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白衣男子
185-白衣男子
「什麼?」龔父將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圓睜著眼睛叫道,「才出去這點日子,腦子就燒壞了是不是?你到底在替誰說話?已經陪他睡過了,人也是新王自己放的,怎麼,哪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椰兒,你也替家裡想一想,我們家窮,你弟弟上次請了個私塾先生,花了不少的錢……」龔母的臉色也變了。
「娘,想回家是女兒自己要求的,新王既然放了女兒,女兒也不想欠著人家什麼。」
笑笑也生氣道:「龔椰兒,你進王宮,好歹還享過幾天福吧?而我呢,我在這窮地方,啥時享過福了?你還想把這五百兩銀子還回去,你想讓全家陪著你喝西北風啊!」
「甭想從老子身上掏走一文錢!要不要人是魏王的事,想不想給是龔某的事!偌大的王宮,還缺這區區五百兩不成?」龔父唾沫橫飛。
「好了,都別吵。」一直默不作聲的安然站了起來,「我不去私塾就是了,在家好好念書,可省下好多錢。」
「安然,你儘管去讀書吧,大姐不是這個意思。」椰兒安慰安然,「這銀子大姐自己想法子。」
「椰兒,你想什麼法子?」龔母問。
椰兒淡淡而笑:「椰兒跟娘做點針線活,或者去附近打聽有什麼適合的活可干。」說完,開始收拾起碗筷來。
龔父這才緩色,朝著龔母冷哼道:「看看你生的好女兒,自己犯賤,以後有什麼事,也是自找的。」
椰兒也不去頂撞龔父,她知道跟龔父說也是徒勞,於是自顧跟著龔母,陪龔母將手中的綉活幹完。
有時她托村裡人四處打探,看周圍有沒有活可干。鄉野這個地方,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們對椰兒入宮早有耳聞,又何況她是出了名的小腳,自然沒人要她。
龔母的綉針活也不是源源不斷的,眼看手裡的針活幹得差不多了,椰兒和龔母不免犯起愁來。
「椰兒,」龔母捧著一疊綉好的衣料交給椰兒,「這是元家的,聽說他家老夫人下月做壽,很多人都搶著做針活呢。我們坐等別人送衣料來也不是辦法,你去一趟都城,把這些送去,順便可以問問元家有沒有活可干。」
椰兒一聽,連忙應了。龔母嘆息道:「娘向來足不出戶,又不大會說話。城裡的不像鄉里的……你的事人家也不會知道。」
椰兒輕輕點頭,看來在附近找活是不可能的,去城裡也只能找些綉工活拿回家做做,去元家碰碰運氣也好。
翌日一早椰兒就出發了,走了一段的泥石路,總算討到了輛馬車,車輪轆轆,朝元家趕。
都城並不大,城南城北相距十幾里,達官貴人多沿著盤水大造園林,沿岸樓閣相連接。從鄰國北上的人士多要經過此城,再由此城上都城或轉往其它地方,因此客舍旅店生意甚是興隆。街面上人來人往,雖有面如土色者,卻也不乏衣者光鮮者。當街有小販叫賣,酒樓茶館時有人進出,青樓瓦子里還有絲竹調笑聲傳出。
椰兒找到城西元府前,定眼一看,果然是個富貴人家,琉璃閃爍、翹檐拱壁,雖沒有皇宮的恢弘,卻也氣派軒然。四周還有樹蔭叢林掩映,尤是幽雅。
報了身份,守門的進去稟告,然後指引著椰兒進去。
宮裡的老夫人才四十開外,寶月祥雲,一臉慈眉善目。她喚身邊的侍女將龔母繡的衣料攤開,細細地端詳著。椰兒看見老夫人大衫下擺細密的五彩富壽花樣,織錦堆銀的重重疊疊讓她覺得好一陣恍惚。
「咱都城的綉娘是繡得好啊。」老夫人笑道,「可元家的綉品都包給了城南的張老爺,姑娘想在這裡拿點過去確是沒有。」
說完,令人端來水果、茶水,客氣地讓椰兒享用,椰兒福禮謝了,退身告辭。
椰兒退出屋子,聽到元老夫人問侍女:「夜郎他們可回來了?這幫孩子,一早出去,也不知道餓肚子?」
此時已近午時,元府漫漾著一層暖暖的氤氳。青石路邊的海棠、月季花俱在陽光的直照下,隱去了多姿的身影,看上去蒙朦朧朧的,十分寂寥。
椰兒嘆了口氣,沉思著下一步該怎麼做,隱隱的有股悶熱在胸口瀰漫著。
就在此時,從前方的一側門洞處傳來男子爽朗的笑聲,只見幾名宿衛模樣的人簇擁著兩名翩翩公子進入。那倆人一青一白,腳步極是輕快,一路說笑。
掠過班駁扶疏的枝葉,椰兒的眼光停滯在那白衣男子的身上。
白衣男子也似是放慢了腳步,他睜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邊走邊扭頭看她。
椰兒淺淺地一笑,抬起盈盈玉足,繼續走自己的路。
這是她第三次巧遇到這個白衣男子,卻分別在不同的地方。他看樣子分明是個富家公子,一瞬間的疑惑冒在腦海里,他那次夜闖王爺府,究竟去幹什麼?
她一直走出了府門,來到了林蔭道口。
後面有人叫她。
她回過身去。
是他,面若冠玉,眉彩奕奕。
「真巧。」他說,面部呈現溫煦的笑意,恰如這晴暖的天。
「是真巧啊。」她柔聲回答,「我……已經回家了。」
她垂下了眼帘,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解釋,或許這樣主動說出來,心情會好過些。
「這樣,出來了就好。」他點了點頭,並未多問。
她又淡淡地笑了笑。
他眯起了眼,好似被陽光微醺了眼眸。他們一時沒有說話,卻又彷彿盡在不言中。
「你回家嗎?」好半晌他問,看她點頭,便道,「你稍等,我去叫輛馬車送你。」不等她回答,他便喚了守門的侍衛。
馬車很快來了,椰兒福禮謝過。白衣男子先扶她上了車,自己在她的對面坐定,馬車一路飛奔向嶇村馳去。
他們互報了姓名,椰兒這才知道白衣男子全名叫赤睿濤,是元的朋友,時常過來做客。
三月三那日或許他也是來做客的吧?那夜闖魏國王宮又代表什麼?椰兒沉思,安靜地坐著,他沒提起,自己也不必問。
嶇村就在前面,椰兒望著自己所坐的馬車,六角亭型坐廂,綉綾蒙覆,檐垂流蘇,極為豪華,在鄉間小道上又甚醒目。
她便婉言表示自己下車走回去。
赤睿濤會意,讓車夫暫將馬車停在路上,自己扶椰兒下來,眼光不經意地掃過她的腳,又不留痕迹地移開,陪著她慢慢走。
那個午時,道邊垂著煙一般的柳蔭,一對燕子剪過天空,黑色的雙羽飛成一種綻放的姿勢,抖落滿天的柳絮。風動拂過河塘,攜進幾許荷香,悠然漫了一路的適意。村裡有女人在河邊捶打著換洗的衣衫,水花濺起,眼光卻偷偷地往這邊張望著。
「我家快到了,多謝夜公子,請回吧。」
他站定了。
她依然慢慢地走,拾階而上,一直走到樟樹下,這才往泥石路望去。
他依然站在那裡,面對著她,白色的衣袍在風裡翩飛。
這一晚,椰兒走進了笑笑的房間。
笑笑正坐在妝台前,像是剛洗浴完,身上只穿了件素白色的內衫,長長的頭髮垂著,一直快淌到腳下的地板上。
椰兒想起了赤睿濤身上飄逸的白袍,心想,原來他們都喜歡白色的啊。
想是房間有點悶熱,笑笑一手執著一柄團扇,懶洋洋地拂著,回過頭又似不耐煩:「你有什麼事?」
冷凝妍眉,明眸朱唇,容光懾得人幾乎呼吸窒息。
椰兒對笑笑的態度並不在意,知道她為了上次的五百兩銀子,不怎麼理姐姐。便坐在她的面前,眼裡露出真心的笑意:「笑笑越來越美了。」
笑笑是最喜歡聽好話的,這回臉上有了暖色,站起來朝著鏡子端詳著自己。
「姐,新王……他摟住你時,你是什麼感覺?」她好似不經意的問,慢騰騰的口吻。
椰兒聞言臉頰一熱,微嗔道:「笑笑,盡問這種無聊的話。」
「我無聊嗎?」笑笑走到椰兒的面前,細細地看她,冷不防將手放在椰兒的胸前,使勁地捏了一把。
「笑笑,你幹嗎?」椰兒吃痛,拿手護住了胸部。
笑笑咯咯笑起來,邊笑邊說:「夫有……,足以移人。新王這樣就放姐姐回家,真是可惜了。姐姐貌不如我,那副姿態可是無人能及的,我一直在羨慕姐姐呢。」
「算了,姐姐就這點命。」椰兒也被笑笑逗樂了,「笑笑要是找了個好男人,就是姐姐最大的幸福了。咱家門口老是有小伙朝裡面張望,還笑笑笑笑的叫,不知妹妹看上哪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