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魏宮後繼4
181-魏宮後繼4
「我只是不忿影顏那樣待你。」珠兒依然憤憤不平的樣子,「你怎麼一點脾氣都沒有?」
椰兒大為感動,將手撫住珠兒的頭髮:「小人兒,罵起話來倒利落。罰你今晚別給我洗腳。」
珠兒哧的一笑,兩人相擁相攜款款而行,分花拂柳,回至楚香宮。一回卧房,椰兒將手中的那色裙帔攤開,沉思片刻,終無奈地嘆道:「沒有畫樣,怎麼繡得出來?」
「影顏要在上面綉上這麼複雜的花樣,拿去織工局用花機織好了,幹嗎要你來綉?」珠兒生氣道,「我看影顏分明是在找碴,別去管她。」
「真想為難我也就罷了,」椰兒苦笑,「她是看上我的針綉,又不能直言要,看我疼水惜的樣子,故意折磨她逼我答應下來的。」
「這母老虎!」珠兒禁不住又罵。
「也不知道哪裡去找畫樣?」椰兒感到為難。
珠兒眼珠一轉,撫掌笑道:「王府工坊里有工匠描金描銀的,興許他們會描這些。」
王爺府的堂閣樓台大都建在魏都城的東南與西南,西北角仍是大片未經劈荒的森森林木,隱顯出低矮的縱橫屋脊。
椰兒在珠兒的攙扶下漸近工房,便聽見有一群蒼老的男音在吟唱胡調,循著歌聲,走至最東一處院落,歌聲正從後窗中傳出,夾雜著捶打金器聲。她們站在窗外探頭向內窺看。
幾名年老的金工正在一邊俯首做活,一邊隨口吟唱不知名的歌調,聽來悠遠而蒼涼。這些人原本應該身材高大,此時都頸背佝僂,滿面愁容,顯是曾經飽嘗艱辛。工案上立著幾個彩釉的瓷偶,彩釉滴流出纈花紋,十分絢麗。
椰兒的目光落在工案上,一瞬不瞬的不能移開。
「都是柬國的俘虜,先皇在世時就抓了來,都是能工巧匠。背井離鄉幾十年,估計老死在這裡了。」珠兒在身邊小聲地解釋著。
椰兒移身至門楣旁,就在門口佇立著觀望。她細柔的影子正巧落在工案上,歌聲停了,老金工們吃驚地抬起了頭看她,隨即又木然地低下頭去,繼續手中的活計。其中一個人用力在牆上敲了個暗號,只聽有人尖聲應道「來了」,接著,一個青年工匠輕快地從隔壁工室趕了過來。
「又做錯什麼了?宮裡再怪下來我不管了……」他一邊邁步一邊說著話,忽然看見椰兒她們,呆了呆。
椰兒沒想到裡面還有這般年輕的男子,與珠兒面面相覷,不能言語。
「兩位姑娘找喜柱什麼事?」那叫喜柱的男子滿臉笑容道。
椰兒表示她們過來要個畫樣。喜柱問清楚了,沉吟片刻,道:「你們隨我來。」
椰兒她們跟著他走,有人忽然在後面揚聲:「喜柱,這裡的活計還少了?我們求你繪個畫樣,你就煩,說是忙得不能喘氣。今日怎麼見了女人不忙了?這口氣喘勻了?」
更有人說著刻薄的言語。那些原本木板的老人們鬧著應和。
喜柱也不理會,徑直帶著椰兒和珠兒一處荒廢的游廊,只見壁間、樑上,昔年被精心繪上的彩畫雖有剝落,但是大多完好清晰。椰兒駐足在苔痕斑駁的花磚階上,凝立仰看殿檐下一處拱眼上的牡丹錦雞圖。
「我從前在寺院里繪的畫壁,比這個好許多倍。」喜柱指點著面前一幅幅圖畫,帶著自滿的笑。
「師父是寺院的畫工?」珠兒好奇的問。王宮裡除了華能,都是那些閹了的宮人內侍,那些老金工一天到晚關在工房裡,也是與廢人無異。
喜柱聞言臉色黯淡下來:「我本和尚,犯了事,被罰入宮做了畫工……」
椰兒她們沉默下來。
「姑娘是否喜歡從這些彩畫上采寫畫本?或者喜柱另外給您畫個花樣?姑娘儘管講來。」喜柱殷勤地說。他的目光有別於宮中年久的宮監的混濁,注視椰兒的眼神里閃了一點火星。
椰兒求畫心切,低眼絮絮細說著。喜柱大有興緻地細問椰兒是何想法,用何種絲線、意待以何法挑綉。然後,用筆在紙上飛快地勾勒畫草,洋洋洒洒。椰兒不禁暗嘆,這人既心靈手巧,又博學多才,成了閹人真是可惜了。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喜柱完成了手中的圖,滿意地交給了椰兒。椰兒和珠兒謝了,送他到庭中,方慢悠悠地出了果園,說說笑笑地來到了魏都城。
魏都城畔楊柳垂地,水煙凝碧,重重樓台參差,倒影波中,四周澄澈空明,真令人胸襟漱滌,不著一塵。
椰兒心情愉悅,拉著珠兒倘徉在柳蔭間,想起家鄉泥石路兩邊的柳樹,淡淡而愜意的笑浮現在臉上。
不經意抬頭,前面一群宮人正顛著一座步輦過來,上面一身杏黃,悠閑坐著的正是華能華能。
椰兒臉色大變,慌忙扯住珠兒:「咱們走別的道。」倒退著轉另一石橋走,繞過一帶短紅欄,方來到通往楚香宮五色石砌的羊腸小徑。
因為心虛,椰兒這一路走來已是香汗涔涔,雙腳無端的痛起來,兩人愈走愈慢。珠兒憐憫地看著秀眉緊蹙的椰兒,在前面彎下身來,說道:「我來背你吧。」
椰兒並未應答,惶惑不安地望著前方。珠兒疑惑地順著椰兒的眼光看去,華能的步輦不知何時停在了前面,華能正背著手朝她們走過來,嘴角含著一縷笑,看起來心情不壞。
倆個人雙雙跪地,華能一手扶了椰兒,打量了她一番,英爽之氣溢於眉宇。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可否讓本王看看?」
椰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畫卷,雙手呈上。
華能展開,饒有興趣地看了一回,問:「畫得極好,是誰畫的?」
「奴婢想繡花樣,請畫工描了幾幅。」椰兒低言回答。
華能點頭,將畫捲起,順便交給了椰兒旁邊的珠兒,雙眼炯炯地凝在椰兒的臉上:「你叫什麼名字?」
「龔椰兒。」
他們不止一次的肌膚相親過,距離那麼近,其實遠隔千山萬水,遙不可及。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並不奇怪。
「椰兒……」華能勾起一個燦爛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腳上,沒有半點的猶豫,彎身就將椰兒抱了起來。
椰兒低呼,一手下意識地去扶他的脖頸。猶在廣袖揮動間,驀然的有一片溫軟貼在她的唇上,恍惚中,華能已經撤回,那觸感小雞啄米似的,椰兒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那吻的存在。
「摟住我。」
華能的聲音好似蝶撲叢林,他的手臂環著她,讓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他的心跳響徹她的耳朵。椰兒的眼前一陣暈眩,手卻不自覺地攏了過去,她聽見他表揚道:「對,這樣很好。」
眾目睽睽之下,椰兒僵直在他的懷裡,心也被狼狽地糾成一團。望著那張才第二次看到的臉,夕陽的一縷光芒閃爍在華能的臉上,眼眸和笑容都是一片溫柔。
華能抱著她穿過屏門,一直抱進了卧房,並將她毫不費力地放在了床榻上。
椰兒掙扎著想起身,她聽到了簾鉤落下的聲音,對面的瑣窗輕輕地被人在外面關上了,她甚至還聽到了屏門關閉的聲響……還在起身的同時,華能的身子重重地壓了下來。
他的手指在她的腰間緩緩滑動,隨即用力一扯,嗤的,腰間系著的淺紅長帶,自他的手中落下,飄落在了地面上。
那聲音極輕,卻如同烏沉夜色中的一道閃電,驟然擊入椰兒的腦海,她清楚地明白將要發生什麼。她狠狠地咬住了牙,面上顯出一種凄厲悲壯的神色。
一隻手覆蓋在了她的胸前,灼熱的唇隨即落了下來,這回椰兒激烈地扭動著身子,想把自己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出來。
她滿腦子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得逞!
感覺到了椰兒的掙扎,華能迅速地停止了動作,滿眼疑惑。
「怎麼回事?」
椰兒的雙目有了隱忍的淚光,但她還是勇敢地迎住了他的雙眼。
「你可是不願意?」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或者椰兒劇烈的反應讓他無措。
「是。」她回答。
「你到底想要什麼?」
夕照移開緊閉的瑣窗,白日的暖氣已經消散,房內陰涼起來。而椰兒眼前的男子,身上的杏黃分外照眼,昭顯出新王的尊貴,還有一對漫不經心的瞳仁。
椰兒的眼睫閃了閃,撲通雙膝跪地。
「求您放奴婢回去。」
「怎麼,家裡可有什麼人在等你?」華能輕輕一笑,極輕蔑的,「你可是花了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