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狂夫
聽到張獻忠的話,我不禁有些愕然。
他的這些論調,和很多自命大眾救星的人完全一樣。
他們都認為自己救了普羅大眾,所以便有權決定他們的命運。否則的話,他們早就被別人給弄死了,到哪裡去談權力?
其實他們的這些論調,在舊社會並不以算是錯,畢竟那個時候,人們的生命都得不到保證,真的沒有機會去談論什麼人權。
可是我們現在知道,他的這種說法是荒謬的。
我搖了搖頭對張獻忠道:「錯,你這樣做不但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不管你救了多少人,你也沒有權力殺人,甚至你都沒有權力自殺!生命是天地間最寶貴的東西。怎麼能這麼作踐?」
張獻忠聽到我的話,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皺眉對我道:「你的身體里,應該有一絲小杜的靈魂吧?你真的這樣認為?」
我還以為自己說動了張獻忠,點頭對他道:「是的。現在社會,人人都懂得這個道理。」
想不到,張獻忠卻是再次舉起了張大爺,雙眼瞪著我,對我道:「你是說。即使這人是我的後代,他的一切都是得自我,甚至身體里還有我的一絲殘魂,我殺了他,也是錯的?」
張大爺的脖子已經被張獻忠咬斷了一半,從被咬開的傷口裡,能清楚地看到他脖子里的氣管和食管,白色的氣管上面沾著血跡,隨著張大爺用力的呼吸一鼓一縮,從他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他的眼睛里更是射出求生的光芒,似乎在求我們救他。
我有一種預感,只要我對張獻忠說他殺了張大爺是錯的,他會毫不猶豫地把張大爺另外半邊脖子也給咬斷。
我看著張獻忠赤紅的雙眼,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你沒錯,錯的是我。」
張獻忠得意地「嘎嘎」大笑起來,但是他的右手卻是像刀子一樣飛快地砍了出去,「咔」地一聲,張大爺的脖子直接被他給削斷了,一股血漿像噴泉一樣從胸腔里噴了出來。
張獻忠張嘴一吸,那股血液便飛向他的嘴巴,被他吞下了肚子里。
一道黑煙從張大爺的身體里飛了出來,倉皇逃竄,張獻忠向它一伸手,那道黑煙便飛到了他的手心裡。
我能看到,張大爺的靈魂,竟然是兩種顏色,黑色里夾雜著一絲血紅色,只見張獻忠用鼻子一吸。那道血紅色的殘魂便被他吸入了身體,而剩下的應該就是張大爺自己的靈魂了。
張大爺的靈魂化為他的樣子,在張獻忠的手裡扭動著,嘶聲求饒:「老祖宗,求你放過我……」
話未說完,張獻忠直接把他塞進了嘴裡,兩齒咬動,發出「吱吱」的聲音,就好像嚼胸骨一樣,竟然直接就把張大爺的靈魂給吃掉了。
我的心裡感覺到一陣惡寒。張獻忠吃了張大爺的靈魂,和吃人又有什麼區別?
張獻忠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對我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心裡始終認為我殺人是不對的,但是,那又如何?嗯,那又如何?」
他的嘴裡,重複了兩遍「那又如何」,聲音如同大鐘一樣,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力響。
杜金對我道:「就算是在我們那個時代,張獻忠也被稱為狂夫。當時十八路反王,以他最桀驁一馴,就連李闖也無法管制他。當時在北京城裡,李闖殺了其他各王,只有張獻忠率軍逃出京城,此人不但狂,而且極有心計。你不要看他虯髯大臉,以為他是個魯莽之人,他可比大多數人都精明。」
狂夫兩個字,確實和張獻忠的作派很像,只是杜金說他十分精明,我卻是看不出來。
左手一甩,張獻忠把張大爺只剩下了骨架的身體扔到了地上,手一伸,從他的金棺里又飛出了兩道身影。被他一隻手一個抓在手裡,卻是大爺爺和姑婆。
剛才在外面的墓道里時,大爺爺和姑婆本來被掛在七殺碑的後面,想不到竟然被放到了金棺里。
杜金對張獻忠道:「大西王,這兩個是我的後代。可不是你們張家後人,他們實力低微,對你也沒有什麼用處,不如你就放了他們吧。」
奶奶雖然向來和大爺爺、姑婆不和,可是在看到他們兩個現在變成了這副樣子,就好像兩個布偶一樣被張獻忠提在手裡,奶奶的眼裡還是露出了一絲同情,手心裡悄悄拿出了自己的金鈴。
與此同進,我看到師父和北師門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特別是北師門手裡的那個金印。竟然隱隱有實質一樣的金光閃動。
我的心裡忽然一動,感覺到金印上面的金光十分強大,那個金印應該是一件不容小視的法寶。
張獻忠聽到杜金為大爺爺和姑婆求情,臉上卻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小杜,杜金,天機子,你洞察天機,可看到我們這次相見,結果是合是分?」
嘴裡說著,張獻忠搖了搖手裡的大爺爺和姑婆。似乎只要不滿意杜金的說法,立刻就會把他們兩個人的身體捏碎。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從鐵鎖橋下面傳來,然後傳來一陣「嘩啦嘩啦」的響聲,不過只是響了一下。然後便沉寂了下去。
杜金顯然也聽到了怪聲,臉上卻是露出奇怪的笑容,對張獻忠道:「大西王,我在你麾下的時候,每次為你占卜都告訴過你,所謂天機,只是一種玄妙的東西,它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已經發生過的事,尚且有改變的可能,更何況是未來之事呢?一蟻之穴,足可潰堤,任何看似微小的改變,都可以造成難以估量的後果。我只能看到方向,看不到結果。」
聽到杜金的這句話,我的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他給觸動了。
只能看到方向,看不到結果,這句話十分玄奧。
張獻忠又是一笑道:「既然你只能看到方向,看不到結果,那你為什麼安排下這些後手,今天又出現在這裡?而且,我也很好奇,你看到的方向,到底是指向哪?」
張獻忠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臉上真的是一片疑惑,似乎是真心向杜金求教。
我能感覺到,張大爺身體里的那絲殘魂進入到張獻忠的身體以後,他身上的氣息有了一些改變。
難道說,他也像杜金進入我的身體一樣,得到了張大爺的記憶?
杜金笑道:「大西王,相信你對現在這個世界應該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當解我看到的方向就是。清人入主中原,也未必是件壞事。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在最後關頭離開你,沒有像我們當初宣誓時說的那樣,大家同進退,共存亡。大西王,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真的不重要,一個人的力量。真的不可能改天換地。」
杜金的話說出口,我的心裡卻是震撼無比。
他得到我的記憶,前後不過一天的時間而已,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他自己發生了改變,還是因為他在四百五十年前,就看到了這一點?
在那個信奉武力,崇尚英雄的時代,如果杜金能看到這一點,他該多麼超前?
張獻忠在聽到杜金的話以後,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迷惘,然後嘆了口氣道:「一個人真的不能改天換地嗎?可是我有十萬鬼兵,我可以把他們全部復活,十萬大軍所到之處,移山填海,難道還不能改天換地嗎?」
十萬大軍?十萬扛著刀槍的軍隊,夠幾發炮彈炸的?
聽到張獻忠的這句話,我不禁心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