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大結局前篇2

208大結局前篇2

姜小戀聽著，心裡更不是滋味。

還沒走進一樓大廳，就已經聽到樓上傳來的哭泣聲，姜小戀的雙腳彷彿被灌了鉛般，居然無法移動。

她是被霍遇城拖上樓的，霍遇城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拽著她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上，房間的門開著，霍遇城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到身前，姜小戀獃獃的看著裡面這一幕。

偌大的房間內，沈枚站在床邊忍著哽咽，用指尖悄悄的抹了眼淚，看著沈朵趴在床邊哭著，心裡更是難受。

旁邊，大家都各自站著，有人將視線挪開。

沈枚察覺到門口有人，看了過來，泛紅的雙眸落在姜小戀的臉上，管家走進去說：「來了。」

他是半彎腰跟沈勛稟告的，沈勛半合著的眼睛睜開來，虛弱的朝著門口看著，姜小戀走過來，看著他衰竭的這張臉，她的呼吸開始紊亂，然後看見沈勛居然在沈枚的幫助下，吃力的坐了起來。

「你們都出去。」沈勛說話的時候微喘，臉色依舊沉重。

「爸……」沈朵喊了聲，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

沈枚拉著她出去，其餘人也都一一的跟了出去，姜小戀順著沈勛的意思坐下來，朝著門口看了一眼，霍遇城將懷裡護著的孩子抱了過來，姜小戀接過來，往沈勛面前送了送，扯唇笑著：「我女兒，可愛吧？」

說話還是輕鬆的語氣，她將襁褓撥開了些，把霍寶貝的粉嘟嘟的小臉漏出來給他看，沈勛瞄了一眼，看到新生命的誕生，不免感慨萬分，他將視線挪開，冷硬道：「把孩子抱出去。」

姜小戀一怔，淺淺的蹙眉，她明明看到他眼中的疼愛，可……

霍遇城明白，他是擔心寶寶的身體，怕這一屋子的病菌會傳染給她。

於是，掌心按了按姜小戀的肩頭，他抱著孩子出去，關門。

沈勛睨著姜小戀，目光冷漠而有慈愛，他似乎還是倔脾氣的：「早就叫你回沈家，你偏不回，現在好了，我要死了，你倒是回來了，你這是專門回來看我笑話的？」

姜小戀哽了下，這種時候的玩笑並不好笑，她動了動唇角，也回以：「嗯，來看你笑話的，看你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你是騙人的吧？是故意裝病騙人的吧？我看你沒事啊，你看，明明還很健朗，我看著挺好的。」

「哼。」沈勛冷哼，帶著點傲嬌，想撇頭的動作都很艱難，「你傻，我可不傻。」

說著，咳嗽聲更大，姜小戀一看這情形，立刻將水杯遞過去，沈勛推開來，他現在已經吃不下東西，也喝不下水了。

他推杯子的手指在顫抖，姜小戀這才仔仔細細的看清，他能這樣倚靠著，整個都是在顫慄著，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支撐著自己，包括他說話時候的面部控制，姜小戀捏著杯子的指甲泛著慘烈的白。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躺下來吧……」

「躺什麼？」沈勛咳嗽，「反正馬上就要永遠躺著睡著了，還不如趁著現在，多坐一會兒。」

姜小戀穩著呼吸，扯唇附合著笑，「好像你說什麼，都挺有道理的。」

「……」沈勛突然之間沉默了下來，「……我最近一直在想，有件事我是不是錯了。」

「什麼？」姜小戀接道。

「關於你母親的。」沈勛看向前方，視線微微的眯起了，「也是關於你的。」

姜小戀微微錯愕。

她陪著沈勛說了許久的話，彼時已經天微微亮了。

前半段時間，大部分都是沈勛在說。

說她的母親小時候走散，他找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她十八歲的時候，才將她接回來，原本是想要彌補她所有的損失，想給她最好的人生，可誰知她會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後來那個男人在一次事故中為了保護她的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母親受到刺激，每天把自己關在後院的閣樓里，那時候她的母親已經有了身孕，就在她快要出生的前一個月，那天晚上，閣樓被一把火燒了，他傷心欲絕，一下子就病倒了，從那個時候開始，這疾病就開始纏身，像是中了一種邪，特別是最近十年，他的年紀上漲，各種毛病都來湊熱鬧，他的身體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說，這些年，這件事一直都放在他心裡，他沒跟任何人說過。

他說，當初她的母親不願意見他，每天都藏在陰暗的閣樓里，他嘗試過很多次，想跟她聊聊，甚至想跟她說聲對不起。

可是她的母親很倔強，很執拗，她不願意見他一面。

所以，他不知道在那場大火前，她留下了孩子，也就是姜小戀，否則，他也不會讓姜小戀在外面流落這麼多年。

「我沒來得及跟你母親說的，我想在死之前跟你說一次。」沈勛看著她，說，「對不起。」

沈勛這輩子沒說過幾次對不起，他還記得第一次說對不起，是老婆重病離開的時候，那時候因為孩子的走散，她痛苦內疚了很久，他為了讓她能減輕一些心裡負擔，於是兩個人又要了一個孩子，也就是沈朵。

但是老婆的病情卻沒有轉好，她每日都沉浸在擔心孩子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沒有被壞人欺負，還……活在這個世上嗎？

後來有一天晚上，她走了，她走之前的那一個小時，像是迴光返照一樣，特別開心的跟他說，她要去陰曹地府照顧女兒去了，這下女兒就不會怕了，她再也不會讓女兒走散了。

他握著她的手，說了很多次「對不起」，直到後來，泣不成聲。

他說了很多很多，這一次，他沒有流淚。

他說他想在離開的時候，他是沒有遺憾的，不想掉眼淚，也不想任何人為他掉眼淚。

姜小戀聽著，將氤氳的淚霧都逼了回去，她點頭，吸了吸鼻涕笑了，「反正我又沒要哭。」

「你當然不會哭。」沈勛不悅的撇著她，「是沈枚讓你來的吧？不然你能過來？」

姜小戀噎住，她沒有辯駁，微微扯唇道：「我來了，你好像也沒多開心啊。」

「怎麼，我還要放鞭炮歡迎你？」沈勛說著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門外，沈枚立刻推門進來，「爸，你不舒服？」

正要讓醫生進來，沈勛擺擺手，「出去，我沒事。」

看門再次關上，他才對著姜小戀說：「我留了一半的家產給你。」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沈勛像是隨意說著，「就當是給你的補償，我只有一個要求，我的葬禮上，你以我孫女的名義替我送終。」

姜小戀眼眶熱了，淚霧又填滿了，她仰頭呼氣，揉了揉鼻尖點頭。

沈勛終於舒心的閉了閉眼，滿足的靠在那裡，像是要睡了。

姜小戀心裡一慌，拉著他的手晃了晃，「你別睡啊，不能睡，我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沈勛睜開眼，剛才的精氣神彷彿曇花一現，此時只是側著腦袋，雙眼無力的看著她，是默許了。

外面已經微微亮，昏暗的光線透過窗帘照進來，將房間內增添了些許的生機，沈勛眯了眯眼，看著那光線覺得刺眼。

他聽著姜小戀跟他說著小時候的成長，說著她所經歷過的有趣的事兒，卻唯獨沒聽她說自己的怨恨，但是沈勛心裡清楚，他的心裡明鏡似的，她只是在哄他開心。

她只是想讓他，沒有遺憾的走。

……

外面，有三三兩兩的在門口守著，樓下，沈枚像是剛打完電話從外面進來，眼睛紅通通的，她將視線壓低著走到霍遇城面前，視線落在寶寶的臉上。

「孩子很可愛。」她說。

「謝謝。」

兩個人客套的對了一句，沈枚就朝樓上走去，客廳的一個角落，沈朵在不斷的打電話，又一次次焦急的掛斷。

對面沒人接，實際上，這個號碼已經關機很久了。

楊優安慰說：「我已經通過各種方式給哥信息了，他如果看到，一定會回來的。」

「是啊，他能不回來嗎？」沈朵抹著眼淚，哭得急躁，「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他當初是為什麼去學醫？他還不是為了你外公？現在可好了，等你外公都快不行了，他在哪兒呢？」

楊禹拍拍她的後背，給予一些安慰，楊優抬眸，看著秦景晏始終淡然的臉，心裡莫名的覺得有些悲涼，她拿著手機準備再去聯繫一下沈洛，誰知，手腕突然被秦景晏拽住。

她詫然的抬眸，秦景晏說：「我來想辦法。」

楊優只來得及張嘴，還沒發出聲，秦景晏已經邁步走了出去，看著他偉岸的背影，楊優終於掉了眼淚。

當我無助的時候，你只要邁出一步，我就滿足了。

雖然楊優並不能確認，他到底是可憐她，還是真的也是心疼她的。

沈朵準備上樓去看看情況，迎頭看見霍遇城抱著孩子倚靠在樓梯口，他腰部倚靠在扶手上，將孩子放在自己的腰上拖著，原本深著的視線是盯著寶寶的，嘴角淡淡的看著寶寶睡覺。

察覺到視線，他瞥眸看了過來，眸色瞬間暗了幾分。

沈朵一驚，下意識的緊了緊手心，低頭想從他面前過，只是到他面前時，像是有某種磁力，迫使她不得不停了下來。

她低著的視線瞄了一眼寶寶，抿唇糾結了半天才說：「恭喜你。」

霍遇城冷嘲無聲的勾唇，看似輕描淡寫的回復：「可能沈女士並不想恭喜我。」

沈朵霍然看向他，眉心皺緊，「我那天只是一時糊塗，我本來沒打算傷害這個孩子，那天是看到姜小戀去了婚禮現場，一時想到沈洛的婚禮，我氣急攻心，所以才做了錯事。」

「沈女士解釋這些，似乎沒有必要，我並不想聽。」

「你！」沈朵被一堵，眉頭更緊，「算了，反正現在你的孩子也沒事。」

沈朵說著就要上樓，才走了兩個台階，身後，寒涼襲來，霍遇城的聲音穿透寒冰而來，「算了？沈女士應該是搞錯了，這件事我沒打算就這麼算了。」

沈朵震驚的回眸，「那你想怎麼樣？」

「很快你就知道了。」霍遇城勾唇，眸中有陰冷籠罩。

沈朵看得心顫，她沒再多作逗留，立刻跑上樓去。

……

誰都沒想到，沈勛會一直挺到中午，早晨還有點微弱的陽光，中午的時候，突然陰雲密布。

天色黑壓壓的，好像瞬間變成了黑夜。

沈勛咳嗽不止，後來直接就倒在床上，呼吸困難起來，再後來，突然之間就沒有動靜了，姜小戀立刻喊了醫生進來。

醫生檢查了一下，說還有一口氣在。

還有一口氣在。

就好像，他在等著什麼，還有著什麼牽挂。

姜小戀心裡難受，站在床尾看著。

沈枚和沈朵在旁邊陪著他，一左一右握著他的手，沈枚不知道在跟他說著什麼，趴在他耳朵邊聲音小小的，好像害怕吵著他驚著他，說著說著就趴在被子上壓抑著哭了，眼淚沒讓人看見。

媽走著早，她知道作為一個丈夫，他心裡有多難受，她也知道，作為一個父親，他有多無助，所以這些年來，她承擔起了長女的責任，總想著能替他去分擔一些，能分擔多一些。

她記得父親有一次跟她說，小枚，你累嗎？

她回答說，不累。

父親就沒有再說話，轉身就走了。

父親這些年來，沒有再娶，她知道，因為心裡有母親，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母親。

旁邊，沈朵更是哭得肝腸寸斷。

姜小戀受不了這場景，轉身出了房間，下樓，想去院子透透氣。

霍遇城還在樓下等她，看著她情緒幾乎崩潰的下來，姜小戀走過去，看了看他懷裡的霍寶貝，好似淡定的問他：「剛才有沒有醒？」

「沒有。」霍遇城伸手摸著她的臉頰，她的眼睛紅腫，眼袋特別重。

「別太難過了，要是難受，就哭出來。」

「我沒事。」姜小戀搖頭，指尖輕輕的觸碰著霍寶貝的臉蛋，小傢伙感覺到被觸犯，嘴巴吐了吐泡兒。

姜小戀抬眸看著他說：「我去院子里轉轉，你帶著她在屋裡，要是她醒了餓了，你給我打電話。」

霍遇城眸深，拉住她，「你的身體不能出去吹風。」

「沒事的，我去去就回。」姜小戀裹了裹大衣，將帽子圍巾裹得密不透風，只露了一雙眼睛出來，讓他放心。

她徑自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姜小戀隨著管家到了後院，望著已經被種滿花草的那方土地，遠方的天空烏雲密布，此時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問管家：「這裡的閣樓被燒盡了嗎？」

管家嘆息，「那場大火燒了多久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不管怎麼撲救都於事無補，後來，老爺子病倒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大小姐去處理，我只記得，得知二小姐死了的時候，老爺子足足發了一個星期的高燒。」

「是嗎。」姜小戀想著那場景，心如刀絞。

「後來，老爺子就讓人在這裡種滿了花草，可能也是不想想起傷心事吧。」

姜小戀聽著，半晌，她轉身回去，「我們回去吧。」

……

下午三點的時候，沈家一片死寂，該準備的都已經開始準備了，醫生說，估計是活不過今晚十二點。

樓上，終於再次傳來大哭的聲音，姜小戀不敢上樓，她聽見沈朵在喊，爸，你醒醒不要睡！

她不敢上去，不敢看到那一幕，她站在樓梯口，眼淚成災。

她特別害怕聽到，關於死亡的那一瞬間。

突然，有人闖進了客廳，一陣冷風席捲而過，她抬眸，看見沈洛像陣風一樣上了樓。

幾乎下意識的回頭，看到顧輕輕站在身後不遠處，緊接著，顧輕輕上前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別怕。」顧輕輕將她抱得緊緊的，自己卻在顫抖。

姜小戀在她懷裡點頭，嗚咽出聲，「輕輕。」

她們一起上樓，站在房門外，看見沈洛站在床尾，他靜靜的看著已經不省人事的沈勛，一句話不吭。

沈朵衝過來，一拳一拳的砸在他胸口，罵他，氣他，然後抱著他大哭。

沈洛的眼淚掉下來，他始終緊抿著唇線，後來，不知沈勛是不是聽到了聲音，這才吃力的睜開眼睛，只是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最後在醫生的幫助下，他稍稍順了一點氣，能模糊的喊出沈洛的名字。

「外公。」沈洛立刻走過去，接住了他顫抖著抬起來的手，他坐下來。

沈勛好像說的大概意思是：之所以一直以來對他那麼嚴格，總是罵他批評他，其實只是想讓他變得更優秀，卻沒想到，最後適得其反，他漸漸變得叛逆，甚至不聽他的教導，跑去學了醫。

沈洛整張臉扭曲著，他狠狠的抿唇，「我每次都很努力，每次都覺得自己做的很完美，可每次都被你批評被你罵，後來就好像形成一種習慣，不跟你對著干，就沒什麼意思似的。」

沈洛居然笑了，笑得多難看，「你要不再罵我一次吧，我不習慣你這樣對我好好說話。」

沈勛閉眼，唇動了幾下，「我也想罵你，可我……真的沒力氣了。」

沈洛握著他的手，將額頭抵在他的手背上，好久都沒抬起頭來。

……

顧輕輕他們是臨時趕回來的，連飯都沒吃，廚房準備了些吃的，叫著她和沈洛一起去吃。

沈洛說他不餓，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直陪著。

好幾個人勸著，讓他去吃點東西，外公看到了也心疼，後來顧輕輕扶著他的肩膀，沒說話，大致意思是讓他不要這樣。

沈洛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才站起來，跟著她下樓去。

其實幾人都是沒味道的，坐在餐桌前，誰也沒有動。

氣氛實在是凝重得很。

顧輕輕看了看這氛圍，便裝作輕鬆的靠過去，用指尖撥了撥霍寶貝的臉，笑了笑說：「小傢伙長得粉嫩嫩的，以後肯定是個美人胚子。」

「嗯。」姜小戀抱孩子的方式還不十分嫻熟，只是放在懷裡哄著，怕她被吵醒。

霍遇城從外面進來，已經通知了向蘭過來把孩子接回去，萬一……晚上出事，那肯定沒時間顧及孩子。

「媽什麼時候來？」姜小戀問。

「大概半個小時，她跟爸一起過來，說是要過來看一眼的。」

姜小戀點頭，心裡又是難受，總好像所有人都在等著那一刻，都在害怕那一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