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聞言,趙破軍一震,驚疑的看著她,「什麼,你是……」
錢蠻蠻一臉「這沒什麼了不起」的表情,但眼底卻透著「我可嚇壞你了吧」的得意。
「錢兄是說……這幾家玉堂春都是錢姑娘……」
「是的,京城五家玉堂春都是蠻蠻開設並經營,一切都是她親力親為,從未假手他人,也沒藉助任何勢力及協助。」錢致遠並無炫耀錢家家大業大之意,而是要讓趙破軍了解妹妹是個多麼不尋常的姑娘。
「錢姑娘真教趙某驚嘆。」趙破軍衷心地道。
「好說。」錢蠻蠻俏皮的拱手一揖,「咱們繼續吃吧,我真格餓壞了。」
菜陸續上齊,三人將一桌佳肴吃完,便要夥計送上一壺好茶。
這時,一對跟玉堂春說定在此唱一個月小曲的爺孫來了。
老人家姓季,祖上在前朝時曾是地方父母官,只可惜前朝覆沒,家道因此中落,姑娘是他的孫女季如歌,他們本來是打算到京里依親,未料親戚早已不知搬往何處,爺孫倆盤纏用盡,他又身染宿疾,欠下醫藥費,於是爺孫二人只好到各個茶樓或是在路邊賣藝,以求溫飽。
錢蠻蠻得知此事,便早已吩咐掌柜的要幫忙。
老人家說了幾句話,簡單向眾人交代爺孫倆的來歷,接著開始拉琴,而那一身青衣、容貌秀美標緻的姑娘隨即唱起小曲,她的嗓音輕柔,聲韻婉轉,只兩三句便攫住了大家的心思。
「這位季姑娘的歌聲真是美妙……」錢致遠望著季如歌,唇角微微上揚。
錢蠻蠻看著從沒開口誇過任何一位姑娘的哥哥,竟看著季如歌發起愣來,不由得輕笑一聲。「真難得有姑娘入得了哥哥的眼。」
錢致遠一聽,不好意思地連忙收回視線,「別胡說,咱們說正事。」
於是,三人邊品茗,邊談起糧行跟軍方的軍糧交易。
從錢致遠口中,趙破軍了解更細部的事情,也有助他在前線布局埋線。
談得差不多之時,忽聽樓上傳來聲音,接著便看見方才拉琴的老人家自二樓摔到一樓的梯口,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季如歌凄厲的哭號—
「爺爺!」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樓上傳來男子斥喝的聲音。
本來充滿著歡聲笑語的茶樓,頓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循著聲源往樓上看,只見一名身著華服的公子哥正一手拉著季如歌。
季如歌看著摔到樓下的爺爺,哭得撕心裂肺,「放開我!放開我!爺爺、爺爺—」
自家茶樓出事,錢蠻蠻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霍地起身,幾個箭步便衝到樓梯口,掌柜的也趕了過來。
兩人一看那老人家撞破了頭,一臉的血,人已昏死過去,急忙叫夥計去找大夫。
「樓上是誰?」錢蠻蠻問向掌柜的。
掌柜支吾的道:「是、是魏出鋒,魏少爺。」
錢蠻蠻一聽,臉色丕變。
魏出鋒正是長明侯的孫子,魏婀娜的哥哥,他仗著長明侯之勢,平時就素行不良,囂張跋扈,想不到這會兒居然還在她的茶樓里鬧事。
這時,樓上又傳來魏出鋒的聲音—
「本少爺包你一個月,這個月你就好好伺候我吧!」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拉著季如歌下樓來。
錢蠻蠻抬起頭,冷肅的瞪著他。
看見錢蠻蠻,魏出鋒先是一頓,然後笑了。「原來是你啊,我家婀娜的手下敗將。」
「放了那位姑娘。」錢蠻蠻嗓音清冷地道。
「憑什麼?」魏出鋒有恃無恐。
錢蠻蠻冷冷地道:「憑我是玉堂春的店東。」
此話一出,魏出鋒愣住了,「你說什麼,你是店東?」
「怎麼,很驚訝嗎?」錢蠻蠻趁機嘲諷道:「本小姐可忙了,跟你這種整天無所事事的米蟲可不一樣。」
聞言,魏出鋒難掩羞惱,「錢蠻蠻,你!」
「這位姑娘在我玉堂春賣藝,我玉堂春就有責任跟義務保護她,如今你傷了這位老人家,又想強拉季姑娘走,我不準!」錢蠻蠻毫不畏懼。
「錢蠻蠻,你好大的口氣!」魏出鋒不屑的冷哼一聲,「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國有國法,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了,你一個長明侯的孫子又算什麼?」
「你說什麼?」魏出鋒勃然大怒,「你說我魏家不算什麼?」
「魏少爺,」錢致遠出面打圓場,「我們開門做生意,便是以和為貴,魏少爺請將季姑娘留下,老人家的醫藥費,我們錢家負責即可。」
魏出鋒一臉囂張,「本少爺想帶誰走就帶誰走,誰都管不了!」說著,他強行把季如歌拉到自己身邊。
「魏出鋒,我不准你……」
錢蠻蠻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前攔他,突然有人自她身後拉住她,她嚇了一跳,回過頭,只見趙破軍已站在她身後。
他的目光如箭矢般直直射向魏出鋒,口氣冰冷地道:「這種人,你是不能跟他講理的。」
魏出鋒見趙破軍竟在場,不禁一震。「趙破軍?」
「把人留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趙破軍警告道。
魏出鋒不是對他毫無畏懼,而是此時若是退縮了,那他以後可就抬不起頭來了,於是他將季如歌抓得更緊,「趙破軍,你不過一個兵部侍郎,我祖父可是……」
「誰管你祖宗是誰!」趙破軍冷冷地打斷他,「我再說一次,放了她。」
「不放!」為了爭面子、為了逞威風,魏出鋒豁出去了,他強拉著季如歌要走,兩名護衛連忙跟上。
趙破軍以適當的力道握住錢蠻蠻的雙肩,低聲道:「走開,別受傷了。」接著他將她輕輕往旁邊一推,示意錢致遠將她帶遠一點。
被他抓握肩頭的那一瞬間,錢蠻蠻的心跳加速,呼吸彷佛要停了一樣。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趙破軍已經出手,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將季如歌自魏出鋒的手中救出的,但當大家回過神時,他的一記直拳已經打在魏出鋒的臉上。
魏出鋒頓時鼻血直流,疼得哇哇大叫,兩名護衛立即衝上前想保護主子,可沒幾下功夫,兩名護衛也被打趴在地,主從三人倒在地上哀叫連連。
看著這一幕,錢蠻蠻真想高呼「太帥了」!
真的是太帥氣、太威風了,看他幾記拳腳就把魏出鋒跟他的護衛打得滿地找牙,實在痛快。
「趙……趙破軍,你、你竟敢……」魏出鋒在兩名護衛的攙扶下,勉強的站起來,「我……我祖父……絕不會饒了你的!」
他之所以敢這樣囂張,是因為他認為趙家並不得勢,趙破軍的父親趙儒元雖受封衛武大將軍,但早已賦閑在家,朝中早已傳聞皇上便是因為不喜歡他的作風才讓他在家安養,可他不知道那並非真正原因。
「你……你記著,我一定要叫祖父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魏出鋒出盡洋相,但還裝腔作勢。
趙破軍唇角一勾,「既然如此,就多參一本吧!」說罷,他冷不防地又朝魏出鋒臉上揮了一拳。
魏出鋒疼得眼淚直噴,哇哇大叫。
兩名護衛自知不敵,趕緊扶著主子倉皇逃走。
季如歌脫困,立刻沖向爺爺。
方才一團混亂之際,大夫已來替季老先生診斷過,他朝著掌柜的輕輕搖了搖頭。
掌柜的一臉為難,「季姑娘,你……你爺爺已經斷氣了。」
季如歌情緒崩潰,「不、不—爺爺!不要死!不要離開如歌!」她抱緊爺爺的身軀,放聲大哭。
錢蠻蠻過去安慰道:「季姑娘,老人家的後事,玉堂春會全權負責……」
「爺爺,我……我只省爺了……」季如歌哭得柔腸寸斷,聞者無不心生憐惜。
趙破軍走上前,保證道:「縱使是意外,也是一條人命,姑娘請放心,趙某定會為姑娘討回公道。」
季如歌抬起淚眼瞅著他,眼底滿是崇敬及感激,「謝謝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看著正義凜然、不畏權貴的趙破軍,錢蠻蠻的胸口不知有什麼鼓噪著,她的臉發燙,心跳變快,手腳竟莫名的陣陣發麻。
之前她以為趙破軍不過是因著父親的功勛,才得以混個兵部侍郎的官職,可現在,她深深相信皇上必定是看中了他某方面的長才以及他剛正不阿的性子,才如此提拔他。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的伸手撫上方才被他觸碰過的肩頭,身子沒來由的輕顫,隨即她困惑的想著,她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