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以吃了。」她一抬頭,就發現韓元殊直勾勾的看著她,「怎麼了?」
他蹙眉,她以為他眼瞎,沒看到她左手兩根手指都裹著紗布嗎?!
她一見他的黑眸掃向她的手指,笑了笑,「沒事,只是不小心切到手。」
「以你的工夫,閉著眼也切不到手。」他冷冷的瞪著她,說的很肯定。
「真的是不小心啦。」她很認真的說著,但在那雙凌厲黑眸定視下,她愈來愈心虛,不自覺的退後、再退後,將左手藏到身後。
沒想到,他竟起身走近她,粗魯的將她的手拉到他身前,迅速的扯下紗布。
她痛呼一聲,「痛。」她齜牙咧嘴的想收回手,但他扣著手腕不放。
這一看,黑眸倏地一眯,兩指上有一道血口,該是同一刀,雖然已經沒在流血,但仍看得出切得頗深。「不小心?!」
語氣里的冷峻令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她慌亂解釋,「呃—有人不小心跌了一下,撞了我一下,我正在切—幹什麼?幹什麼?去哪裡?」
這可是天天要做好料給他吃的一雙巧手,竟然有人膽敢傷害?!
韓元殊胸口冒火,自豪的冷靜徹底崩潰,一言不發的拉著她就往廚房走,遇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讓路,因為那張俊顏上有著清楚可見的殺意,好不嚇人。
韓元殊一陣颶風似的拖著唐翎踏進廚房門檻后,怒聲開口,「是誰傷到她?」
他那雙狠戾冷眸,還有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勢讓空氣變得凝滯,每個人莫名的感到背脊發寒,心驚肉跳。
除了傅老,彷佛泰山崩於前,也不干他的事兒,仍繼續用力翻炒他的菜。
韓元殊凌厲的黑眸一一掃過每一張臉孔,只要他的目光一過,每個人都嚇得臉色發白,直到他的眼神掃到一名恨不得能藏身在他人身後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臉害怕,全身簌簌發抖。
韓元殊記得他,當唐翎重複揉擀麵團時,他總給她一個嘲弄的眼神。
瞬間,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欺近,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一聲慘叫已起,「啊—我的手!」
孫彰哀號著跌坐地上,恐懼的看著左手兩根指頭已被齊齊切斷,鮮血直流。
眾人也嚇傻了,沒人看到韓元殊何時拿到刀,又是何時欺近孫彰身邊,切了他的手指。
「天啊,快止血!」還是唐翎先反應過來,她急急的跑到一個木櫃前要拿藥箱,但她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她回頭一看,就見韓元殊冷冷的站在她身後。
她急著要甩開他的手,「放手!你怎能傷了孫叔的手,手可是廚師的生命啊!」
「他傷害你時,可有這麼想?」他嚴峻反問,手也不願意放。
她頓時語塞。
另一名廚子已經拿了藥箱過去替孫彰處理傷口,孫彰頭垂得低低的,嗚嗚的哭著,是傷口太痛,也是沒臉見人,他的確是故意跌一跤害唐翎切傷自己的。
「要是誰敢再傷害翎兒,我定當加倍—不,百倍奉還!」韓元殊話語里的血腥之意,讓每個人都嚇呆了,包括怔住的唐翎。
只有傅老還在往熱鍋里豪氣的灑鹽巴,最後再將一把青白蔥花往鍋里送,起鍋!
韓元殊早已經拉著唐翎的手走出廚房,回到她的房間,就見她特別的安靜,「你嚇到了?」
她直覺的搖頭否認,卻莫名的熱淚盈眶。
「你快哭了。」他口氣極差,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而且,這股氣還是往自己身上燒的!他做錯了嗎?她為什麼要哭?
唐翎眼眶熱熱,鼻頭酸酸澀澀,喉頭更像是被什麼梗住—
她不是被他的以暴制暴嚇到哭,而是,從來沒有人這麼護衛著她,即使是她娘,也只叮嚀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出外習藝,她總是一個人,會遇到好人,也會遇上一些合不來的人,在背後嘲諷、中傷排擠,甚至做出一些害她受傷的事,但不管酸甜苦辣,她都得獨自品嚐,哭完了再將淚擦乾,繼續堅強的苦練廚藝……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回眼底,雖然感動於他的護衛,但小臉上難得的浮現肅色,「請你別再做剛剛的事,太殘忍了,我更不想要有人因我受傷。」
「取決於你,你沒受傷就不會有人受傷!」他俊臉上儘是陰霾,頓一下,還是忍不住又道:「你做事得瞻前顧後,免得又被暗算!」
「那不就分神了?!做什麼事都應該全神貫注、盡心儘力,不然,別人何必給你機會?」她想也沒想的就反駁。
他劍眉擰起,沒好氣的瞪著她。
她尷尬的咬著下唇,吞吞吐吐的說:「我、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並沒有,我只是擔心你手受傷,我就得餓肚子。」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轉身往房門口走去,「我回房吃東西。」
「欸—」她一呆,看著他跨出門檻的背影,好無言。
她感動得正要涕泗縱橫了,怎麼一大盆冰水就往她頭上淋下來?!
房內,桌上燭火隨著夜風搖曳,韓元殊坐在桌前,心情欠佳。
也許是唐翎替他備的飯菜涼了,也許是想到她為烹煮這幾道菜而受傷,他嚐起來並不可口,吃不了多少,就全丟回漆盒內。
敲門聲陡起,接著,門咿呀打開,就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鳳芝,她不請自入,身後還有兩名丫鬟提了雕花漆盒進房,伸手就要將酒菜擺到桌上。
「慢。」韓元殊冷聲制止。
李鳳芝朝他燦爛一笑,「聽說公子今夜動怒,鳳芝身為唐心樓的當家,特別備了酒菜向公子賠罪。」
「動怒一事與你無關,出去!」
即使韓元殊一臉冷峻不領情,李鳳芝仍是步步生蓮的笑著走到他身邊,柔嫩的手搭上他的肩,「那麼奴家擅長按摩,可以替—」
「不必了。」他濃眉突然一擰,他聽到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但也隨即聽到女暗衛傳音。
「稟告二爺,唐姑娘在爺的房外作勢偷聽,屬下已點了唐姑娘的睡穴,抱她回房。」
「嗯。」他同樣內力傳音回道,之後看著李鳳芝說:「還不走?」
一再被攆,李鳳芝臉上的笑容幾乎撐不住,但瞧瞧這屋裡的被褥枕套、韓元殊身上的綢緞袍服,可全出自以精緻綉工出名,綾羅綢緞都昂貴無比的雲綉坊,再加上這段日子,她向多名身分尊貴的恩客探問下,她幾乎可以確定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就是京城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稱「二爺」的御前侍衛統領韓元殊。
李鳳芝一揮手,要兩名丫鬟提起漆盒退出去,一待房門關上,她俏生生的跪下,「鳳芝不知大人微服到訪,讓大人屈就寒酸破房,請統領大人恕罪。」
韓元殊臉上浮現森冷笑容,「統領大人?」
「是,還是大人希望鳳芝喊聲『二爺』?」她抬頭,笑得更甜。
他一挑濃眉,「二爺?」
她溫溫柔柔的說著,「鳳芝認罪!因大人看來就是人中之龍,鳳芝遂斗膽問了常到飛燕樓尋歡的幾名大人,這些大人聽到二爺的名字,就說出二爺的身分。」像是想到什麼?她連忙解釋,「二爺請放心,眾位大人好奇鳳芝為何知道二爺名字,鳳芝僅答曾聽某位來客提及,絕無向眾位大人說出二爺就在唐心樓一事。」
韓元殊定視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可笑!世上同名者不知凡幾,你以此認定爺就是名聞遐邇的京城二爺?」
「不止,還有爺的容貌,外界傳言如玉雕神只,」她粉臉微紅,「另外,眾所周知二爺對美食的要求極高,鳳芝亦斗膽猜測二爺就是看中唐姑娘的手藝,才屈身於此。」
「是嗎?若爺真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二爺,要命唐翎進京為爺烹煮三餐,唐翎焉能不從?爺又何必屈就此地?」韓元殊見她神情略顯遲疑,冷冷再道:「再說,二爺乃御前侍衛統領,專責護衛皇上與皇宮安全,皇上又怎會允許一名要臣無所事事的窩居此地?」
她一愣,難道真的只是同名同姓?!她輕咬下唇,他要真是二爺,在這裡白吃白喝,她也不敢吭上一聲—想想,他要真是二爺,又有什麼理由不用二爺這塊響噹噹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