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洗不清的罪孽深重
「譚少爺,你好。」阮舒淡淡地點頭致意便不再多搭理,將不遠處的傭人慶嫂喚過來低聲詢問,「夫人呢?」
「從早上開始就在佛堂里。」
答案不出所料,常年未變。明知如此,阮舒還是每天都問一次,彷彿等著哪一天能有所不同。
「三小姐最近好像有些不對勁。」慶嫂欲言又止,「我瞧著她胃口不好,還不時乾嘔……」
阮舒的眸底閃過一絲的冷意,看回慶嫂時已恢復平淡:「這件事你不用管,我已經知道了。」旋即吩咐慶嫂,「麻煩你幫我燉點雞湯,晚上送我房裡。」
略一忖,她又補了一句,「多燉點,等三小姐回來也給她送一碗。」
慶嫂瞅了瞅阮舒有點蒼白的臉色,捺下狐疑沒有多問。
阮舒舉步打算上樓,頓了頓,她又改變了主意,轉身往佛堂去。
所謂佛堂,其實就是一樓最盡頭的一個房間。
阮舒輕輕叩了叩兩下門。
裡面沒有給出回應。
阮舒轉動把手推門而入,霎時撲面的濃重檀香。
房內的布局古香古色,精緻的佛龕櫃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女人脊背挺直地跪在蒲團上,捻著手裡的一大串佛珠,闔著雙目,嘴唇嚅動,念念有詞,似絲毫未察覺阮舒的到來。
阮舒倚在門邊,看了她有一會兒,少頃,兀自踱步到佛龕前,順起三支香,併攏香頭湊到燭火上點著,然後微低腦袋,恭恭敬敬地雙手持香抵於額上,心裡想的是手術室里流掉的那個孩子。
三秒后,她重新站直身體,把香插進香鼎里。旋即,她轉回身,正面注視青衣女人,淺淺地笑了笑,「我今天又添了兩件罪孽。」
青衣女人不做回應。
阮舒走近了她兩步:「十年了,你不累嗎?」
青衣女人沒有吭聲。
「其實你這樣做的全是無用功。那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怎樣都抹滅不掉。」阮舒的語調十分地溫柔,唇邊泛起笑意,「你念一輩子的經,我造一輩子的孽。而我活得會比你長。更有效的解決辦法,不如你直接殺了我,怎樣?」
青衣女人不為所動。
阮舒舔舔乾澀的唇,似也覺得沒多大意思了,不再繼續說,將散落耳畔的頭髮搭回耳朵后,掠過她,打開門走出去之前,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把公司讓給大伯父的。我還沒玩夠。」
門關上,恢復安靜的室內,青衣女人睜了睜眼,盯一下香鼎新插上的三炷香,復而重新闔上,更加快速地捻動佛珠。
室外,阮舒立於門邊停留了兩三秒,才沿著長廊往回走,經過洗手間時,驀然一隻手臂伸出來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進去,壓在牆上。
阮舒眼明手快地按住對方即將壓下來的臉,皮笑肉不笑:「譚少爺,你不是應該在客廳和我堂姐相親?」
「吃醋了?」譚飛輕佻地挑起她的一綹頭髮嗅了嗅,「剛剛見你對我那麼冷淡,我以為林二小姐你記性不好,已經忘了我。」
阮舒的手臂始終橫亘在兩人之間,掩下眸底的真實情緒,笑了笑:「我以為把我忘記的是譚少爺你,一個月杳無音訊。一出現,就是在和我堂姐相親。你該知道我和我大伯父一家人關係敏感,既然如此,我們之前的談判,算是徹底破裂。」
「誰說破裂了?」譚飛的表情痞里痞氣的,隨即解釋道:「那天我是家裡有事,臨時被我老子召去英國,就今天的相親,也是我媽的安排,我哪裡會瞧得上那個瘸子?我給你的條件依舊有效。」
譚飛抓起阮舒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吻了吻,別有意味地說:「今晚有空?我可以再幫你把人約出來,咱倆之間一切好商量。」
阮舒嫌惡地抽回自己的手,冷笑:「譚少爺,你把我阮舒當傻子嗎?記性不好的人是你吧?那天晚上你在我酒里下藥的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
若非譚飛下的葯,她那晚也不至於……
「你要是肯乖乖就範,我用得著那樣嗎?」譚飛絲毫不感到自己做的有何不對,嬉皮笑臉道,「最後我還不是來不及碰你就走了嗎?」
他是沒來得及,可其他人卻趁機佔了便宜!聽譚飛的口氣,他是果真一點兒都不知情了?那麼那晚的男人究竟是……
心中煩悶,阮舒推開譚飛:「是嘛……那我真該謝謝譚少爺。希望下次能再有和你合作的機會。客廳里的人怕是等久了,你該出去了。」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下次再合作?」譚飛當即拽過阮舒的手腕,「你們家的資金問題不是還沒解決嗎?」
手腕不適,阮舒極輕地蹙了蹙眉,平和地說:「是還沒解決。但我另外有辦法了。」
「勾搭上新歡了?」譚飛的表情難看。
阮舒唇畔笑意嫣然:「這就不勞譚少爺操心了吧?不過,我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以後還是朋友,何況你可能馬上就要和我成為親戚了。」
「你——」
「譚少爺,你在裡面嗎?」洗手間的門忽然被傭人從外面敲響,「大小姐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譚飛陰著臉,很沒好氣地回答:「我沒事。我馬上就出去。」
阮舒默不作聲地靠在門后的牆壁上,始終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笑意,就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像極了一朵帶刺的玫瑰。
虛與委蛇了一個多月,肉都還沒吃進嘴裡,他怎麼可能甘心?譚飛冷冷一哼:「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能耐!」
撂完話,他開門走了出去,「砰」地把門也給帶上了。
阮舒走到洗手池前,抹了厚厚的洗手液,仔仔細細地把手洗了兩遍,尤其手背上特意多搓了幾下。沖洗乾淨后,她抽了兩三張紙巾,又慢條斯理地擦乾水漬,繼而抬頭,注視著鏡子里自己的姣好面容,嘲弄地勾了勾唇,才打開洗手間的門。
剛跨出去,毫無防備地,一記重重的耳光攜著凌厲的掌風打到她的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