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謠言
情況很簡單,西李選侍難產了,在得知朱由校就在產房外面后,她頓時想起了那個謠言,一下就把難產的責任給推到了朱由校的頭上。
母愛的偉大,讓她此刻只想把朱由校給趕走,是以有了她聲嘶力竭暴怒大罵的場景。
在場的都是婦女,對這樣的事情最感興趣了,一下子產房內的情況就傳開了,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朱由校,更有人嘀咕出聲,「沒來的時候離選侍沒事,怎麼太孫一來……」
後面的話沒說,但意思不言而喻。
「哪個賤婢亂嚼舌根子!」朱由校還未發話,旁邊跟著的王承恩卻突然暴怒起來,眼睛大睜著,死死的瞪著那群嬪妃宮女,試圖將剛才亂說話的人給找出來。
可惜因為朱由校的到來,這些嬪妃宮女讓路,已經擠在一塊了,人挨著人的,根本找不出元兇。
「你們這……」王承恩正待再說些什麼,卻被朱由校豎起的手掌給阻止了。而後他就扭過頭,靜靜的看著朱常洛的表情。
朱常洛聽完宮女彙報后,一邊是自己最寵愛的妃子,一邊是自己的長子,皇太孫,無論如何,他都不好抉擇。
一時間,朱常洛有些茫然無措,不知道是就這樣僵持下去,加工希望寄托在產婆身上,聽天由命,還是順著西李的要求,將朱由校敢走。
看了看產房,又看了看自己兒子,朱常洛幾次蠕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嘎吱!
正當朱常洛不知所措時,產房中又奔出了一個宮女,這個宮女不像前一個,有點小聰明,她一出來就大聲嚷嚷著。
「千歲爺,千歲爺,不好了,李選侍因為情緒太激動,快把肚子里的孩子給憋死了。」
這句話讓朱常洛下定了決心。他呆楞了一下,深吸口氣,而後轉過身,眼神堅決的看著朱由校,嘴唇張合,就欲說出那句冰冷刺骨的話來。
只是不等他張口,朱由校卻率先動作了。
「我們走。」朱由校低聲吩咐了句,便冷著一張小臉,帶著隨從們離去。人群又一次散開給他們讓路。只是這次讓的距離更加大了,幾乎所有的嬪妃宮女都距他十米以外。
看著離去的太孫,朱常洛表情複雜,既有感激感動,也有愧疚自責。數種表情在她臉上交織,異常的精彩豐富,讓這個平常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太子殿下頓時生動起來。
「生了,生了。」說來也怪,在朱由校走出十多米后,產房中徒然傳出了這個歡呼聲。
這一幕,讓東宮嬪妃對朱由校更加的畏懼,對那個皇太孫奪人氣運性命的傳聞,在心底又信了幾分。
「小爺,這些賤婢欺人太甚,竟然敢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您,不如……」
離開產房一段距離后,魏忠賢立馬跑上來義憤填膺的表示,那些人就是賤,必須要好好整治一下。
只是,不等他說完,一陣歡呼徒然從身後的方向傳來,聽到這聲歡呼后,一向精明的魏忠賢霎時就反應過來,李選侍,生了。
「不如……」魏忠賢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直至不見。甚至,他不知不覺的,腳步落後了那麼兩三個節拍。其他的太監也幾乎是這樣,只有王承恩反而往前走了幾步,湊了過來。
「小爺……」王承恩張嘴,似乎想安慰下朱由校,只是卻被對方一個手勢給打斷了。
「放心,本宮無事!」朱由校面無表情的說道。只是在心底,他悠然的嘆了口氣。莫名的酸澀感不停的湧現,怎麼也止不住。
「這些宮廷爭鬥什麼的,最討厭了!」
王承恩看了眼朱由校的表情,嘴巴再度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一行人沉默的走回了自己的宮殿。
途中,落後的魏忠賢登時反應過來,又緊趕了兩步,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瞄著朱由校的表情。
最平淡的當屬曹化淳,他一直面色淡然的就著。只是他顫抖的手和不停轉動的眼球,就知道他此刻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
回到房間,朱由校躺倒在床榻上,重重的出了口氣。
雖然他自我吐槽發泄了一下,但依然心情不好,任誰被至親之人這樣對待心情都不會好。儘管朱常洛只是他的便宜爹,但也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幾個真心對他好的人。
好在,他還有個成年人的靈魂,人生閱歷豐富,被人坑過,也被人賣過,還承受的住,不會一直沉浸在這些負面情緒當中。
恢復平靜后,一絲淡淡的擔憂又湧上他的心頭,讓他有些煩躁。
他是穿越者,自然知道那些死去的皇子公主,不過是古代坑爹的醫療導致的,而西李的難產也不過是巧合。
但問題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在這些愚昧的宮廷之人看來,自己簡直是妖星降世,專門奪去其他嬪妃的孩子。
有一句叫三人成虎,有個俗語叫人言可畏。本來沒有的事都能給你說出個一二三來,更何況朱由校的出生本就玄奇,而朱常洛的子女又是多災多難。
這兩兩一結合,不生出點事端來才怪。想想嘉靖朝「二龍不相見」的箴言之語,鬧出了多大的事端,讓當時的弘治太子之位生出多少波折。
這麼細細一想來,朱由校心底不由得深深泛起一股寒意,他突然意識到,皇宮中關於自己侵奪皇室子女性命的留言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嘎吱!」
正當朱由校漸漸回過味來時,他的房門被人推開了。緊接著,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我兒可否安睡?」聲音溫和甜美,一點都不像王才人平常潑辣的樣子。
「母親,校兒還未睡,不知母親前來有何事。」聽到時王才人的聲音,朱由校趕快起身相迎。
只是睜開眼他才發現,自己回來后還沒有點上蠟燭就躺倒在撞上了。
「客印月,還不速速掌燈。」沖著門外吩咐了聲,朱由校便借著點點月光迎了上來,
那想到,他才剛剛靠近,王才人便蹲了下來,一把將他拉住,擁在懷裡。
還未張口說話,王才人的眼淚便止不住的撲簌簌的往下掉。貼著王才人的臉頰,朱由校能清晰的感覺到眼淚跌落後帶來的濕潤。
「我兒今日受委屈了。」說完這句后,王才人頓時哭出聲來,手上又用了幾分力,將朱由校緊緊抱住。
感受這濃厚而不做作的母愛之情,朱由校是真的被感動了。他真心實意的叫了一句:「娘!」
「我兒不哭,我兒不哭。娘定然不會讓我白白受委屈。」似乎是感覺到了朱由校心底的擔憂,王才人猛的一把將兒子從懷中推出,雙手抓著兒子的手臂,定定的說道:「娘一定要為我兒討回一個公道!」
說完,王才人便決然起身,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看著王才人毅然的身影,朱由校不由得低低喊了一句:「娘親!」
他有些願意接受這個母親了。
第二天,等朱由校早上從御馬監值房晨練完畢回來用早膳時,卻看到慈慶宮門前圍著一圈的宦官宮女。
從人群的縫隙中,隱約還能看見一個年輕的宮女正趴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一灘暗紅色的液體從她身下流淌而出。
仔細一看,那液體竟是有些乾涸的血液,凝固的血液在熠熠生輝的陽光下,顯的有些刺目。大灘暗紅的顏色,光是看著,就彷彿問道了血腥的氣息,讓人心頭隱隱發寒。
「這是怎麼回事,東宮門前為何會有如此事情。」走到那群宦官宮女面前,朱由校皺著眉頭問道。
此刻他走近了才發覺,這裡的宦官宮女人數,幾乎囊括了慈慶宮中所有的人。就連王安都在其中。
「參見太孫殿下。」發覺朱由校靠近后,宦官宮女們趕忙跪下行禮。
等這些人跪下后,朱由校才看清裡面的情況,那是一個被杖斃的宮女,臀部的鵝黃色衣衫已經破碎,和白的紅的血肉混雜在一起,讓人看了絕對的醒腦提神。
「王安,起來回話。」朱由校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跪在最前面的太子伴讀。
「是,小爺。」王安起來后,仍然佝僂著腰,往前湊了幾步后低聲說道:「回稟小爺,這是才人娘娘今天早上拉出來杖斃的,說是妖言害主。」
「行刑時娘娘讓我等在此觀看。宮人杖斃后,娘娘決定將其暴屍三刻,說是讓我等東宮宮人記住為奴的本分。」
「我等在此守候觀摩也是娘娘的意思。」
聽完王安的陳述,朱由校終於明白了王才人昨晚那句話的意思。她竟然公然的杖斃了一名宮女。
皇宮中的宮人雖然命不值錢,但那也是暗地裡的事情,一個宮人的死去,明面上總要有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何況,王才人的位份僅僅是才人,並沒有權利處理後宮事物。
但好在這裡是慈慶宮,除了郭氏就是王才人地位最高,她處理慈慶宮內的事物也說的過去。遮掩一下,也就過去了,誰也不會說什麼。
但王才人卻偏偏決定暴屍三刻,東宮雖說安靜,但關注這裡的人可不少,王才人的做法固然有著極大震懾作用,但也將自己暴露在了危險下面,一個不小心,就是被廢黜打入冷宮的局面。
想當年萬曆只不過是在公共場合削了一名宮女的頭髮,便鬧出偌大的事故,被慈聖皇太后威脅廢去皇位,如此一看,就能明白王才人的付出有多大。
簡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再為朱由校撐場面。
想到這,他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個姓王的女人,王恭妃,也就是他的奶奶。
「王氏女,何其烈也!」他不禁感慨了一句。
聽到這話,後面的曹化淳一愣,但隨即反應,將這話連忙的記錄下來。
【作者題外話】:過年的酒,太難喝了,天天都有,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