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敗軍亂陣

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那確是真理。

記得紫霞仙子曾道：「我猜得到這開頭，卻料不到結局。」隨即含恨而去。

現在林淡秋也道：「我希望蒙古大敗，卻也別敗成這個樣子才是。」然後奪路而逃。

蒙古鐵騎可以橫掃歐亞，直接打到多瑙河畔，絕非幸致。而忽必烈作為元朝的開國皇帝，他的治軍方略也毫無疑問的相當嚴整。

但此時他麾下的數萬大軍已經如同一群熱鍋上的螞蟻，徹底失去了控制。

「前軍敗了！」

「大汗死了！」

「我們死了幾萬人！」

「南朝的蠻子就要殺過來了！！」

各種各樣混亂的情報胡亂地卷作一團，毫無阻礙地傳遍了蒙古北大營，在他們還沒弄明白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之前，已被楊過打死的蒙哥的數萬殘兵已經鋪天蓋地地向北方逃竄，然後，沖入北大營。

蒙古人喜歡驅趕百姓衝擊他族的城池、陣地，然而現在他們也自食其果，逃命時的人力量往往是平日的數倍，幾萬騎兵這麼一撞，北大營的防線瞬間便被衝垮。

粗大結實的柵欄阻住了第一批人馬，但後面馬上便有更多的騎兵擠來，隨即撞在一起，衝力和重量將木樁齊根折斷，而騎兵們也因此人仰馬翻。

但是，沒有人止步，再後面的騎兵們毫無顧慮地放任馬蹄踏在了前面的同胞身上，然後，越過自己人的屍體，逃跑。

過不多久，便會成為下一個防禦工事的犧牲品，再被後面的人踏過，踩死。

戰爭就是這樣的。

忽必烈只慢了一拍，他原本打算下令射殺蒙哥的潰兵，但那個傳令兵還沒來得及踏上前往第一道防線的路，他的目的地就已經不在了。

結果，成吉思汗的孫子也只能下令全軍，撒腿逃跑。

林淡秋也在這批亂兵之中，而且不幸的是，他和金輪法王失散了。

法王和忽必烈在一起，想來不會有事，現在林淡秋只擔心自己。

千軍萬馬之中，一旦落單，任憑你武功蓋世，也是無用，何況基本上沒有武功的林淡秋。好在，他有一匹馬，見勢不對，已經早早騎上起跑。

這匹坐騎是法王送的，極為神駿，雖然尚不及昔年郭靖那匹汗血寶馬，但也遠遠勝過尋常馬匹，而且久經戰陣，不易驚慌。此時雖在亂軍之中，仍然穩健快速。

林淡秋很想脫離這大隊人馬獨自落跑，但橫穿亂軍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情，他只能跟著無數蒙古騎兵一起，向著北方跑去。他穿著漢人的服飾，但是大營中尚有數萬漢人民眾，倒也沒人去特別在意他，沒人有空去思考一個漢人為什麼會騎著一匹駿馬，跟在自己的隊伍中落荒而逃。

路遙知馬力，策馬狂奔跑了許久，周圍人馬的密度已是稀疏了不少，許多人都落在了後面，林淡秋趁著這個機會，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大軍的左路外側。

那感覺就像是在擁擠的公路上超車一樣，靠的是見縫插針的本事。他來這個世界還只有三個月時間，騎馬技術只是含含糊糊，這種場面稍有差池，落下馬去，便是天下五絕和金輪法王一齊來救，也是沒戲。

但他總算是挪過來了，眼看著就要脫離開蒙古大軍。

這時候卻有人注意到他。

因為周圍就只有他一個漢人了，而蒙古潰軍已跑了大半個時辰，有些人已經冷靜了許多。

結果，便有一柄閃著雪亮光芒的大刀，朝他劈去。

林淡秋也帶著武器，他早就預料到這種場面的發生，逃跑前就準備了馬刀，還裝上了少量乾糧、清水和一些銀兩。

此時他的龍象般若功第二層已有二、三成火候，臂力絲毫不遜於平常壯漢，見有人砍他，當即揮刀擋去。

錚的一聲，兩刀正面對上，迸出一絲火星。

林淡秋看到對方在自己的右手邊，是個尋常武士，若是自己認識的那批武林中人在此，不管是誰，只怕這一回合，已把對方秒了。

但林淡秋卻只能勉強保命而已，他本不擅騎馬，更不擅拿刀，這一招對過，雖然力量上部分勝負，但自己這邊一陣晃動，直是遙遙欲墜，對方卻渾似沒有感覺，稍作調整，便即揮刀又上。

他不敢力敵，又怕引發更多蒙古士兵追殺，當即將馬匹拉向左邊，對方見他逃跑，當即趕上，雖說馬沒他快，控制卻遠勝於他，竟是尾隨不輟，

好在此時周圍仍有不少蒙古士兵，那人卻不敢使用弓箭。若非如此，只怕林淡秋死無葬身之地。

林淡秋同樣也不敢，就算敢，他也不會。好在他準備得充足，袋內甚至備了一排飛刀，上面喂好了麻藥，此時拿出來，不管打著打不著，先抓出一把朝對方擲去再說。

他臂力不差，準頭雖然不足，但這麼近距離，仍是打中了。然而此時正值冬季，對方衣服穿得頗厚，又身穿皮甲，他角度不對，飛刀竟是未扎進去。

對方一驚，殺意卻是更濃，舉著大刀便沖了過來。

按照武林的說法，這種行為叫做門戶大開，基本上是送死，但是林淡秋不是武林高手，在預定之外真刀真槍地干架，他差得太遠。

然而他已經無處可逃，左前方有幾個騎兵，自己再往那邊靠去，非撞上不可，後面不遠處也有人馬，若是再有個把蒙古士兵反應過來，他死得更快。

所以他只能硬著頭皮，一咬牙，抓緊馬刀。

對方自上而下砍來，他則是反方向揮刀掄去，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唰！」

林淡秋的刀，劃過了對方拿刀的手腕。

他是鼓足力氣揮刀的，這時只感覺手頭一頓，便再無滯留。

一隻仍握著刀的手，告別了原本的主人，在他眼前晃過，然後掉落地上，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那名蒙古士兵，也慘叫著撞下馬去，失去了手的腕子噴出了大股的鮮血，如果得不到治療，馬上便會斃命。

所以他死定了，成為了林淡秋殺死的第一個人。

這一切，如同慢動作回放一般，雖然只有幾秒鐘時分，林淡秋感覺像是過了幾年。

他終於，殺了人。

一條性命，因為自己的直接傷害，將會死去。

死於自己這個立志治病救人的醫生手中。

他顫抖著，幾乎握不住刀，也忘了控制馬匹，就這麼任它自己奔跑。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離開了蒙古潰兵大隊，獨身一人，到了一座荒涼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