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混亂

第二章混亂

地面的晃蕩漸漸平息，胡非慢慢停下了奔跑的腳步，心裡滿是劫後餘生的輕鬆，他從兜里摸出根煙來，放到嘴裡點燃，深吸一口，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小理此時他已經跑到廣場的末端，平時高高在上的房屋此刻委頓在地上，堵住了廣場周圍的所有道路。剛從惶恐中平靜下的人們一個個精神委頓，然而看著剛剛的繁華轉眼變作這般慘狀，男人長嚎，女人悲泣。

「兄弟，給支煙抽抽，」一個大約三十多歲，身體微微發福的男子朝胡非道。

胡非愣了三秒，扭頭打量這個一屁股坐在地上，沒絲毫形象可言的男人，雖然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但是從那依然緊貼在頭皮上的頭髮以及身上那套看似非一般的西服領帶，隱約也能想到這男子是個混的不錯的角色。

胡非沒多說，從兜里掏出自己的劣質煙，遞了一根給男子，然後扭過頭，繼續考慮該如何逃生。

「咳咳，兄弟，」男子叫道，「能不能借個火？」

「嗯？」胡非點了點頭，「可以。」將手裡的塑料火機遞過去。

那男子臉上的神色變幻，頗有些無奈的接過火機，點燃吸了一口，馬上嗆的眼淚直流。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心裡終究是覺得這五塊一包的怎麼也比不上幾十快一包的煙。

「還你，謝謝，」男子將火機還給胡非，然後站起來，伸出右手，「我姓馬。」

胡非與男子握了握手，「哦，老馬，我叫胡非。」

聞見老馬這一稱呼，男子臉上露出了苦笑，多久沒聽到有人叫自己老馬了？他剛剛報姓不報名，那就是知道所有人只要知道自己姓什麼就夠了，然後別人會稱呼自己說，馬總，您好。但是現在顯然已經不是在公司，看這情況，自己的公司恐怕也倒在路上變作垃圾了。

「我叫馬如龍，在騰龍公司任經理」說到這馬如龍忽然反應過來，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他忙轉口道，「胡——兄弟你知道為什麼在我們這座城市也會有這樣的強烈的地震么，從剛剛的震感估計，應該已經有八級，甚至超過八級。」

胡非確實也詫異，這座城市從來就沒有地震的記載，理論上屬於不會發生地震的城市，但是為何一震就有如此強大的破壞里呢？

馬如龍吸了口煙，嗆的滿臉通紅，他看著胡非，「你聽過關於2012年的末日預言嗎，我現在覺得他是真的，當一個不可能變為可能，那麼就一切皆有可能。」

「我當然聽過那個末日預言，我還看過那部2102的電影呢，」胡非有些難過，這個騰龍公司的經理同志被地震怕也震成個腦震蕩了，「不就是說地面震蕩，火山爆發，海水倒流，然後一些人登上什麼諾亞方舟，十億美金的船票，迎來新世紀。亂七八糟的，純粹是美國佬閑的發慌，弄出來賺錢買船票的把戲。」

胡非心裡其實也有些慌，但是眼前的情況和這個男人聊天有些浪費，若是真末日，也要先拉個女孩結束自己二十多年的光棍生涯先。他朝馬如龍擺擺手，「就算是末日，老子現在還活的好好的，等我死了，我就承認這***末日預言。」

馬如龍眼見胡非朝人群走去，嘆息一聲，復又蹲在地上，心裡是打翻的五味瓶。本來今天聖誕節，自己和那個公司剛畢業的大學生女孩第一次出來約會，電影票才買好，地震來了。本來自己打算要是接連三場電影看下來，少說也有十二點了，到時泡泡吧，喝點小酒，再去找個房間睡覺那不是名正言順？都怪老天不做美啊，現在連那女孩到哪裡去都不知道了，天知道是被人踩死了還是被房屋砸死了。

他掏出手機想著應該給人打個電話，看自己認識的人還有幾個活著。

沒信號。馬如龍搖頭，他知道這地震絕對是一場範圍極廣，波及面積極大的地殼震蕩，現在自己出也出不去，只能寄希望能有人來救援了，要是還能有其他人活著的話。

胡非叼著煙，慢吞吞沿著廣場走著，心裡也是一片亂七八糟，雙眼掃著黑壓壓的人群，盼能出現幾個用來結束自己光棍的美女。事實上他心裡也是慌亂的，比如那個末日預言，他也花了很長時間看了很多資料，然後大笑三聲，末日而已，一起死吧，這個萬惡的世界。

但是現在，真切的死亡擺在自己面前，他心裡多少有些虛。一定要所有人死光了我才死，胡非恨恨的想著。

此時大約晚上九點，剛剛燈火通明的城市已經變作一片黑暗地獄，零散的燈光，防空警報和汽車尖銳的鳴叫聲，還有遠近的慘叫和呻吟聲，慘淡的月光灑下，所有人都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躁動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下來，終於開始發覺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就是此起彼伏的聲音，比如，「哎呀，我的錢丟了」「兒子你在哪裡？」「老公，發生什麼事情了，剛剛真是太舒服了，啊，怎麼這麼多人」又或者，「我的手機被誰拿走了，那裡面有很多客戶的資料啊」「誰在摸我，還把我身上的被子也拿走了」「沒信號？！」】

廣場上的人流漸漸散開。就著這微弱的光線，所有人都發現了這麼一個事實，地震了，房子塌了，錢丟了，老婆女朋友不見了。就沒人記起自己家裡的兩個老不死？？？

胡非在倒在路旁的那棟自己經常仰望的樓房上坐了，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人群，嘴角的煙一閃一閃，像個幽靈。

「嗚哇，媽媽呀，我的房子」終於聽見一個叫媽媽的，胡非忍不住將視線轉過去，那大約是個年輕的女孩，這點從聲音上就可以判斷出來，衣服看起來還算是整齊，不屬於在和人約會或是在床上翻滾的類型。此刻正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房子，我剛剛才裝修好的房子，還有我那兩萬塊的電視，以及那個按摩浴缸怎麼就沒有了，就這麼沒有了」

胡非聽的很清楚，想來活著的人都能聽清楚這個女人的悲嚎。光線太過微弱，看不清楚女人的具體情況，想來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哭喊聲震天動地，媽媽這個辭彙喊叫的愈加悲切，估計所有人都在遇到傷心事時總喜歡想想他老媽掛掉，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多麼的難過。

胡非看不下去了，並不是說這女人的哭喊聲讓他起了同情心，而是自己坐在這棟大廈上面，下面就有這麼一個人在悲號，感覺怎麼也不舒服。他彈掉手中的煙屁股，站起身向下走去。

剛走幾步，地面忽然又開始震蕩起來，餘震？胡非心頭一冷，發揮出自己小時練輕功的勇氣，從兩米高的地方一下跳落，在地上就勢一個翻滾，騰地站起身來。

人群又開始慌亂起來，不過這次比上次冷靜多了，沒出現萬馬奔騰的場面。這餘震震幅也夠強的，胡非心道，暗暗鬆了口氣，身體倒是無礙。

「救，救命」一個微弱的聲音灌進胡非耳朵，循著視線看去，不遠處居然又出現了一條大裂縫，將剛才他坐著的房子一分為二，然後，在那條裂縫邊上，一個女人趴在那裡，上半身在地上，下半身已經在裂縫裡，而此刻她正雙手死命摳著地面，維持著身體不落入大地裂開的嘴巴。

這完全是可以自己爬上來的，胡非心裡很是不屑，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想著只靠別人，誰會顧著你？想來這女人剛剛的哭泣太過投入，現在吊起命來，喊出的聲音卻微弱的很。

胡非雖然心裡有些黑暗，到底也見不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且這個女人很明顯就是那個對著房子長嚎，「媽媽呀」

「也算你對我有點恩了，」胡非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一隻手拉著地上房子的窗戶，然後將另一隻手伸過去，「來，抓住了。」

在胡非的感覺中，這麼一個女孩，算她有一百斤，以自己一手提包水泥的勁，還不手到人來。然而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他用力，那女人沒動，抬起張幽怨的臉，緩緩搖頭。

胡非手上加力，還是沒效果，那女人已經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了。他心裡一動，「你下面卡住了？」

女人臉色一變，把頭一甩，居然冒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胡非再用力。不可能啊，怎麼還是拉不上來。他很認真的道，「你下面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夾住了，未必還是壞掉了？」

女人終於是忍不住了，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

「我下面有人！」

胡非被這等高分貝的聲浪震的一個趔趄，差點就放掉女人的手，他憤怒的吼道，「你下面有人了不起啊，老子還不想到你上面呢。」

「靠，小子你真強，」那個馬如龍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這裡，聞言也是佩服的朝胡非比了比中指，「胡兄弟，我來幫你。」

「一邊去，」胡非心裡滿腔怨恨，他雙眼通紅，鬆開握住窗戶的手，疾走兩步，深吸氣，兩手一把抄起女人的腰，一聲大吼，力量噴薄而出，將所有人從裂縫裡甩了出來。

胡非接連退了八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只野獸拚命喘氣，剛剛基本已經將吃奶的力氣和在架子上的勇氣都用光了，要是冷靜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如此莽撞。他轉眼看到被自己甩出的人，忍不住又是一聲憤哼，

「媽媽地，你下面居然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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