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你給我滾
由於我家離後山有一段的距離,此次的坍塌並沒有對我家產生多大的影響,頂多就是院子另一邊的籬笆被滾落的山石壓倒,有些地方被埋沒了,西面那頭的房牆和屋頂也被撞得支離破碎,相比村子其餘人家來說,我們家算是損失最低的了。
我匆忙推開後院的柵門,邊往裡走邊提高嗓音地喚著:「外婆!我回來了!你在哪啊?外婆?你出來啊!」
每當傍晚時分,外婆總會在廚房裡忙碌著煲點熱開水,弄來洗澡和煮茶,因此我最先是去廚房裡尋找外婆的身影,可空落落的廚房讓我很是失望。
沿著走廊,走去堂前,興許外婆正在那兒品茶呢。
被晚霞蒙上暮色的堂前,了無聲息,我率先看到的是那靜放在木桌旁的搖椅,嘴巴正要張開,喚上幾句,目光就觸及到地板上正躺著一個人。
他仍舊穿著當初那一身衣服,迷彩軍褲和白色緊身T恤,可我在六號解剖室時見到他的時候,他面上至少還有一絲的紅潤,如今除卻了面色白灰,根本就看不出一點生息,宛若一具死人一般。
我微怔,一會清醒過來。就想奔過去:「谷水!」
而這一刻,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後的陸存快速地拽住我的手臂,不讓我過去:「你現在半點驅魔能力都沒有,身上陰氣覆蓋,比一個普通人還危險。」
「那是谷水啊!不是別人啊!天啊!他怎麼會在這裡?」我驚訝地張嘴:「谷水,你能聽見我的話嗎?快點給我醒醒!」
陸存使勁地拉住我:「你別喊了,他應該現在不是死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怎麼可能?你別胡說!你趕緊放手,我要過去看看他,地板多冷啊,躺著對他的身體不好!」我回頭瞪了陸存一眼。
「你能冷靜一點嗎?他失蹤了這麼多天,為什麼突然間出現,還在你的家裡?這不太妙,我們必須現在就走!」陸存用勁地把我從堂前拖下了院子。
「陸存,你放手!我好不容易見到谷水!我怎麼能見死不救啊?你跟他相處不久,可我在心裡早就認定他是我的弟弟了,他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就走掉?陸存!他一個人在這裡,多寂寞啊。」我也不知道這些天到底是怎麼了,莫名地眼睛又開始發酸了。
不知道是不是陰陽眼的能力被封存了,我的眼睛就禁受不住一點的小風浪了,動輒就掉眼淚,儘管我很討厭這個看起來十分脆弱的自己,但我怎麼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
「老婆大人,你什麼時候能聽聽我的話啊?」陸存陡然收住腳,他那本來如同鉗子一般抓住我的手臂的手霎時就滑落了下來,他的腦袋也變得很沉重地垂耷著。
我伸手去撫摸了一下他的那有著細膩髮絲的頭頂,淺笑著說:「陸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傀儡,谷水對我來說,那種感情,就像我對你一樣。」
「嗯。」陸存猛然發出一聲譏笑。
我知道自己很可能傷害到他了,不過還是沒有去添加一句一點意義都沒有的話語去安撫他,而是轉身朝著堂前奔去。
就在這時,車子急速剎住的哧哧聲把我的腳步給叫住了。
我掉頭往後瞟一眼,就立馬轉過身來,很奇怪地看著眼前這輛彷彿長著黑色絨毛的獅子的蘭博基尼撞開了堂前的木柵,魯莽地停靠在陸存的面前。
話說。阿漁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回去的路上嗎?他一般都是聽從我的話,怎麼現在又突然出現在我家了?還是以這種粗魯的方式登場,這不像他的作風。
陸存目露寒光,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我疑惑地上前走了幾步。
沒走幾步,蘭博基尼的司機座位那頭的車門就自動打開了,我看見了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心下緊了緊。
怎麼會是一個女人?
下車的女人穿著一身素色及踝的長旗袍,側邊的開襠延伸至大腿上,她的指甲上塗抹著紅色的豆蔻,背著一個有著八卦圓環的和奇怪符文印記的劍鞘,光憑這些,即使我不看她是否長得明艷動人,都能知曉她的身份。
我激動地想要上前去擁抱她,卻被陸存一手阻隔。我對陸存這一舉動有些不滿,但還是洋溢著笑容去喚那個女人:「柯寒!看見你沒事,那就好了!谷水是你送他到我家的?」
「是我送來的。」柯寒雙手抱於胸前,嘴角是一抹嘲諷的笑。
「難道阿漁早就知道你們沒事了?所以給我這麼大的驚喜?」我笑著,正打掉陸存阻攔我上前的手。
陸存放下手,倒是握住我的手腕,眸子狠厲地看著柯寒:「你把他怎麼樣了?」
柯寒左唇角上揚起一個很高的弧度:「旋沫,確實要給你一個很大的驚喜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她一說完,就按了手中一個小小的遙控器。
我不太明白陸存和柯寒的對話,但心想柯寒會給我驚喜,自己就雀躍,這說明柯寒對自己還是有點上心的,並不是像平常那樣看起來冷漠。
蘭博基尼的車篷緩緩地往後收起,沒多久,我展開的嘴角瞬間就凝住了。
前座看起來很是簡潔,後座卻是凌亂不堪,座包多處給尖利的東西劃破,露出了裡頭的白白的棉花,這白白的棉花被沾染上了幾點的紅斑,看起來像是紛飛的雪天里幾朵異常注目的紅梅,而後座有一個人以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摺疊方式硬塞進去,這個人是面朝上的平躺著,頭是傾斜地靠著車門,一隻手垂下,另一隻手則被塞進身體與靠墊的縫隙里,雙腳彎曲摺疊。
這個人的臉部表情是僵硬的驚詫,像是死前遇見了一件讓他無法想象的驚悚事情那樣,他的衣衫有些雜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本來藏在灰黑色大衣下的藍色毛衣此刻被染成了深紫色,胸口那處毛線被扯開,露出了一個紅紅的深坑。
我的雙腳一下就軟了,多虧陸存在一旁扶著我,要不然自己就直接癱坐在這泥地上。
「哈哈,看看你的表情!還真是不枉費我的一番用心啊。」柯寒謔笑著。
「你做的?」我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可悲的驚喜。
自己不單止嘴唇是顫抖的,連同心臟也是,快速的跳動幾乎讓自己快承受不住。
還沒等柯寒回話,我剛才就發酸的眼睛就湧現出冰涼冰涼的淚水來,足以把我整張臉都給洗了好幾遍。
「嗯,是我做的。」她一點也沒有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來否認,而是凜然坦蕩地承認了。
柯寒的雙眸緊緊地抓住我不放:「實話給你說吧,我是弒天門的人。」
沙拉。
我聽見,自己的心臟有一樣東西瞬間破碎,這聲音是那樣的尖銳刺耳。
回想起柯寒當日從六號解剖室出來后對我很生氣地說的那一通話,我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笑的肚子都疼了,以至於眼淚流個不停,甚至雙肩都一聳一聳的。
「在你眼裡,我肯定像個小丑一樣可笑,對不對?哎喲,我也真是太好笑了!你根本就不是給招弟爺爺辯解,是給你自己說的話吧?你不覺得,現在那些話都沒有半點意義嗎?招弟爺爺從我小的時候就一直潛伏著,他的目的是什麼,我不明確,那你呢?以一個救命恩人出現在我的生命了,你為了什麼?」我越說越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就搞不懂了,身邊的人都怎麼了?變得這樣的陌生,我一點都不認識了。
「旋沫,你現在這些話也很沒意思,你們倒不如跟我說說,宮玫真身的藏匿地點,到底在哪裡?」柯寒整張臉覆著薄薄一層寒冰,根本就沒絲毫的動容之色。
「我不知道。」我咬住下唇。止住了瘋狂的笑聲。
「那就別怪我不顧往日的情誼了,今日夫人有令,你必須跟我走一趟。」柯寒冷冷地看著我,伸手緩緩地拔出那把青鋒的桃木劍。
又是那個該死的夫人!
我的眸子冷上了幾分。
陸存的臉上不復往日的溫和之色,渾身散發著陰狠之氣,牽著我的手,把我推后一步,他自己到走上兩步,擋在我的眼前。
柯寒看到這一幕,也只是露出譏嘲的笑容。
恍然間,我覺得,眼前這個人太可怕了,她不露聲色的把你給騙的團團轉。甚至毫不留情殺掉往日與她相處頗好的朋友,她是個有心的人嗎?我很懷疑。
那這樣想來,她應該早就跟陳國商量好了吧?我居然還擔心她出事,現在她倒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無形的耳光!疼的不是臉,而是心,火辣辣的,羞愧極了,惱怒極了。
谷水出現在堂前,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和招弟爺爺聯手把外婆給抓了?
這世上有兩個人總是會讓我張皇失措,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一個是宮玫,另一個則是外婆。
我驚惶地推開陸存,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用一雙陰毒的眼神去看著一個人,接下來自己問出的這句話的聲音高到幾乎都吼破了喉嚨:「你是不是把我外婆抓了?她對你比我還好,你這個人能不能有點心啊!」
令我欣慰的是,她並沒有肯定了我的問話。
她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我,忽而眼底升起一絲怒火,整個人變得有些激動起來:「谷水是我害死的,當初要不是自己一時仁心,遲遲沒有把你殺死,還跟著你去看那該死的古屍,就不會被問天的知道了自己的叛變,才不會導致谷水變成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叛變?難道柯寒曾經試過幫助我們?好像也是這樣,不然安禾那件事也不會那麼順利的解決!思來想去,柯寒的冷漠性子應該是遇見了谷水之後發現轉變了吧?可是,她終究還是做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阿漁曾經對她給予多少的幫助?阿漁是一個多麼好的人。
我自幼就沒有兄長,阿漁待我就像哥哥一樣,他現在這般模樣,叫我該怎樣去面對王道?如何面對筱筱和李白師兄?要是然然問我,她哥哥怎麼了?我又該怎樣回答?她可是一個戀兄狂啊!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地要回吳家村,那阿漁是不是就會安然無恙地坐在辦公室里接待客人?依舊跟我們在餐桌上談笑風生,依舊在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依舊能夠在我去辦事的時候給予我一些風水上的提示。
悔恨和自疚折磨著我,使得自己根本就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哽咽著撇開自己的視線,盡量不去看那輛曾經把我從娘娘山裡救出來的蘭博基尼。
也許,剛才在娘娘山的時候,我就不應該跟陸存賭氣私自下車,我就應該在下山的那一刻,那惶惶不安的一刻,及時地叫住阿漁。
「看著你這樣痛苦的表情,我也舒暢了不少,呵呵,怎麼樣?你也會受到內心的煎熬了?」柯寒恣意地笑了起來,那笑是充滿嘲諷的,同時也夾雜著一絲憂傷和憐憫。
陸存一把將我擁進他的懷裡,沉聲地說道:「你自己害死谷水,何必遷怒給旋沫?旋沫和阿漁都待你不薄,你這樣做,如果谷水此刻是清醒的,你認為他不會唾棄你?」
「那如果宮玫現在還在的話。看見你們兩個現在這樣抱著,你說宮玫會不會殺你們這對狗男女?旋沫,你口口聲聲地說著你喜歡的是宮玫,可你知道,這喜歡,也只是喜歡而已,喜歡不限制人數,你可以喜歡宮玫,同樣,你也可以喜歡陸存,同樣,你也可以喜歡谷水,也喜歡阿漁。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柯寒說的話彷彿啐了毒汁。
我鐵青了臉,心下有一種羞恥和對宮玫的背叛感,立馬就把陸存給推開,很不悅地看著柯寒。
自己這是怎麼了?像只驚弓之鳥。
柯寒自鳴得意地笑了兩聲:「呵呵,被我說中了?真是令人羨慕啊!你喜歡的人,都喜歡你了,旋沫,我教你一句話吧,一個女人的嫉妒心比一把殺人的刀要來的狠心,你喜歡宮玫,幹嘛非要招惹谷水?招惹其他的男人?」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好像弄不明白呢?
「柯寒,你是瞎了眼嗎?旋沫,是怎樣的人,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你現在只是在為你害死谷水找所謂的借口!真是令人作嘔!」陸存露出嫌惡的神情。
我垂著腦袋,心裡頭亂糟糟的:「陸存,讓她說。」
實在想不出來,柯寒的心究竟是怎麼想的,真是猜不透,我一直都不知道跟她該如何相處,以前費盡了心思想要討她歡喜,就是希望她對自己不再那麼的冷漠,可到頭來,她對我的恨好像膨脹到了一個超出她負荷的範圍了。
「你閉嘴!你明知她不喜歡自己,還一直熱臉貼冷屁股,你好意思跟我說話?你如今多少兩,你稱稱!修為都沒了大半的小鬼,我一劍就收了你!」柯寒似乎被陸存說的有些惱羞成怒,說話比平常還尖酸刻薄。
她說話似乎都雜亂無章了,我想,她這時的腦子和心裡也跟我一樣,凌亂著。
我略有些疑惑地望向陸存:「她說什麼?你怎麼了?」
陸存沒看向我,沉默著。
「旋沫,你看看,這個是什麼?」柯寒嘴角噙著一抹嘲弄,左手用劍在身旁的車內戳了戳,隨即挑起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如同西紅柿的東西。
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之後,我的胃部頓時翻起驚濤駭浪,忍不住有些乾嘔,但最難受的不是胃部,而是快要窒息的心房和溢滿憤怒的腦子。
「你對待一顆真心就這種態度?你知道阿漁為什麼要死嗎?都是因為你!看著自己身邊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不是很心痛啊?我也心痛啊!谷水這生不如死的模樣,也都是因為你!如果你不跟問天作對,不喜歡宮玫,他們根本就不用受盡折磨!」柯寒面上猙獰地可怕。
「柯寒,你瘋了!你是魔鬼!你怎麼能這樣對待阿漁?你簡直就是鬼!」我說話幾乎都是歇斯底里的,心臟重重地跳動,每一下都疼痛難耐。
「呵呵,我只是讓你好好看清楚,阿漁對你的一顆真心!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阿漁喜歡你,不。是深深地愛上了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就不明白了,你這樣生來就給人帶來厄運的人,滿腦子就只有自己的自私鬼,怎麼就惹人喜歡了?真不懂,你弱的跟一隻螞蟻一樣,輕輕用手捏一下,就會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喜歡你有什麼好的?你看看,仔細看看,這顆裝的都是你的心!」柯寒邪惡又張揚地笑著。
我實在提不起力氣來回應她那充滿著嘲諷和嫉妒的話語,胸腔蓄滿了怒火,只想著把柯寒地揍一頓。好想剖開她的胸口,看看那裡到底有沒有一顆會跳動的心臟!她簡直是不可理喻!
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要殺了阿漁?這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好處?是問天的人指使她這麼做的?還是純粹是谷水的不幸把她給刺激成了這樣?我也很好奇,谷水怎麼會變成這樣?跟個死人一樣。
「你身邊的人生活的如此痛苦,不如讓我來給他們一個解脫吧!旋沫,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那就沒事了。」柯寒斂起笑容,陰惻惻地看著我。
語畢,她執劍迅疾地奔來。
我仍在糾結著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張巨大的網給籠罩著,一隻看不見的龐大的蜘蛛正在暗地對我垂涎著。
陸存用力地將我往後推,自己飛身去應付柯寒。
他的這一推,稍微拉回我的理智。我有些遲鈍地抬頭,恰好碰見,一道發著紅光的紅符當頭就擊中了陸存的腦門,硬是將他從空中狠狠地打進地底去。
這紅符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即使柯寒沒有指出陸存如今是力薄之時,就算是能力鼎盛之際,他受著一道紅符,不是魂飛魄散就是修為盡失了,可想他定會受傷,但我這會也看不見他了。
柯寒的劍已經放在我的肩膀上,距離我的脖子不到三厘米,只要她輕輕地一劃。我便命不久矣。
「旋沫,我們,是同類。」柯寒莫名地說了這句話,她的聲音是很輕很輕的,要不是周遭寂靜無聲,我定然聽不清。
「柯寒,你.....」
我本來想問她到底是什麼事讓她不得已做出了這些殘忍無道的事情,只可惜,這話還沒說完,柯寒一記手刀就朝我的天靈蓋甩來,腦袋就瞬間短路,昏眩了過去。
記得昏眩過去之前,我看見了已經成平地的後山。那兒紅得耀眼的夕陽即將落下。
最近一閉上眼睛,浩瀚的腦海總會冒出很多瑣碎的夢境。
我看見了阿漁。
跟初次見面那樣,他還是那一身裝束,還是那樣冷冷的模樣,只不過他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情愫,或許像柯寒說的那樣,那叫做愛戀的眼神吧。
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說了很多的話,他說的第一句就是:「旋沫,別睡了,趕緊起來。」
我問他:「你還會開車載我去上學嗎?你不是說要送我去國外留學嗎?你還會這樣做嗎?」
他淡然地笑著,似乎半點也沒有遺憾,也沒有痛苦:「以後會有人替我做這些事情的。旋沫,記得我的話,你要乖乖地上學,不能總是惦記著捉妖驅魔的事情,早上起來,要記得吃早餐,還有,然然很喜歡你這個姐姐,你別介意她總是鬧脾氣,你也是,不能動不動就鬧絕食,筱筱不喜歡做飯,李白師兄會給她煮飯。你以後要自己動手煮飯,不能餓壞了肚子,王老頭呢,你幫我給他找個老伴兒......」
「阿漁,我記不住啊!這些不都是你乾的嗎?我才不承包呢,太累了,你回來吧!然然不能沒有你,她不能沒有哥哥,我和筱筱都不能沒有大師兄啊!王道老是跑出去玩,這工作室就你的風水布陣最好了,你不回來,工作室會破產的。」
我從來沒有這樣帶著央求的語氣跟別人說話,這是頭一次。
「旋沫,好好地活下去,無論怎樣,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阿漁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的身影變得縹緲,逐漸離我而去。
我想去抓住他,不想讓他走,偏偏,我什麼都沒抓住。
不停地奔跑想去追逐阿漁的腳步,跑了很久很久,都沒追上,甚至都看不見他了,我只好像個丟失了哥哥的孩子,不顧形象地坐下來。嚎啕大哭。
哭到喉嚨發不出聲音來,我才從這痛苦的夢裡醒來。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正鎖在一個房間里,沒有窗戶,也沒有門,只有佔了整整一堵牆的鐵門,對面是磚牆,有一盞小小的白熾燈顫巍巍地懸吊在這鐵門和磚牆之間,吱呀吱呀地叫著,搖搖欲墜。
這房間四周也是磚牆,沒有鋪上白石灰,地上乾燥,有一層厚厚的灰塵,這房間簡直就是一個空無一物的牢房,這鐵門外是一個走道,牢房左側是實牆,不知那裡建了什麼,這走道一頭就是這一面實牆,另一面是上方是鐵樓梯,延伸至一扇重重的鐵門,牢房右側好像還有一個房間,但我看不到那裡是否被關著人。
我嘗試過用普通話,家裡的方言以及英語都問了一遍,都沒得到回應,很長的一段時間,也沒聽見旁邊有什麼聲響。猜測是沒有人像我這般倒霉被關在這裡。
磚牆上的白熾燈一天到晚地亮著,沒有窗戶,我也不知道究竟時間過去了多久。
我數著數兒,也不知道數了多少個一千,都沒見有人進來,也沒人送飯送水過來,自己就這樣被遺忘了。
不過我沒敢睡覺,即使這種情況,睡覺是最易擺脫無聊和痛苦的方法,可我不願這樣,我很怕,很怕在夢裡看見阿漁,我想不到任何措詞勸服他留下來。也怕回想起種種與阿漁一起度過的過往,這讓我很慚愧很愧疚,也讓自己悲慟不已。
然而,我睜著眼睛,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的車後座上,那個平躺的人。
說不出來的感覺,自己彷彿在渺茫無垠的深海里浮沉著,看不見希望,只有絕望。
後來,我認為自己是被囚禁起來了,而且還是餓著的那種。
就在我餓到前胸貼後背,嘴唇和喉嚨因為饑渴不得不幹裂的時候,我聽見了走道那頭有了開門的聲音。
接著有輕微的腳步聲,聽著像有兩個人。
片刻后,腳步聲停了,我微微抬頭,因為飢餓和饑渴,所以視野也變得有些模糊,隱隱約約,我看見了柯寒,她臉色不大好,蒼白無血色。
旁邊還站住一個人,我緩慢地移動眼珠子。
在觸及到這個人時,我的瞳孔猛然收縮,鯉魚打挺一般立即從地上跳了起來。使勁地把手從鐵門的鏤空處往那個人身上伸去,很想抓住那個人,我慌亂地像個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垂死者,瞪大眼睛地看著那個人,乾涸的喉嚨發出沙啞,不同以往那般悅耳的聲音:「外婆!外婆,你沒事吧?」
「嘖嘖,你不會到現在還認為你外婆是來救你的吧?」柯寒嘲弄地笑著。
我沒理會她,雙眼緊緊地鎖定站在我眼前的外婆:「外婆,柯寒有沒有對你怎樣?招弟爺爺沒對你怎樣吧?」
「旋沫,外婆對不住你啊!不該讓你受這種罪!」外婆垂下眸子,沒對上我的眼神。
我扯出一抹笑:「只要外婆沒事就好。」
柯寒臉上依舊是嘲諷的神情:「看來你還不知道啊,你外婆是弒天門的祭司,跟招弟的爺爺是一樣的人。」
「滾!你給我滾!」我臉上的震驚一閃即逝,立馬就怒顏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