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遺書

王月娥竟然上吊了！

羅友奇看到吊在大樑上一動不動的母親，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頓時裹住他的全身，他徹底震驚了，以至於都忘了要趕緊把母親放下來看是否真的死了。

突然，一陣冷風掠過，羅友奇打了個寒顫，這才猛地醒悟過來，悲愴地喊了一聲媽，手忙腳亂地扶起地上的凳子，爬上去將母親解下來，平放在地上。

王月娥的身子已經冰涼，樣子很嚇人，臉色烏青，脖子腫脹，繩子的勒痕更是發黑，嘴微微張開，舌頭露出了一小節，雙目圓睜，像是不甘地看著這蒼茫的世界。

死了！顯然是死了！

羅友奇不知所措地看著母親的屍體，嗓子發乾，卻哭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在徒勞無益地撲騰了一陣子后，羅友奇終於放棄了，靜靜地坐在地上，守著母親的屍體，目光獃滯，就像個精神病人一樣喃喃自語。這個世界此時就像凝固了一般，可羅友奇的內心卻亂得一塌糊塗，胡思亂想，一刻也停不下來。

「不行，我不能亂，我得先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羅友奇終於明白過來，覺得不能再這麼等下去，必須先料理母親的後事。

羅友奇略微動了動，感覺手腳發軟，一絲力氣也沒有，而且，心裡依然亂得不行。他恨恨地咬著嘴唇，嘴唇咬破了，在鑽心的疼痛感刺激下，他的心終於沒那麼亂了，手腳似乎也有了一些力氣。

他擦了擦嘴唇上流下的鮮血，勉力站起身來，去找來一張竹席鋪在地上，將母親的屍體抱到竹席上，重新整理擺正，讓她躺得舒服一些，雖然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了。

王月娥的死相十分難看，羅友奇不忍多看，用一張乾淨的床單將她整個蓋住，收拾妥當，這才考慮如何料理這後事。

顯然，母親的後事單靠羅友奇是搞不定的，必須得有人幫忙，羅友奇的眼淚這時候才真正失控，嘩啦啦地往下流，感覺到他在這世上竟是如此的孤單。他步履虛浮地往外走，打算去向羅家的兩房近親報喪，請他們出面幫忙料理母親的喪事。

外面，夜幕深沉。

羅友奇走出房間，被夜風一吹，突然心裡一動，暗道：「母親上吊自殺，事出突然，我現在還沒搞清楚緣故，冒然去驚動別人，恐有不妥。」

羅友奇便站在院子里，暫時打消了即刻去報喪的念頭，在心裡尋思。

母親怎麼好端端地會上吊自殺呢？難道她是被無形的恐懼殺死的？

相對於劉桂蘭的死來說，羅友奇母親的死顯然是不一樣的，劉桂蘭是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慘死，雖然死相看上去像是突發疾病，但羅友奇知道，一定不是這樣的，一定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殺了她。

而王月娥就不同了，她是自殺的。

究竟是什麼東西逼迫母親放棄自己的生命要上吊自殺呢？難道是那老道給她的那封信？可是，羅友奇也多次看過那封信了，雖然字裡行間確實暗含著警示之意，但似乎並沒有明顯的威脅，應該不至於讓母親害怕得自殺才對。

那麼又會是什麼呢？

羅友奇苦思不解。

難道是因為我的逼問，母親為了向我徹底隱瞞真相，寧願自殺封口？

羅友奇突然為自己的這個不合常理的臆想嚇了一條，但，他知道這臆想雖然不合常理，但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因為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母親當時在面對他的逼問時的那種恐懼和迴避。

羅友奇突然背脊一麻，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頓時襲上心頭。

顯然，母親在逃避什麼，她一定是不敢將真相告訴我，所以選擇了死亡。可是，她又哪裡知道，如果真有什麼危機的話，那危機已經找上我了，又豈能逃得掉？母親這一死，反而把我陷入了絕境，甚至讓我失去了對抗那危機的主動性。

母親啊，你真是糊塗！不行，我必須再去仔細檢查一下，看母親是否留下什麼線索。

羅友奇忙折身回去，又進了母親的房間。

羅友奇這次目的性明確，就要是在母親自殺的現場尋找蜘絲馬跡的線索，所以心裡特別冷靜，當他走進母親的房間時，他竟然第一時間就看見床頭柜上有一張紙，紙上壓著一隻鋼筆，鋼筆的筆帽打開著，放在一旁。

羅友奇心裡砰砰直跳，意識到那一定是母親留給他的遺書。剛才他因為第一時間看見的是母親上吊的情形，所有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母親的死給拽住了，竟然沒有發現這顯而易見的東西。

羅友奇暗叫一聲慚愧，忍住內心的狂跳，快步走過去，抖著手捧起那紙遺書。

「致我苦命的兒子齊齊。」

抬頭這幾個字首先進入羅友奇的眼臉。

果然是寫給他的遺書，而且是一手漂亮的鋼筆字，比羅友奇寫得還好，這竟然是出自那個自己一直以為不識字的文盲母親之手。看來母親確實隱藏得夠深的。

羅友奇自然說不出的震驚，但此時不是理會這個的時候，忙激動地看這遺書究竟寫的是什麼。

「兒啊，事到如此，媽媽也不隱瞞你了，媽媽帶著你嫁到這金毛鎮來，其實是在逃避，逃避命運。不過，這跟你無關，是媽媽自己的事。你不要信那老道之言，他不是針對你的，是沖媽媽來的。那劉桂蘭的死是老道咒死的，跟你無關，你不要自責，更不要害怕。媽媽去找你爸爸去了，你不要難過，你立刻離開金毛鎮，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娶妻生子，好好地生活，千萬不要讓那老道再找到你。切記！切記！！切記！！！」

這遺書沒簡單，後面更是寫了三個切記，而且還打了這麼多的感嘆號，足見母親對羅友奇的叮囑是如此的鄭重。

顯然，這封遺書告訴羅友奇的信息極為有限，嚴格地說來，其實什麼都沒說，只有一點非常明確，就是要羅友奇逃避，逃避那個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