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春風一度入羅帷
那廂剎明殿里歌舞正酣,這廂昇平殿里亦是紅燭對對,滿殿霞光。
忙活了大半日,祝東風已覺頭昏腦漲。幼橙見桌上有些糕點,便與祝東風端了來,供她隨便吃點提提神。
用了些糕點,喝了些熱茶,祝東風覺得精神好了些。便叫幼橙領了一眾侍女在殿外侯著,自己在床榻上休息休息。
遠處酒宴上觥籌交錯的聲音隱隱傳來,襯得四下里更顯寂靜。困意來襲,便一不留神墮入了睡眠。
這一覺睡得很沉,微微轉醒的時候,剛好聽到門口有人喊了聲,「殿下來了。」
離舸進了昇平殿內,腳步竟變得沉穩了起來,滿臉的醉意也蕩然無存。叫門口守著的一眾侍女嬤嬤退下,便徑直走進了內殿裡面。
祝東風迷迷糊糊地起身坐正,一旁的幼橙守在跟前,一雙圓眼睛睜得恁大,竟有些如臨大敵的形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看得她有些忍俊不禁。
「退下吧,無妨。」祝東風微笑著對幼橙道。
幼橙施禮告退,不多時,殿內陷入了極度的安靜之中。
以至於有一瞬間,祝東風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還沒醒。
離舸坐在妝台旁前的圓凳上看著她,看著這個穿著一身嫁衣、面容明艷、將髮髻盤成了婦人模樣的女子。
雖然是羅剎姬的臉,但他卻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小風。曾幾何時,這樣的婚禮多少度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祝東風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咳了聲,溫聲道:「各有各的難處,就互相體諒一些吧。今日大家都累了,你去睡屏風背後的那張美人榻,我睡這邊的床榻。明天咱們輪換,你睡床榻,我睡美人榻,可好?」
離舸望著對面的女子,眼神閃了閃,幾不可見地點了頭。
滿殿的紅燭高懸,燃出靡靡的香氣讓人有些不大清醒。
離舸起身,踱步到擺放著酒席的桌案前,「哦,還沒喝合巹酒呢。」
祝東風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兩個夜光琉璃的酒杯、一個很精緻的鴛鴦酒壺,不禁有些怔仲。
兩杯淳酒飲合巹,自此白頭不相離……
本來就是做戲,又何必要與他喝這洞房合巹之酒。
縱然今天的所有事情,包括拜八荒六澤,夫妻交拜等等,該做的也全都做了,但那隻不過是有別人在跟前,不得不演演戲罷了。
這最後一步,她卻不想做。因為本就是玩笑的事情,她不想將這大婚的儀式弄得圓圓滿滿。
「嘿嘿」,祝東風輕笑一聲,「何必呢,離舸,其實大家都明白這是在做戲,又何必太認真呢?這合巹酒,你一定想和一個愛你的且你愛的女子喝吧?其實我也是如此想的,我們直接早已熟地跟烤地瓜一樣了,況且這裡只有我們兩人,咱們沒必要全然遵循著規矩來的。」
離舸沉默不語。
半晌,復又一笑,道:「不過是一杯酒而已,我剛好還有些口渴了,為何不可飲一杯呢?」
說完,便端起其中的一個杯子朝祝東風示意。
祝東風依舊垂首未接。
離舸不知不覺間又化作了他自己的模樣,低聲笑道:「不要太在意,只是繞一下手臂就可以了,圖個好玩兒。」
「過來。」他向祝東風一招手。
祝東風此刻卻是聽清楚了他的話,「只是一杯酒而已」。
是啊,剛好有些口渴了,只是一杯酒而已,為何不飲?
離舸是在提醒她,莫要將今日的婚禮太當回事了么?
紅燭燃出靡靡的香氣沖入肺腑之中,祝東風好似一時被這洞房花燭的氣氛所感染,錯了思緒。
八荒六澤都拜過了,又何必太在意這一杯酒?若這樣刻意避諱著,反倒讓他覺得自己對他還有想法,也罷,飲就飲,一杯酒罷了。
祝東風起身走上前來,接過了離舸遞過來的酒杯。
離舸的手臂繞過她的手臂,眼含笑意地看著她。
祝東風也再未扭捏,很痛快地一飲而盡。
飲完了酒,將酒杯放在桌案上,離舸眉目間淺含笑意,眸子里冒上來絲絲熱氣道:「怎麼樣?我說好玩兒吧?這樣看著對方,角度著實很有趣。」
離舸說這話時,唇紅齒白,倜儻瀟洒,眉眼彎彎間,頗有些少年人的風流味兒。
此景此情,讓祝東風晃了晃頭。
片刻前她還十分清醒地與離舸分配床榻,卻不知為何,自飲完酒,見到他笑著說話,腦子裡面就隱約開始發起昏來。
模糊間聽他說什麼桃花霧。
桃花霧,本是鬼域盛行的催情迷醉之葯,有些洞房的合巹酒中會放一些以助情性。
祝東風不知。
只道這偌大的鬼域之中,妖妖灼灼的遍地都是蔓珠莎華和陀羅鈴,卻哪裡來的桃花?
然而雖無桃花,此刻二人面上卻皆是紅霞飛起,人面恰如桃花。
桃花霧藥性並不霸道,只多喝些冷水便能消解,以離舸的修為,這桃花霧頂多只能讓他的臉紅一紅,卻並不能起多大的作用,然而對於修為薄弱的祝東風卻是會有些影響。
祝東風瞧著眼前的離舸,只覺得眼前斯人眉眼彎彎,像是多年前染了一匹匹素錦、磨了一顆顆明珠,來與她做鳳冠霞帔的男子。
那時的那個男子,眉目溫柔,低聲細語地向自己求婚,正是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苦苦所求的人。
瞧著祝東風一動不動凝視自己,眼中慢慢生出別樣神采,離舸面上神色難辨。剛問出一句:「小風?」祝東風已欺身撲了上來,牢牢抱住他,緊緊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殿外有一兩聲絲竹隱隱傳來,殿內龍鳳呈祥圖案的描金紅燭只燃了一小截。
夜還很長。
昇平殿外絲竹悅耳,昇平殿內鴛帳高懸。為了應個大婚的好兆頭,殿內一律用紅燭照亮,去了夜明珠。
四下里紅燭灼灼,光亮卻不及夜明珠來的亮。然而正是這種光線,更能讓人生出一番沉迷之感。
床榻上略顯凌亂,一身喜服的男子衣衫不整地躺卧在枕席之上,面上紅霞飛過。而壓著他半個身子的女子,外袍已不翼而飛,身上僅著著一件薄薄的紅色貼身長裙,香肩半露,將整個身體襯托地更加玲瓏有致。
她的雙手扣上男子的雙肩,眼神迷離,幼白的腳踝裸出,同男子纏在一處。
春風一度入羅帷,豈香艷二字了得。
祝東風有些茫然地望著身下的男子,腦中有些斷篇,此時此刻,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下一步,又要做些什麼?
身下的人雖然面上有紅暈,但神思卻還清醒,沉靜的目光移到她面上,逗留了片刻,像在沉思什麼。
「抱上來,拖到床上,推倒,剝衣服,壓上來。」
祝東風有些獃滯。
身下的男子凝目望著她:「這五步做得倒還算熟練。接下來呢?我之前教過你的都忘了么?」
祝東風獃獃地看著他,他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倒影,像是一潭幽深的潭水,深不見底,卻又讓人沉迷。
她嘿嘿一笑,「接下來……接下來,就是親親么……」
低頭親上青年的眼睛,感到他的睫毛一顫,扎到自己的嘴唇上,有些痒痒的,她不禁又換了地方,讓嘴巴在他耳朵邊上蹭了蹭,止止癢。
卻感覺他又顫了顫。
倒是有趣得很。
她離開他一些,將他的臉略略看了清楚,腦中似有些東西一閃而過,然而潛意識裡,她卻不想將它想清楚,也懶得想清楚,只是本能地想加親近身下的男子。
男子依然保持著被她壓在身下任她魚肉的姿勢,凝視了她半晌,頗有興味地道:「唔……做的不錯,那麼下一步呢?」
祝東風發現男子說話時略起伏的喉結,一動一動的,很是有趣,便抬手摸了上去。
「唔……這個東西怎麼還會動?」
男子的喉結動的更加頻繁。
祝東風思索了半日,又想了起來,「下一步么……就是扒光衣服!」
用一隻手撐起身子,放開摸著男子喉結的另一隻手,轉而移向他的衣襟,將一向扣合得十分嚴謹的襟口打開來。
她的手極其麻利地敞開了男子的衣襟,露出一大截平坦的胸膛。她呵呵一笑道:「你的胸怎得這樣平?一點肉都沒有。」
男子絲毫沒有反抗,只是淡定從容的地任她施為。她湊過去用手細細摸了一陣,頗為嫌棄道:「而且還很硬。手感一點都不好。還不如我的好摸。」
摸完男子,又摸向自己的胸,觸上去半晌,打了個噴嚏獃獃道:「咦?我記得我的胸沒有這麼大啊?怎得又變得這麼大了?」
男子撈起腳下的被子,一抬手,薄被已穩穩搭在她肩上。
目光依然深幽如潭水,替她解惑道:「因為不是你的身體,其實就算是你的身體,也還算是大的,只是比現在小那麼一點點而已。」
祝東風如今腦中極其不清楚,離舸的話令她似懂非懂。只將手碰上胸口的一道
瘢痕,那疤痕正在心口處,斜斜地突起來,有些猙獰,無端端看得她有些心痛。
她撫著那疤痕,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揉了揉道:「還痛嗎?」
眼前的男子僵了一僵,偏著頭,坦然地嗯了一聲道:「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