬子麟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能發覺出來,他目光中的憐惜和心疼,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準備通過這些人,一個一個的問出你姐姐的下落?」
我點點頭,這個方法很笨很蠢,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你那個媚姐,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吧?」又仔細的觀察了一遍名單,喬子麟一針見血的說道的,一時間,我又覺得面前的他,有些深不見底,也難怪,我怎麼可能看透一個老練男人的內心呢。
既然已經決定請他幫忙了,我也不再隱瞞了,直接承認了媚姐的職業,我告訴喬子麟,她是這些男人的情兒,也就是被包養的小三。
喬子麟摸了摸下巴,搖了搖頭說:「你這名單上的人,我還真認識其中幾個,來頭都不小啊,可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我幫你找到他們,問起媚姐的下落,他們會告訴你么?他們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很多人都有家室,到時候你問起他們的小三,他們會搭理你一個不相干的小姑娘么?這些人,可都不是什麼好人。」
聽了喬子麟的話,我沉默了。
確實是自己太天真了,他說的這些我都沒有想過,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有多幼稚,有多麼的不現實。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基本上沒有可行性,小優,你還是放棄吧,你要是生活有困難的話,哥哥可以幫你,不管怎麼說,你和娜娜也是好朋友,我會幫你的,現在上高中是吧?我會供你上大學,好么?」
喬子麟的話,十分誠懇,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樣的真切,他和陳叔那種男人不一樣,他沒有任何目的,純粹是真心想幫我。
可我還是搖搖頭,咬著嘴唇說道:「哥哥,難道真的找不到了么?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再幫我想想辦法?我不是缺錢,我自己一樣能上完大學,我只是想找到媚姐,因為我擔心她。」
「我想她。」說出最後那三個字的時候,我的喉嚨已經哽咽了,像是抽光了身體中的所有力氣。
喬子麟盯著我,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最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優,哥哥也想幫你,但真的沒什麼辦法。」
聽到他也這麼說,我徹底絕望了。
「不過...」
「不過什麼?」
我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看著喬子麟,目光炯炯的問道。
「我倒是認識一個人,曾經在他手下做過事,這個人在整個市裡都很有能量,如果他肯答應幫你的話,就一定會找到你姐姐。」
見事情有了轉機,我興奮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喬子麟點了一根煙,略帶倦色的說道:「不過我得提前告訴你一聲,以他的地位和名聲,我恐怕攀不起,像他那樣的人物,會不會見我,都難說。我只能幫你試一試,哎,沒想到我也有這麼天真的時候。」
說話的時候,他無奈的苦笑。
喬子麟在我眼裡,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他一句話,就能幫我把難事擺平,可他口中的那個人,可能連見他都不會見他,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求他幫忙,一定比登天還難吧?
但不管怎麼說,我總算看到了一絲希望,心裏面高興,就一個勁兒的傻笑,不停的感謝喬子麟。
我知道他大可以不管我的事兒,推脫一番,將我打發走,畢竟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只是夾著個喬娜,但他沒有那麼做,反而為我爭取到了一個機會。
喬子麟口中的那個人,在市裡的影響力很大,是兩道上的名人都極力結交的大人物。凡是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尊敬的叫他一聲董老。
選了一個周末,喬子麟開著車載我去了董老的家。
去之前,我們兩個人的手是空著的,什麼禮物都沒準備,喬子麟說的沒錯,像董老那種層次的人,又怎麼可能看上眼我們的禮品。
在車上,他囑咐我要擺正心態,抱著碰一碰運氣的想法去試試,能夠得到幫忙固然好,但董老要是不見我們,也是再正常不過。
我重重的點點頭,心裏面祈求著上天一定要多分一點運氣給我,哪怕只有這一次也滿足了。
董老的家,位於市裡最南邊的花園景區,是一個獨立的別墅花園,我從來沒有在現實中見過那麼富麗堂皇的房子,又高又大,對於我來說,如同一座耀眼華麗的城堡,只有在電視里才能看到這種房子。
那天晚上董老的門前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正對著門口的房門是敞開的,從裡面散射出來柔和的光。
門口有兩個門衛,把我和喬子麟給攔住了。經過了一番說明之後,這才肯放我們進去。
不幸的是,那天正巧舉辦著一個慶功晚宴,華貴的大廳之中,站滿了人,還有樂隊在吹著薩克斯風。
那些人,一看就很有身份,男的西裝革履,女的雍容華貴,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極有教養,他們笑著說著,手中端著精緻的高腳杯,細細品味著裡面的紅酒。
喬子麟也穿了一身正裝,只有我身上的裝扮,清素極了,和周圍的場景格格不入。
那是一種來自於身份上的自卑感,自卑的甚至讓我感覺不到任何憤怒,就像一隻誤入天鵝群中的醜小鴨,每一步都走的很艱難,我甚至害怕那光潔的大理石地方會被自己所玷污。
人很多,氣氛也讓我覺得壓抑,喬子麟沖我難堪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他的意思,今天可能見不到董老了,因為沒有人會將目光集中在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的身上。
嘆了口氣,我扯了扯他的衣角輕輕的說道:「子麟哥,我們走吧。」
喬子麟點了點頭,帶著我退出了房間。
就在我們準備走出門口的時候,那一刻,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喚。
一個個身材筆挺的男人沖我們擺了擺手。
「兩位,等一下,等一下。」
那個男人和別墅里的人打扮有些差別,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僕人。
我不明白他叫住我們是什麼意思,還以為招惹上了什麼麻煩。
喬子麟也皺起了眉頭,將身子擋在我面前,疑惑的問了一句:「有事么?」
男僕人一路小跑走過來之後,看著我興沖沖的說道:「這位女士,請您留步,有位先生想要見您,請您務必要跟我去一趟。」
我不知所云的搖了搖頭,扯著喬子麟的胳膊連忙問道:「子麟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喬子麟顯然也被這一突髮狀況弄得雲里霧裡,不過他馬上替我做出了決定。
「小優,別怕,沒準是一個機會呢,這裡不會有人對你怎麼樣的。」
他的話,很有道理,我聽了之後,心裡這才安穩了下來。
「跟他走,要是見到了董老,就求他幫忙。」喬子麟目光堅定的看著我說道。
我剛不知所措的邁進了一步,他便被僕人攔在了門外,並報以微笑說道:「這位先生,請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喬子麟,他站在門外點了一根煙,沖我笑了笑說道:「小優,加油啊!」
那一瞬間,我一掃所有的困惑和畏懼,一無反顧的跟在男僕人的身後重新走進了那座別墅中。
整個花園區很大,像是一座獨立王國,我被繞的有些暈厥,最後終於被帶到了一個空曠的房子前。
和之前那個別墅相比,眼前的這個房子靜謐,黯淡,不食煙火。
替我推開了房子的門,男僕人沖我友善的笑著說道:「女士,請進吧,找你的先生,就在裡面等著你呢。」
我剛剛踏進半步,身後遍傳來清脆的聲音,門被關上了。
一時間,房間里的所有光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黑暗像一頭魯莽的野獸咆哮而來,嚇得我忍不住用手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而就在下一秒,微弱的燭光便驅散了黑暗,造就了一束獨到的光。
在那束柔光之中,我看到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那張眉清目秀的臉上,偏偏浮現起一個邪魅的笑。
「小啞巴,好久不見。」
這聲音,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