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你怎麼不去死啊！
小時候妹妹不聽話，下雪天嚷著要媽媽帶她去買糖葫蘆，媽媽生性善良，對我和妹妹寵愛有加，那天她不顧外面下著大雪帶著妹妹出門。
這一去，媽媽就再也沒有回來。
就在她們快到家門口時，一輛卡車因為下雪打滑失去了控制，來不及剎車，媽媽在情急之下只能把妹妹推開，卡車在媽媽的身體上無情的碾壓過去后，逃竄了。
嚇傻了的妹妹哭喊著跑回來。
可當父親騎著板車把媽媽送到醫院時，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一夜之間，家垮了，父親白了頭。
他把媽媽的死，全都歸罪在妹妹身上，多少次指著大哭著的妹妹罵，你這個喪門星，死的怎麼不是你！
那時候我七歲，媽媽沒了，感覺天塌了，也都覺得這全都是妹妹的錯，要不是她在大雪天大吵著要吃糖葫蘆，媽媽也不會死。
我也開始像父親一樣憎惡的看著她，不再跟她玩她最愛的騎馬遊戲，更不讓她碰我，怕臟。
打那以後，妹妹哭了好幾天，變得不那麼任性，懂事兒多了，只是妹妹漸漸的發不出聲來，啞了。
那年她六歲。
小小的妹妹面對如此大的變故，媽媽沒了，自己變得說不出話了，只能無聲的哭泣，可換來的卻是父親更為惡毒的咒罵。
貓哭耗子假慈悲，去死吧，喪門星。
每當這時候，我都只是冷漠在旁邊看著跪在地上默默哭泣妹妹，那的無助的眼神，最終變的灰白。
心中沒有一絲憐憫。
我恨她害死媽媽。
媽媽死後，父親因為上班經常不在家，妹妹變啞了又上不成學，對於不能說話的妹妹來說，每天最高興的事就是我回家后可以陪陪她。
但我看著只能發出啊啊聲，著急時用小手不停的比劃著，想要表達自己意思的妹妹，卻從來沒跟她說過一句話。
從此妹妹成了家裡的透明人。
那時起，妹妹的眼神中充滿了自卑和驚慌，像是一隻永遠只敢躲在陰暗中的老鼠，卑微的看著別人的眼色而活著。
可這個世界上總是禍不單行的多，在媽媽死後的第五個月，父親出了事故，下井時發生礦難，被大石頭砸斷了腿，照顧父親的責任一下子就落在了妹妹柔弱的肩膀上。
她開始學著做飯，小手在冰冷的水中洗著衣服，伺候在家養病的父親。
後來儘管父親的腿保住了，但一瘸一拐的不能再乾重活，脾氣也開始變得暴躁起來，整天在外面喝酒，而每當父親醉薰薰的回來時，就是我和妹妹噩夢的開始。
這時候，我和妹妹在屋子裡走動只敢光著腳踩在水泥地上，不敢穿拖鞋，因為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吵醒父親而引來一頓暴打。
但即使這樣我和妹妹也時常會挨揍。
有一次，父親領完工傷的賠償金后，又去外面大喝了一頓，回來后妹妹小心的給父親脫完鞋，他便醉醺醺的上床睡覺了，而這時，我因為前幾次被打的教訓知道此時無論做什麼都不能發出一丁點聲音，要像小貓一樣安靜。
但那天是我最愛的一部動畫片的大結局，我實在是忍不住要去父親房間里偷偷看電視，妹妹知道后急的啊啊直搖頭，要我別去。
但我看著表，動畫片馬上要開始了，對大結局的執念讓我沖昏了頭腦，不得不的鋌而走險。
我推開擋在面前的妹妹，躡手躡腳的走進父親的房間里，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最低，開始無聲的看起來。
一切都很順利，最後那輛火車飛向天空帽子飛起后，我心滿意足的去拔掉電源，可我卻千不該萬不該的碰到了旁邊的水杯。
咣的一聲，我當時腿就嚇軟了，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心裡蹦蹦直跳，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祈禱著父親沒有聽到。
但父親自從受傷后越發的敏感，我的祈禱沒有用。
片刻后，他帶著血絲眼睛坐了起來，用陰冷的聲音看著我說：「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是吧。」
父親那高大的身影遮住我，嚇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就說不出聲來。
隨即他下床抽出褲腰帶便朝我打來。
啪的一聲，我緊縮著身體卻並沒有感覺到疼痛，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妹妹正用她小小的身體護著我，嘴裡還在不停的發出啊啊的聲音。
父親一看皮帶沒抽到我，感覺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朝著妹妹一腳踢去，摔倒在一邊。
我當時已經完全傻掉了，獃獃的看著妹妹又倔強的站起來，晃蕩著走到我的面前。
父親見此獰笑著如同一頭吃人的猛獸。
那一晚，我和妹妹被毒打了半宿，最後鄰居實在聽不下去我和妹妹的慘叫聲，跑過來阻止，父親這才停下來。
三天後我才拖著青的發紫的身體重新上學，而第二天妹妹卻像沒事人似得，繼續做著早飯，收拾著父親的嘔吐物。
然而面對著妹妹做的這一切，我卻沒有感激，而是更加很了，要不是因為她我怎麼會被打的這麼狠。
那之後，整天無所事事父親又染上了賭博，當年他得到的賠償款很快就被輸光，家裡變得一貧如洗。
母親剛去世的時候，過年的時候我還能有件新衣服穿，而妹妹為能撿到我剩下的衣服高興好久。
但漸漸的新衣服沒有了，電視壞了沒錢再修，永遠的只是那黑白兩色。
如果父親打牌輸光了所有的錢，我和妹妹就會變得沒錢吃飯，這時候妹妹就把她自己的飯菜留給我，一手捂著肚子，一邊搖頭表示自己不餓，然後躲到一邊，但半夜總是能聽到妹妹餓哭了的聲音。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我的真是好狠的心，妹妹用她不到十歲的肩膀撐起了大半個家，但我卻對妹妹做的一切絲毫不領情，我把自己遭受到的一切痛苦全都歸罪到妹妹的身上。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父親脾氣變的更加的暴躁，每次在外輸錢回來后，他都把我和妹妹當出氣筒的打一回，而妹妹總是想要擋在我身前而被父親更加暴力的毒打。
最狠的一次是，那天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了，他回來后就拉著長長的驢臉，我和妹妹一看到父親這個樣子就知道肯定不好，誰都沒有發出聲音，怕惹得他不快。
而那天父親也安靜的出奇，妹妹做好飯後，我們默默的吃著，就在這時，父親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和妹妹心裡一顫，低著頭誰都不敢說話，心裡害怕極了，父親見此更怒了拿著飯碗就朝著妹妹的頭上砸去，「你這個喪門星，做的這麼咸，想齁死老子啊。」
妹妹的額頭頓時被砸出了血，但她卻不敢大聲的叫出聲來，否則會換來更加嚴厲的毒打。
父親殘忍的笑了笑后便拽著妹妹頭髮把她拖進了屋裡，拿著根小手臂粗的木棒開始毒打起來。
我坐在飯桌前使勁捂著耳朵，聽著妹妹那被打的痛的實在忍不住而發出的啊啊聲，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但腦海里卻總是不自覺的想起，妹妹在我被打時擋在我面前的樣子。
那晚，妹妹被打的昏死了過去，送進醫院，當時醫院裡的護士看到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瘦小的不像話的妹妹，身上被打的已經沒有一塊好肉，全都捂著鼻子哭了出來。
而我，因為心中的懦弱，始終不敢去阻止父親對妹妹的施暴。
可即使是這樣，當妹妹回來后，看著我這個懦弱的哥哥依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那之後，父親再打妹妹時就沒有那麼狠了，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怕把妹妹打死，沒人再給她做飯了，不過他經常性的輸錢后，還是會拿著皮帶抽著我和妹妹撒氣，一直都沒有停過。
就這樣，上學成了我每天最期盼的事，因為不用擔心自己說錯了哪句話，做錯了什麼事而被打，而我之所以還能上學是因為父親他還指望著我給他養老。
記得還有一次，那是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吧，我攢了好久好久的錢買了一個變形記剛玩具，那時候班裡其他同學都穿著新衣服，用著新文具，每天都有爸媽來接送，而我只能穿著班級里捐來的衣服，用的是撿來的文具盒，儘管我那時候很小，但我也有了一顆最弱的自尊心。
我不想讓別人看不起。
於是攢錢買了一個變形金剛，想去班級里炫耀炫耀，讓他們知道我也是有變形金剛的人。
而那天，父親難得的贏了一回錢，很是高興，破天荒買回來了一隻燒雞，把剩下的吃不了的雞肉分給了我們，那已經是離上一次吃到肉過去好幾個月了，我和妹妹吃的都很高興。
吃完飯後，父親說要趁著手氣好再去贏一把，就走了。
沒了父親這座恐怖的大山，我和妹妹在家就輕鬆多了，我在寫作業，妹妹刷完了碗收拾完屋子后，坐在一旁，自己跟自己玩著。
對於妹妹來說，只要能跟我待在一起就是她最高興的事情，而她也知道，在我寫作業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打擾我的。
就在我剛寫一半的作業，準備休息一下，拿出變形金剛再看看，想著明天那些小夥伴羨慕的眼神，我就覺得自己這麼久攢的錢是值得的。
但我打開抽屜一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變形金剛不見了。我整個人都慌，今天我可是在班裡放出大話，明天要給他們看看我新買的玩具，現在怎麼會沒了呢。
這家裡也沒有別人，父親平時都不屑進我和妹妹的破舊房間的，想到這我蹭的一下子站起來，轉過身一看，果然妹妹正在玩著我新買的變形金剛。
此時，她正無聲的笑著的，一點一點的把變形金剛給拆了，零件堆成了一堆。她見到我正在看著她，抬起頭，對著我啊啊了一聲，便把擎天柱的一隻胳膊遞過來，示意著分給我玩。
見到我最心愛的玩具被她毀了，腦門上的血直往上涌，頭皮一下子就炸開了，跳到床上推開妹妹拿起已經成碎片的變形金剛，試圖組裝起來。
可我家裡這麼窮，我還是第一次玩這麼高級的玩具，哪能自己把玩具重新組裝起來啊，而我又一不小心把變形金剛的關鍵零件掰壞了，這下我徹底的組裝不好了。
此時我氣的已經不行了，玩具壞了我明天怎麼跟其他小夥伴說啊，我憤怒的看著一旁滿臉無辜的妹妹，伸出雙手把她從床上推到地上，大吼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喪門星的錯，你怎麼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