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8 好久不見
秦爸這話可嚴重了。巴奈特看著表弟愈加難堪的臉色,深覺歉意,他便試圖解釋道:「秦爸爸,您千萬不要這麼說,我表弟對您女兒多在乎,我這個表哥也是看在眼裡的。雖說咱們兩家背景相差懸殊,可這可並沒有影響到我表弟對婭媛的寵愛的。」
「是啊,寵愛,你這個話說得實在,跟小貓、小狗一樣,我們婭媛,不過就是個寵物罷了!她到底是個女奴出身啊!不然也不至於我這個所謂岳父,想要接走一名女奴這樣的小事,你們都要斷然拒絕,真的是連一絲情面都不給啊!」
巴奈特被秦爸說得都臉紅脖子粗了,無奈道:「秦爸爸,還請您不要苦苦相逼,情況根本不是您說的那樣,我也已經說了,我是有難言之隱的,這和您的女婿里希爾無關。」
巴奈特心裡嘀咕:說一千,道一萬,您就是要搶走我的親生母親啊,這讓我如何能讓步呢?
秦爸聽了巴奈特的解釋,仍然不肯放棄,牽強地道:「我要接走紫羅蘭的原因,可不是『難言之隱』這樣的程度可以比擬的——紫羅蘭,她就是我的命,我的全部啊!伊麗莎白少爺,請你看在威廉少爺娶了小女的面上,給我留條命吧!我在這裡,給您跪下了!」
秦懷舒眼看著,他要是不採取點兒極端的辦法,當真里希爾的表哥是不會給面子了,於是乾脆當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而且還想就地磕響頭了。
里希爾的面子,實在是掛不住了,這個跪在地上磕頭的老人,可是婭媛的父親,他的岳父啊!而且,要是老岳父當真下跪、磕頭還達不成目的,他估計婭媛都不會饒了他了!
至於表哥所說的難言之隱,里希爾隱隱猜到,他估計是察覺了自己的身世了!
可只要巴奈特自己不親口說出,里希爾是不會當眾說出他不願示人的秘密的。
本來里希爾以為,表哥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他的身世了,他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走紫羅蘭的,這樣一來,他當真是不知道要怎樣辦才好了。
里希爾趕緊先上前去阻止岳父磕頭,並企圖攙扶他起身。
巴奈特也被秦爸的行為給駭住了!
婭媛則可奈何地看著眼前的情形,她了解爸爸如此堅持的原因,但是,她也相信,一向溫和的巴奈特表哥,必有很艱澀的苦衷來著。
「里希爾,你這個騙子,說什麼包在你身上,還說什麼你已經和園主人說好了,你根本就是言而無信,如果今天,我不能接走紫羅蘭,我情願死在這裡。」
這邊秦懷舒左躲右閃著,死活也不願讓里希爾把他扶起來。他擺明了,要和里希爾這個姑爺耍賴到底了。
里希爾也已暗下決心,要和表哥再好好商量一下了。
比如,讓秦懷舒可以自由出入安納伯格莊園探視舊友;比如,讓紫羅蘭可以偶爾去鮮花天堂做客......
畢竟里希爾「有恩於」巴奈特,他看到表弟如此犯難,如同急中生智般,就想了一個辦法。
巴奈特揮手叫管家進前來,對著他附耳幾句,管家連連點頭后,就匆匆往白房子的方向而去了。
最後,巴奈特對著婭媛他們建議道:「這樣吧,我們誰也不要再堅持了。不如讓當事人自己表示她的意見好了,我們誰也不要干預,這樣總行了吧?」
他想著,那是他媽啊,有是和自己的父親生活在一起的,豈會跟別人跑了?
他的姑媽,里希爾的母親,最不能接受貴族和奴隸階層的有牽連,所以巴奈特本就沒想讓他的身世,被姑父姑母知道的。
如果不是秦懷舒是他母親的舊情人,兩人之間,極有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巴奈特是不介意對錶弟公開他的身世的,他是把表弟當知己的。但是,在知道了自己的母親和秦懷舒私通的事情后,巴奈特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了。
至於外界,出於對養母的最後一絲孝心和憐憫,巴奈特決定讓她一直擁有伊麗莎白夫人的名分了,那似乎是她從這場婚姻中,得到的唯一東西,他不想在她死後,把她的名分都奪走了。
巴奈特的意見一提出來,秦懷舒立馬就站起身來了,對著巴奈特確認道:「你說話算話?」
婭媛和里希爾也均睜大了眼睛看著巴奈特。他們的想法,也和巴奈特等同的。
里希爾想,紫羅蘭在安納伯格莊園里,是不太有機會近親自己的兒子的,但是,只要她跟他們離開,她可是有機會和婭媛常相聚的。只要他到時在暗示一下岳母,她隨時有機會回安納伯格來做客,想必她會樂得和他們離開的。
就這樣,一干人的意見終於達成了一致,一起去往了白房子的大門外。
巴奈特為了避免自己是紫羅蘭親生子的身份被揭穿,就在父母家門外的一顆棕櫚樹旁站定了。
正巧這時,紫色的花梨木門上的鈴鐺,「嘩啦」響了一下,猶太人管家打開大門走了出來,他對著巴奈特悄悄點了個頭。
巴奈特便對著管家吩咐說:「你代表我,領著威廉少爺他們進去吧,你親自和紫羅蘭說明一下,看她是個什麼意見。」
為了保險起見,巴奈特還偷偷對管家使了個眼色,叮囑他見機行事。
婭媛懷著忐忑的心,潛藏般跟在了管家及他帶著的另外兩名僕人的背後,進到院落里。上次不愉快的記憶猶存,容不得婭媛不緊張。
秦懷舒更是緊張到全身都繃緊了。
只聽隊伍前面的管家說道:「夫人,想要來接您的人,我帶來了。正如我跟您所說的,一切全聽您自己的定奪。」
管家說完,與他身邊的兩名隨從一側身,他身前的一切便在無遮攔的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紫羅蘭正長發垂肩地佇立在一片正盛放的紫羅蘭花海從中,如同一副畫、一道風景般,美得幾乎不真實的,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造訪的人群。
她的表情,看得出刻意的壓抑著的激動心情,從里希爾、婭媛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定格在了秦懷舒的臉龐上。
院落里的空氣,都彷彿變成了愛恨情仇的載體,如同實質的存在般,讓人的汗毛能敏銳地察覺到它們的流動。
而初夏的風,則放慢了腳步,輕輕地揉弄著這片空間,把相逢的瞬間,變得如同歲月的剪影般靜謐起來——
在那美麗、凝重風景的背後,在紫羅蘭住處,別墅大門口的旁邊,有一位風燭殘年般的老人,正默默地凝視著這一切。
如果,有人還能分開心思觀察一下他,會看到他那表情中,深埋的驚悚與驚慌!
被時光和空間,阻隔了幾十年的人,想哭泣,想吶喊,想歇斯底里的發泄,卻誰都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
紫羅蘭面對生命中的巨大衝擊,多年來唯一的一次,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好久不見了。」
她那沙啞如含沙的嗓音,讓秦懷舒渾身都一震!
記憶里,紫羅蘭的聲音,比百靈鳥還動聽的,怎地變成了這般?
「是啊,好久不見,我都沒想到,我今生還能再見到你。」秦懷舒壓抑著砰動的心,也盡量平靜,卻聲音打顫的說道。
「你不知道,前不久,我恨不能活撕了你。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你回去吧,你,我僅僅是說你,以後也不用再來了。」
紫羅蘭說著語意濃烈的話,聲音卻輕飄飄的,嘶嘶沙沙,如幽靈如夢般,聽起來極不真實。
「不!紫羅蘭,我是來接你的,只要你點頭,我立馬帶你走!我們遠離這個掩埋了你半生的活牢籠,我們天高海闊,我們海角天涯,我們自由自在的一家人在一起,把這個世界虧欠你的美好,全都彌補回來,好不好?好不好?」
秦懷舒說著,已經滿眼都是淚花,他皮膚下的血管和神經,都痙攣般的涌動著,讓他看起來,渾身都在突突著。他的心,為了紫羅蘭,疼了一輩子了,而今,他終於等到了曙光——屬於他們倆的、他們全家的曙光了!
紫羅蘭卻眼神遊離了一下,自言自語般重複道:「自由自在,一家人......」
「是啊!你自由了,自由了!只要你點頭,我就帶你走了......」秦懷舒說著,滿眼都在迸發著希望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