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轉攻為守
〔1〕
送走許夫人和姨太太,蘇芸關上房門插上插梢進西廂房來。
許琢玉在適才許夫人坐的位置上坐著,雙眼無神地看著茶桌上放著的木箱。
蘇芸腳步輕盈,緩緩走進房間來,在許琢玉身旁坐下,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許夫人和姨太太走了。」
許琢玉抬頭看著蘇芸,雙眼柔情赤城,伸手握著蘇芸的雙手,「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蘇芸淺笑著,從許琢玉手裡抽出手來,失望看著面前的木盒,「你瞧這見面禮。我便是不想收也收下了。」
許琢玉伸手合上木盒,「既然母親都說了是見面禮,出乎禮節,你自然是要收下的。」
蘇芸轉頭看著許琢玉,沉默不語,不曉得許琢玉的言下之意。
許琢玉伸手替蘇芸理了理適才因煮茶而散亂的髮絲,「不過母親對你說的話,自然是不能聽信的。」
這樣的事情他實則早就在邱承臻身上看見了,但到底來得快了些。如今忙著咸寧的事情和白狐的事情,他尚且沒有心思準備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
蘇芸與許琢玉對視,想起焦竺對自己說過的話,自嘲笑道,「當初焦竺姐勸說我的時候,我還不肯相信。現在哪裡還是什麼新時代,前朝的思想,到底還是根深蒂固。」
許琢玉聽見蘇芸這麼說話,心裡難免心酸又心疼,半站起身子搬起板凳靠近蘇芸坐著,攬過蘇芸的肩膀安慰道,「還記得當初石門山的土匪來偷盜那次?」說著側頭看了眼蘇芸,「可還記得你當初怎麼說的?你說你相信我。怎麼?到現在卻不肯相信我了?」
蘇芸努力露出笑容來,順勢倚靠著許琢玉的肩膀,「實則我也不是說要取代顧小姐的位置。便是沒有名分又如何?只要肯讓我留在你身邊。」
「母親和父親那邊,交給我去辦就是。你不用擔心。」許琢玉說道。
兩人頭靠著頭,良久,等著蘇芸的心情稍微緩和一些,許琢玉轉移話題問起蘇芸懷孕之事。
「你今早遣人來跟我說,有要事告訴我,可就是因為肚子里的這個小人兒?」許琢玉淺笑著問道,一邊說還一邊伸手輕撫蘇芸的肚子。
蘇芸也伸手搭在許琢玉的手背上,「自然是為了這件事情。要不然也不會去打攪你。知道你忙碌。」
「何時的事情?」許琢玉柔聲俯首,含著蘇芸的耳垂問道。
「今天早上不舒服,去了醫院看才知道的。」蘇芸臉上卻並不見幸福的模樣,雖然她告訴許琢玉的初衷,就是要跟許琢玉分享這個喜訊。隨後,面露為難之色重新開口說道,「我曉得,國難當頭並非兒女情長的時候。如今醫學技術也發達。這個孩子來得......所以,這個孩子,我們......」
許琢玉一聽蘇芸的語氣,知道蘇芸是在徵求她的意見,但她已經為自己做了主,她不想要這個孩子,至少是為了他不想要這個孩子。
許琢玉即刻打斷蘇芸的話,「你可曉得,孩子是天賜的禮物。怎麼能駁上天的面子?」
「可是,我們現在.......」蘇芸正要反駁,卻看見許琢玉做了噤聲的動作。瞬時間靜下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一雙似葡萄的眼珠左右滴溜溜轉著。
許琢玉淺笑著,「我們現在不是很好?這個孩子我想留著他。」
〔2〕
這邊廂,許夫人和姨太太將將坐上汽車。
姨太太還想著臨走前蘇芸看她的那個眼神,雙手緊握著,膽怯之情一時散不去。
許夫人則因為許琢玉的忤逆,心裡好生生氣。她含辛茹苦將許琢玉撫養長大,如今竟是因為這樣一個風塵女子,與她作對。
姨太太好不容易緩和過來,反正如今已經魚死網破,倒不如拚死一搏,還有一線生機。就像許友雙說過的,她以前可從未怕過。想到這裡,遂轉頭看著丟了魂的許夫人。緩緩開口試探性的叫了聲,「夫人?」
許夫人應了聲,轉頭看了姨太太一眼,「怎麼?什麼事情?」
「夫人,你難道就沒有疑心,為何二公子恰好就看見那一幕?」姨太太又開啟自己的煽風點火之技能。
許夫人蹙眉問道,「姨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一定是那個狐媚子叫人去叫的。」姨太太一邊恨恨地說,一邊還伸出食指來指指點點,倒真是有股集市農婦的感覺。
許夫人經姨太太這麼一挑撥離間,也覺得姨太太說得在理,贊同的點了點頭,隨後又冷哼了一聲,「年紀輕輕,竟是都學會這些背後的手段。」
「二公子跟夫人一般心善,卻被這個狐媚子抓著哄得團團轉。」姨太太見許夫人又咬上了鉤,繼續說道,「夫人切莫與二公子生氣,這般倒真是中了那個狐媚子的圈套。」
許夫人明顯怔了一怔,她倒是從未想過這些。想起適才自己對許琢玉的態度,不禁自責道,「我剛才那樣對待琢玉,可當真是中了她的圈套。」
姨太太急忙拍馬屁說道,「這不要緊,誰沒有個情緒失常的時候?夫人只消等著明日二公子回來,不提此事,對二公子更好些便是。」
許夫人蹙眉看著姨太太,「這是為何?」隨後反應過來,笑道,「叫琢玉知道我對他有多好,叫琢玉明白我的用苦良心可是?」
姨太太點頭應道,「你瞧今天,公子留在那個狐媚子那裡,指不定這個狐媚子又要跟二公子說些什麼。夫人只要不提這件事,二公子又哪敢造次主動提起?何況,二公子的孝心,那是路人皆知的。」姨太太接著替許夫人出謀劃策,「哪還有兒子質問母親一說的?夫人對二公子越好,二公子忘記這件事情忘記得就越快。到時候把從貞叫過來,哪還有蘇芸那個狐媚子的事情?恐怕都不消夫人去說,她自己就走了。」
許夫人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想起許琢玉對自己確實能算得上百依百順,不由得自信起來,嘴角漸漸浮上笑容,恨恨地說蘇芸,「尚且還不更事,又怎能翻得起浪?」
兩人再說了幾句,汽車便開回了許家大院門口。許夫人和姨太太相繼下車的場面,被樓上站在窗前的許司令盡收眼底。剛剛問管家許夫人的下落的時候,管家還支支吾吾不肯說,替許夫人瞞著他。現在卻是被他逮著個正著。
〔3〕
不多時,許夫人回到房間里,意外的發現許司令竟然躺在床上看著書,好生悠閑愜意。
不由得愣了愣,隨後鎮定問道,「怎麼今日這麼早就回房了?戰場收回來了?」許夫人一邊問著,一邊親自將手提包掛到衣桿架子上。
許司令瞥了眼許夫人反常的動作,徑直問道,「往日里不都是讓小袁替你掛包,怎麼今日倒自己走過去掛?小袁呢?」
許夫人舉起手提包的雙手在空中微微停滯了一番,隨後尷尬笑著回答,「適才管家叫小袁說是有事情。」說著便向著床邊走去,「怎麼?我自己掛個包你還要疑心?」
許司令挑了挑眉,繼續問道,「你今日去哪裡了?挑著晚上出去。」許司令刻意頓了頓,打量著許夫人稍微惶恐的臉色,繼續說道,「問下人,下人都說不知道。」
許夫人聽見這句話,才算是放心,長舒一口氣淺笑著回答,「周夫人叫我過去打牌,說是王夫人和邱夫人也在。我總不能不去吧?」許夫人說著,緩緩站起身來,打算去洗漱。
許司令也跟著坐起身子來,仰頭問道,「你今日說話,怎麼一直不敢看著我呢?」
許夫人明顯怔了一怔,雙手不禁握緊,「是你在看書,沒看見我罷了。」
許司令終於忍不住,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看來,你跟黃茗處得倒真是不錯嘛。」
許夫人深吸一口氣,知道瞞不過許司令了,轉身淺笑著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繞過床走到許司令身邊,「便是怕你亂想才不敢告訴你。」
許司令冷眼看著許夫人,別過頭去,「那你倒說說,你和黃茗一起出去,究竟做了什麼事情?那麼個風塵女子,怎麼能跟你同出同進?!叫旁人看見了,指不定怎麼戳我們許家的脊梁骨呢?!」
許夫人等著許司令罵完了消了氣,才緩緩開口解釋,「今天黃茗來找我,說起琢玉的事情。」說著頓了頓問道,「你可知道琢玉和紅玫瑰的事情?」
許司令冷笑一聲,「你看你看,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她那樣的人來找你,哪能有什麼好事?」
「你且聽我說完可好?」許夫人見許司令又開始發火,不免有些著急。
許司令打量著許夫人,靜下來聽許夫人說後面的事情。等著許夫人和盤托出,許司令才問,「說完了?」
許夫人點點頭,「所以你現在還說黃茗不懷好意?」頓了頓又說,「不是你說的,風塵女子怎能進我們許家的大門?」
許司令的火氣馬上就上來,「黃鼠狼給雞拜年,還能有好意?!」許司令急躁地在許夫人面前踱步,「琢玉和蘇芸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