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上神之血
一旁的祝東風咳了聲,嘿嘿一笑道:「既然青玉你要留下,那我也便不與你客氣了,有你在,我們在鬼域的行動也自是會方便許多。現在的任務,一是要看看這個擎蒼到底是個什麼來頭,我越看他越覺得他就是當年的司命季年。第二,就是要搗毀血池,壓制無月。至於再找到其它兩把劍,封印無月以絕後患,這個乃是后話。」
「姑姑放心!青芒一定用盡全力助姑姑一臂之力!」許是受了刺激,青玉今日很是澎湃,如被打了雞血一般。
抬頭不經意間看向離舸,那眼中不明的光亮叫祝東風有些猝不及防,她不自在地轉過眼捂嘴咳了聲,「那個……大家話也敘了,茶也吃了,該了解的也都了解了。至於我們要做的事,來日方長,也不急於這一時,這便都回去吧。我要午休了。嘿嘿……」
說完,起身抱著胳膊,看著對面的二人,作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青玉看了屹然不動的虺虺模樣的離舸帝君一眼,很是識趣地作了一揖,小心離去。
屋內一時靜極。
祝東風復又咳了聲,略撫了撫一直亂跳的十分歡暢的眼睛,訕訕道:「那個,我要午休了。」
對面的男子連眼都未抬,「哦。」
他十分細緻地看著茶碗,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若他此刻從上面看出顆碗大的夜明珠來,祝東風都不會有絲毫驚訝。
「我午休的時候,需要安靜。」祝東風進一步提示道。
言外之意十分明顯——你走吧,姑奶奶我要睡覺了。
離舸慢騰騰放下了茶碗,就在祝東風以為他要離去的時候,那隻錦袍下的手又伸向了茶壺。
他將茶壺又端了起來,細細觀摩,半晌,才像想起了祝東風的話似的,復又「哦」了聲。
祝東風本來就見識過離舸的厚臉皮,一時也意會過來,活了恁長的年月,想來他已經不知道臉皮為何物了。
那麼,不妨挑明了說。
「我的意思是,請你出去罷,我現在想要一個人午休。」
「一個人」三字咬得極重。
頂著虺虺一張臉的離舸忽得手一顫,茶壺便從他手上落了下來。
祝東風眼疾手快,忙使了個定身訣將那壺身定住。
羅剎姬寢殿中可謂是寸土寸金,連吐口水用的痰盂都是無價之寶。離舸手中的這個茶壺,雖是其貌不揚,但絕對也是價值不菲,且從里泡出來的茶,永遠都保持著一種適宜的溫度,入口之時不燙也不涼乃是這屋子裡為數不多的祝東風鍾愛的物件之一。
將茶壺接住緩緩放下,祝東風有些疑惑地向離舸看去。
離舸的聲音仍然不緊不慢十分淡定道:「你便這麼渴睡?不打算再與我說些什麼?」
祝東風有些莫名,抬眼看過去:「我要與你說些什麼?」
卻見離舸仍然悠閑地坐在案旁,看著她抬頭似笑非笑道:「我受傷了,有些疼,不大能走的動,你忍心叫我就這麼回去么?」
祝東風誠實地點頭:「忍心啊。」
眼風中瞟見離舸頂著一張虺虺的臉作眉毛微挑狀,又鼓起勇氣來添了句:「特別忍心!我這便幫你開門!」
說完便向門口走去,還沒走兩步,向前的腳步竟化作朝後的踉蹌,瞬息間一個騰挪,已跌倒在了離舸坐著的桌案旁。
幸好羅剎姬的桌案旁的地板都鋪上了軟軟的地毯,不然這一個屁股墩坐下去,顯見著往後幾天都要趴著睡了。
祝東風一手扶著椅背坐起,穩住身形,氣急敗壞地剛脫口出一個「你」字,已被離舸淡淡地截斷話頭:「唔……沒有摔到哪裡吧?看來你也並不是十分的忍心!」
祝東風「欺人太甚」四個字哽在喉嚨里,有口難言。
不過幾年,離舸無賴的功力又上升了一個層次,簡直趨至化境!
祝東風深深地吸了口氣,暗道「莫生氣,莫生氣!此人可是你的合作夥伴呢!要給人家點面子!」
一句「他娘的」,話到喉嚨邊上,如懸崖勒馬般恰恰被腦中殘存的理智勒住,似乎老到如今這個歲數的離舸是天地運用而生的,他好像沒有娘罷?
憋屈地思索了半天,換兩句稍微禮貌點的話語道:「恕小仙眼拙,著實看不出來紫薇帝君您這面色紅潤有光澤的,到底是哪處傷著了?你露出來我給你檢查檢查,上點金瘡葯。」
頂著虺虺一張臉的離舸揚了揚眉道:「是內傷,傷在丹田處。你要看么?」
祝東風咽了口口水。
須知這個丹田,是藏精之所,位置在臍下三寸。乃是個比較尷尬的位置。
怎麼說呢,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個上神,如此的不知麵皮為何物呢。
屏風后透氣的小窗外一陣小風吹過,颳走了祝東風心中的無數個白眼。
呵呵,他是來搞笑的么?曾經叱吒四海之風八荒之雲,掌管天地山川日月升沉紫薇帝君,竟然被一條小蛇給打傷了?傳說中自離舸入住北極紫薇宮,與人打架可是從來都未掛過彩。
他這話,要是換作以前中毒時的離舸,或者魂魄還未聚全時的離舸,祝東風還會信。
「你不信么?我真的是撐不住了。」嘴上雖這麼說,但他面上仍是一片從容淡定,「不信你看。」
話音剛落,一道微光閃起,面前的虺虺瞬間變成了著了一身紅衣的離舸,仔細瞧過去,面色卻是有些萎靡。
離舸緩聲道:「我和虺虺打架時耗了些力氣,且這兩生咒太過霸道,我魂魄聚得仍然不是很穩固,是以現在確實是走不動了。」
頓了頓,見祝東風面上仍有猶疑,又幽幽道,「而且我臂上有受傷了,都流了大半天血了,傷口凝不住。」
又一陣小風吹過,祝東風背上有些涼颼颼的,心道今日這邪風怎得吹個不斷了?
離舸說完,便撩開了袖子來。
唔……左臂上果然有道不大不小的口子,約摸有個一寸長,傷口看起來不大深,還在汨汨地往出冒著熱血來。
方才未能察覺,想是這紅衣與血的顏色有些相近,不大能看得清罷……
祝東風湊近看了看,「嘖嘖嘖!不愧是紫薇帝君流出來的血,赤中帶紫,紫中有金,果然是神奇啊!我之前在青羽峰上修習典籍,有一本書上說,若能喝上你的一盅血,便能增加個千兒八百年的道行,卻是不知是真是假?」
離舸臉上僵了一僵,面色愈發不好,淡淡道,「是真是假,你倒可試上一試。」
「真的?那我便不客氣了喲~」
祝東風順手在桌上拿了個茶杯,便伸手要去接那傳說中的神血。
離舸揚了揚眉,看著她極認真的臉,忽的長嘆了一聲:「一般來說,我受了傷,你在這種時刻,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應是幫我止血。」
祝東風端著杯子往他左臂湊的手頓了頓,但卻仍未從看熱鬧的勁中緩過來,嘿嘿一笑道:「嘿嘿,你以為我傻嘛,從那時你與虺虺打完架到現在,都一個多時辰過去了,若你這傷是真的,流血也是真的,那我這寢殿不早就血流成河了么?還有你這衣服袖子,不被血濕透才怪!你這個傷嘛……不過是個障眼法,你以為我真的傻么?」
離舸低頭看了自己胳膊上的傷一眼,又看了祝東風一眼,良久,才耐心道:「唔……你確實不傻,且近來還有些愈來愈聰明的趨勢。不過……典籍裡面沒教過你,見血的障眼法想來只能維持那麼短短的半刻鐘么?你再稍微廢會話,半刻鐘便很快就過去了。」
祝東風呆了一呆,努力回想一番,好像……貌似……哪本書上是這麼說的。
念學念得不好,果真是害死人吶!
祝東風猛地反應過來,離舸的這一番剖析甚有道理!
頓時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呃……你你你,你這傷……不會真的是真的罷?」祝東風疑惑地向那條流血的胳膊看去,血流得更加汨汨。
離舸十分懇切地回答道:「真的真的是真的!」
祝東風見著白玉般的胳膊上流出汨汨鮮紅的血,微微有些暈眩,連忙轉身手忙腳亂地走向妝台前的常備著的葯柜子里尋帕子和金創葯,緊張之下腳底打了個絆,差點同手同腳了起來。
雖然緊張到腳底打絆,但勝在手底下動作麻利,三兩下就將金瘡葯倒在離舸鮮血橫流的胳膊上,接著緊緊包紮了起來,末了還十分藝術地打了個精緻的蝴蝶結。
祝東風看著自己打的蝴蝶結,約摸十分滿意,又伸手一邊整理,一邊自信一笑道:「你放心,呵呵,雖然這個鬼域的醫術不怎麼好,藥效也一般,但是我包紮的手藝還是不錯滴~傷口不要見水,依你上神的體格,我估摸著三兩日下來就好了!」
離舸悠悠地看了眼自己胳膊一張鴛鴦戲水的帕子被綁成了個蝴蝶結,又抬眼看了看祝東風謎一樣自信的微笑,不禁有些疑惑,是誰給了她如此的自信?
低下頭來,復又緩緩道:「我失血過多,有些累了。噥,扶我去那邊的美人榻上休息休息罷。」
「……」
離舸累字甫一出來,祝東風無語望向房梁。大哥!祖宗!我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