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韓元殊略微思索,袁鷹至今都找不到紀長春偷占金子的藏匿處,也許要從這女人身上查查,他於是應允。
「好。」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李鳳芝欣喜得眼波如媚,「太好了,請公子跟我來。」
他起身下床,抓了外衣要套上。
「公子去的地方是浴池,其實不必——」
她羞答答的還沒說完,門就「砰」地一聲被打開,唐翎像後頭有什麼在追似的飛奔進來。
「韓元殊,我送點心來了,天氣悶熱,我特別弄了一碗冰涼的銀耳蓮子湯,你快來吃啊。」
「唐姑娘別忙了,公子要隨我到飛燕樓,我自會餵飽他的。」李鳳芝嬌笑道。
「可是、可是,他嘴巴很刁的。」
唐翎擠出僵笑,再看著已穿妥上衣的韓元殊,她將手上的雕花漆盒放上桌,再皺眉看著桌上那盅雞湯后,快步走到韓元殊身邊,揮手示意他稍微彎身,不然,她不能說悄悄話。
韓元殊蹙眉,微微傾身,她就背對著李鳳芝,雙手圈在唇上,小小聲的說:「你別跟她去啊,她擅狐媚之術,她是老鴇,你會被她吃掉的。」
「你擔心我?」他的音量很平常。
她急得使眼色,一手又指指自己胸口,意思是別讓她後面的李鳳芝聽到,「我明早就要離開,你不走嗎?剛剛有人跟傅老說些話,傅老就跑到我身邊說,叫我動作快一點,你要被鳳姑娘吃了,還說鳳姑娘是蜘蛛精,那盅雞湯有下藥,你會被……呃……玩死的。」她欲言又止半天,就是吐不出傅老說的「精盡人亡」四字。
「唐姑娘說什麼?我也想聽聽。」李鳳芝千嬌百媚的走近兩人。
韓元殊表情漠然的看著憂心忡忡的唐翎,再看著眉宇間有著勾人媚態的李鳳芝,突然覺得他剛剛答應得太快,雖然想去看看地下浴池是啥模樣?有無玄機?卻忘了地下浴池也可能有迷香或機關,這事還是派袁鷹去探探要適合些。
他正要開口,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老掌柜急急的跑進來,「鳳姑娘,不好了,出事了!傅老得罪了貴客,客人很火大,說要將這裡夷為平地啊!」
該死!什麼時候不鬧事,偏偏這會兒來鬧!「什麼人口氣如此之大?」
「那年輕公子自稱是京城國公爺的親外甥,他帶了幾個皇親貴胄,說傅老煮的菜像餿水,要傅老去磕頭謝罪,」老掌柜哭喪著一張臉,吶吶的道:「但傅老脾氣硬,人是去了卻吼他們是豬,所以只適合吃餿水,雙方就打起來了。」
李鳳芝臉色一變,再也顧不得韓元殊,連忙轉身拉起裙擺離去。
唐翎也跟著要跑,但韓元殊一把拉住她,「你幹什麼?」
「傅老是我的師父,我得去看看,我會三腳貓功夫,需要時——啊!」她尖叫一聲,因為韓元殊抓著她的手臂一拉一扯,她就飛身跌坐到柔軟的床鋪上,嚇到魂差點飛了。
他俊臉一沉,「還真是三腳貓功夫,那你只能留在這裡。」
「不行!傅老脾氣怪,肯定出事的!」無法袖手旁觀的她還是跳下床鋪。
但不行是她說的,韓元殊就擋在門口,不管她往左往右閃,施展小拳頭槌、用小腳踹,甚至想從他的胯下鑽過,韓元殊都像拎小狗小貓似的將她一次次的扔回床上,害她頭昏腦脹,滿天星星,差點沒口吐白沫,只真哪兒也去不了。
約莫一個時辰后,傅老鼻青臉腫的被扶回後院,右手還被割了一刀,雖然不嚴重,但傷好之前無法再拿菜刀。
這回招惹上的是皇親國戚,李鳳芝安撫不了,只能急急派人去請紀長春幾個大官過來打圓場,但幾個年輕貴族就是不肯賣面子,最後,還是李鳳芝答應對方一連三天盛宴賠罪,這三天,除了他們,不接任何客人,酒菜任他們吃喝,姑娘也隨便他們玩才解決。
「那些人來頭不小,得罪不來,唉,人就是有分貴賤,這類仗勢欺人的戲碼,不時的就會上演。」
李鳳芝楚楚可憐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韓元殊,沒想到他還是一臉淡漠,她再度折回他的房間,不是奢望他英雄救美,而是以為能繼續剛剛的事,她可沒忘了,他明天就要跟唐翎離開。
唐翎無奈的看看她,再看看當起守門侍衛的韓元殊,「我可以回房間了?」
他直視著她,這一晚,不會那麼快平靜,國公爺的外甥鄭富威是個不學無術的敗類,他是識得的,也曾在京城多次見他胡鬧,這一想,他回答,「你今晚就睡在這裡。」免得她又衝動亂來,萬一被傷到了,那恐怕就不只是切斷兩根手指頭而已。
「睡你——」
唐翎杏眼圓睜,李鳳芝更是臉色一變,但韓元殊卻一臉平靜的看著李鳳芝,「爺今晚有人陪睡了。」
唐翎原本就處在驚嚇狀態,他這一說,她嘴巴大開,更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李鳳芝臉色難看但仍不想放棄,「爺明天會留下嗎?鳳芝真的想侍——」
她話未說完,跑堂又急匆匆的衝進來道:「鳳姑娘,上等廂房內又是一陣咆哮聲,老掌柜要鳳姑娘再去安撫安撫啊。」
她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怎麼回事?」
「傅老說他手不能拿刀,煮的菜客人也不喜就回房去睡了,由其他廚子上菜,但廚房裡每個人戰戰兢兢、忙亂失序,就、就——」
李鳳芝咬牙切齒的又快步離去,跑堂也急急跟著離開。
唐翎想了想,在這種情形下,端出的菜肴肯定也失了平時水準,「不成,我也要去看看。」
她才往前跑兩步,腰間就讓人猛地一扣,她嚇了一跳,但接下來——韓元殊摟著她施展輕功,飛掠出月光皎潔的屋外。
「你幹什麼?」她一眨眼,怎麼就聽到乒乒乓乓聲?!
她定眼一看,韓元殊已抱著她落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樹上,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三樓上等廂房內的情形。
就見穿著華貴的幾名年輕男子憤怒掀桌,杯盤碎落一地,沒有食用的酒菜自然也是倒了一地。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糟蹋食物,太可恨了!」她說得氣憤,也很心痛,想當年多少流民還不敢盼這一桌好菜,只要有個饅頭果腹,他們就謝天了!
「再去上一桌菜來,而且菜色不能同這一桌,要能入爺們的口,不然,爺們就再砸一桌。」其中一名年輕男子朝夥計再吼道。
她火了,「這些人根本是故意來找碴的!啊——」
冷不妨的,韓元殊再一次摟著她又飛掠而下,一個轉折就回到房間,他放開她后,徑自走回椅子坐下,「你去看過了,可以睡了。」
唐翎聞言雙拳倏握,猝然回身瞪著他,「韓元殊,你當我是什麼?那些鶯鶯燕燕嗎?要我陪睡,我替你煮過幾頓飯,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他先是像見鬼似的瞪著她,接著突然捂嘴低頭,肩膀開始可疑的抖動著,然後做了幾個深呼吸后,才抬頭看著仍怒不可遏的瞪著自己的唐翎。
人生頭一回,他是因為憋笑而得內傷!笑話,他若真要女人,會要她這個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小不點嗎?再說,他半點也沒有「吃」女人的興緻!
「我早就叫你那顆小腦袋裝些你該學的東西就好,看看你裝了什麼?」他的臉色極冷,口氣也冷,「讓你在我這裡睡,是怕你去湊熱鬧,不小心讓別人傷了,我又得去傷人。」
她一楞,臉兒一紅,「所以是我搞錯了?那、那也不管,我是一定要離開這個房間的,我要去廚房看看,那裡肯定亂成一團,我也要去看看傅老,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安心的離開!」她說著火氣又大了起來,一手直指著他,「我不想再飛了,你也不許再擋我。」
瞧她一副他要敢再做這兩件事,就跟他拚命的認真樣,他竟然不怒,反而想笑,不自量力的笨丫頭,在乎這些人做啥?別人根本不在乎她!
但他沒再攔她,因為,她明天是該走了,他已為她做好安排。
唐翎先跑去看傅老,關心他的傷口,沒想到卻被傅老吼出去,「老子要睡了。」
唐翎再走到廚房,沒想到,所有廚子夥計都在,爐火仍燒著,卻沒人幹活兒,一片靜默,她不解的看向臉色忽白忽青的李鳳芝,「怎麼回事?」
「哼,沒了傅老,這群人全成了廢物,要他們集思廣益,做不同菜色,沒想到每個人都成了啞巴。」她一臉鄙夷的掃過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