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從貞出走

第五十七章 從貞出走

〔1〕

顧夫人外出一整天,買了禮物給自家幾位哥哥送去,在薛大老爺處吃過午飯。下午躲過天熱那會兒,又去寧家送禮。等到家時,已是夜裡八時。

剛剛進門,譚媽就迎上來,焦急地說道,「夫人,小姐此刻尚未回來。」

顧夫人聽聞,瞪大眼睛驚愕道,「什麼?!打電話去學校問了嗎?」

「打過電話問了。沒有人聽電話。」譚媽如實回答道。

「許小姐那邊呢?問過了?」

譚媽佝著身子點點頭,「我這就去給許小姐打電話問問。」

顧夫人搖搖頭,心中升起一股不詳預感,「算了算了。你去小姐房間看看罷。」

「請問哪位?」電話接通,許友雙清脆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友雙吧?我是從貞母親。」顧夫人說道。

「是顧伯母呀。顧伯母吃過夜了?」許友雙跟顧夫人寒暄。

「吃過了。」顧夫人答道,「友雙,從貞在你那裡否?」

「從貞?」許友雙稍有驚訝,「沒有呢,顧伯母。從貞不在家嗎?」

「這個孩子,不曉得跑哪裡去了,今天早早去了學校,此刻還沒回來。」顧夫人埋怨顧從貞道。

「從貞今早去學校了?」許友雙反問疑惑道,「今天起學校放假了的。」

顧夫人心中一怔,難道顧從貞從今早就不知道蹤影?

沒聽見顧夫人回話,許友雙又關切問,「從貞或許跟著哪些同學去了上海罷?我聽見從貞提起過呢。」

「夫人,夫人。」譚媽一雙小腳快步往大堂跑,像是發現了什麼緊要事情。

「好。我再問問別的同學。」顧夫人捂著聽筒沖譚媽瞪了眼,隨後說道,「謝謝你呀,友雙。」

「不用謝。伯母放寬心,從貞不會有事的。」

顧夫人剛掛斷電話,譚媽就拿著手裡的一封信迎上來,雙手遞給顧夫人。「夫人,小姐留的信。」

顧夫人又急又氣,顧老爺的事情剛剛處理好,顧從貞又鬧這麼出事,讓人好不省心。雙手顫抖著拆開顧從貞留的信。

信上卻只是寥寥幾句。

娘,

我去咸寧找琢玉哥,請他幫忙。不必擔心。

從貞

顧夫人看完顧從貞的信,雙腿一軟。若不是譚媽手快扶住,就要跌坐地上。

「夫人,小姐說什麼了?」譚媽扶著顧夫人坐在木椅上。

顧夫人抬頭雙目無神看著譚媽,大吼道,「快去***,快去***!」說著,眼淚嘩嘩流下來,「小姐去了咸寧,快去把小姐找回來!」

譚媽一聽,也驚訝。看了眼顧夫人,也不敢多問,急忙召集顧府僕人去找顧從貞。

顧夫人大哭著,右手緊緊握著顧從貞的信,就要將信撕碎,左手撐著案桌,右手用力拍打著自己,「就不該讓你知道這件事情。真是不怕死,前線也要去!」而後又埋怨自己,「都是我的錯,若是昨天發覺你的異樣,今早去你的房間看看,也早知道攔住你。」

譚媽此刻回來,也是淚眼婆娑的模樣,走到顧夫人面前蹲下,握著顧夫人的右手,「夫人,他們已經去***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情的。夫人不要再怪自己了。」

〔2〕

寧家二樓,寧漩站在寧源的房間外,輕輕敲門。

「進來。」寧源此刻正收拾著衣物,明日就要跟著寧漩出發去長沙。

寧漩開了門進來,「收拾好了否?」

寧源抬頭看了眼寧漩,稍有些喘氣道,「就好了。怎麼了?」

寧漩在沙發上坐下,「沒什麼別的事。就是聽說顧家鬧得翻了天。」

寧源停下手中的動作,蹙眉問道,「顧家還能翻什麼天?顧老爺已經沒事了。」

「從貞不知道這回事。」寧漩看著寧源說道,「聽說今早就不見了人。留下書信說去咸寧找琢玉了。」

寧源驚愕,「什麼?她去了前線?」

寧漩盯著寧源失態的模樣,「顧家已經遣人出去找了。」

寧源盯著地面理了理嗓子,故作鎮定聳聳肩,「她去哪裡是她自己的事情。」雙手卻不自主握緊,擔憂顧從貞的安危。

寧漩盯著寧源緊握的雙手,「我就是跟你說聲。免得你明日知道了,還說我刻意瞞你。」

寧源微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你明天一早就要跟著我去長沙,代表處長出席聯合部署會議吧?」寧漩站起身來,正色提醒道,「若是你學從貞半夜裡失蹤,估計處長再不敢用你。」

寧源抬頭看著寧漩,雙目失神點了點頭。他有自己的路子,得知顧從貞去咸寧的消息不過時間問題。寧漩此番前來,並非出自好心想要告訴他顧從貞的下落,而是來警告他,若是敢擅自做主去追顧從貞,她便去處長那裡把他要回來,常年做她的秘書,再無升遷之望。

寧漩走到寧源身邊,探下身子拍了拍寧源的肩膀以示安慰,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轉身走了。

寧源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拿起電話聽筒來,撥出電話。

「燁霖。」寧源叫了對方一聲,卻又愣著不說話。

「少爺?怎麼了?」被叫做燁霖的人疑惑問道。

寧源拿著電話聽筒,蹙眉思考著。

「少爺?你還在么?」燁霖見寧源不回話,小聲罵了聲電話信號。

寧源長舒一口氣,「顧從貞去了咸寧,你跟著去看看。」

寧源掛斷電話后,癱坐在靠椅上,自嘲冷笑。本想置氣,不讓燁霖去找她,可終究是狠不下心來。他未曾料到顧從貞的性子竟這般烈,寧肯捨命去找許琢玉,卻不肯惜命鬆口求他。

「顧從貞,你到底哪裡值得我這般對你?」寧源自嘲道。

寧漩房間的電話響起來。

「怎麼了?」寧漩偏頭將聽筒夾在肩膀上,雙手翻看著手裡的文案。

「政委,少爺叫人跟過去了。」電話那頭的人壓低著聲音問道,「我還過去嗎?」

寧漩翻看文案的雙手頓了頓,輕挑了挑嘴角冷聲說道,「寧源叫人跟過去是寧源的事情,你的任務可不一樣。」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頓了頓,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有什麼就說。」寧漩說道。

「如果少爺知道了......」

寧漩將文案整理好,右手拿起聽筒,「你做事情向來乾淨利落,不讓寧源知道便是。」說罷,寧漩將電話掛斷。嘆了口氣,輕聲自言自語道:「從貞,你休要怪我。誰讓寧源為了你,不惜得罪許家,做出如此多不顧後果的事情。」

〔3〕

「大伯,我們這是到了哪兒呀?」驢車后坐著的灰頭土臉的女子,便是顧從貞。問完話又眯著眼睛抬頭看太陽。此刻已是正午時候,距離顧從貞離開漢城,已有三日之久。

顧從貞編著兩根麻花辮盤在後腦勺處,穿著白色藍花的上衣以及深藍色的長褲,頭頂戴著從農家出門前,那位農家媽媽給送的深藍色的頭巾。這個模樣的顧從貞,哪裡還有半點顧家小姐的模樣?

前面的老伯手裡拿著鞭子,緩慢走在毛驢旁邊,聽見顧從貞問話,轉頭看了眼顧從貞,又四下仔細看了看回話道,「姑娘,我們已經到了咸寧境內了。前面就是橫溝橋鎮。」

「大伯,進了前面山林我們歇歇罷。」顧從貞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又看見老伯的衣衫已濕,故而說道。

「好。」老伯應道,「這驢子也嫌熱不肯走了。歇個涼再上路。」

顧從貞從驢車後下來,拿出包袱里包著的饅頭,自己拿了一個,剩下的遞給老伯,「大伯,辛苦你了。」

老伯拿了兩個饅頭,「行了,剩下的留著罷。夜裡還消吃呢。」

顧從貞便將剩下的饅頭又包起來,放回包袱里。跟著老伯坐在驢車后。

「姑娘,你家男人是哪個戰區的?」老伯問道。

顧從貞低下頭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您不是說橫水溝鎮是守軍大後方?」

「戰區這麼大,你以為到了橫水溝鎮就能找到你男人?」老伯笑道。

「只要有軍人的地方,就能找到他的下落。」顧從貞笑著看著遠方。她總算要到達橫水溝鎮,總算能見到琢玉哥,總算能救父親。

老伯聽見動靜,四下打量又沒看見人,急忙將饅頭放下,拍了拍顧從貞,拿起鞭子抽毛驢便要走。

顧從貞疑惑問道,「大伯,怎麼了?」

老伯正要說話,周圍卻突然出現一小隊穿著薑黃色軍裝的人,手持漢陽造八八式手槍對準兩人。

「什麼人?!」

老伯被這一聲喝嚇得舉起雙手來,顧從貞卻樂呵呵笑著打招呼。「我叫顧從貞,是許琢玉長官的未婚妻。」

為首的隊長聽說是顧從貞,將手槍收起來,上下仔細打量顧從貞,走近了躬身驚喜說道,「你就是顧小姐?在下奉邱長官之命,前來接應顧小姐。」

顧從貞隨即從驢車上跳下來,欣喜道,「邱長官?承臻哥叫你來接應我?」

隊長眼光停留在老伯身上,聽見顧從貞管邱承臻叫哥,便讓士兵將槍收起來。「是的。」

「這是留我過夜的大伯,正要送我去橫水溝鎮。」顧從貞笑意盈盈解釋道。

隊長點了點頭,而後側身,恭請顧從貞道,「顧小姐,走吧。」

顧從貞立馬拿過驢車上包袱來,跟老伯道謝后,便跟著那隊國軍走了。

對面山上埋伏著的一位大漢站起身,將手槍收起來,緩緩下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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