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第264章 無敵
狂風呼嘯,檐鈴激響。眾人悚然變色,朝南望去,只見黑雲如巨浪層層翻滾,夾雜著萬點銀光,繽紛閃耀,也不知有多少人正朝這兒御劍飛來。
許仙大凜,若群雄未中「屍涎」之毒,占著天時地利,自然不怵道佛各派,但此時山上能動彈的只剩下他、小青、李少微、展子夜與無憂子五人,偏偏此刻,他們為了逼出殷紂體內蠱毒,又以五行真氣生克相抵,如果貿然撤回雙掌,後果不堪設想。
群雄更是驚怒交迸,有人叫道:「不夜城外有八百里迷霧,就算有司南針也找不著方向,這些賊禿、牛鼻子又怎會尋到這裡?我猜定有內奸呼應!」又有人怒道:「操他奶奶的,這還用猜嗎?我看定是姓展的小賊搞的鬼!他早和道佛各派勾結好啦,所以才假借結婚,將我們誆到這兒,一網打盡……」
滿殿嘩然,展子夜臉色鐵青,冷笑不答。
卻聽一個清柔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道:「我們要報仇,屍涎已經夠啦,何須引狼入室?倒是無憂子身為真大道的太掌門,竟然這等好心,冒死上門為冥王療傷,實讓奴家難以索解。」說話的正是黑山姥姥,她重傷未愈,待要強撐著坐起身,又軟綿綿地癱了下去。
眾人聞言又一陣哄然,他們對劉德仁早有戒心,只是見李少微與他同行,不敢公然質問。此時見大敵壓境,更覺可疑,不約而同地想道:「老牛鼻子提議五人合力救冥王,莫不是早有所備,逼得他們無法抽身?」
無憂子閉著眼,將真氣綿綿傳入殷紂體內,淡淡道:「展二娘多慮了。道魔之別不在門派,而在人心。貧道正是想明了這個道理,才雲遊四海,多年不問江湖之事。今日到此,只是為了尋找林靈素和李師師,了斷一樁陳年恩怨,與他人無關。貧道救冥王,一則當年他曾有恩於我,二則也是為了逼出他內的蠱母,找出李師師。」
群雄將信將疑,嗡嗡議論。
李少微冷笑道:「是我帶無憂子來不夜城的,難不成各位懷疑我是叛徒么?」見眾人忙不迭地搖頭否認,又冷冷道:「冤有頭債有主,黑山姥姥、展城主,你們要找的是敖青青與她的後人,又何必連累滿門兄弟?生死關頭,更當盡棄前嫌,同仇敵愾。若真不是你們引來道佛各門,就當立刻取出屍涎的解藥,合力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黑山姥姥點了點頭,道:「天後既然有令,我們又豈敢不從?只要各位對著天海發兩個毒誓,第一,今日發生之事,以後全都別再提了。如有誰再翻舊賬,人人得而誅之。第二,今日之禍,全由敖青青引起,她活著也罷,死了也好,諸位都得為我展家報仇雪恨。如果此次挑事的真是那李師師,也得合力搜山檢海,將她千刀萬剮……」
眾人如蒙大赦,正七嘴八舌地爭相立誓,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忽左忽右,格格笑道:「想找奴家,何必搜山檢海?只是不知你們誰有本事殺了我?」
李師師!許仙心中一沉,不等辨明方位,「嗤」地一聲輕響,黑山姥姥身子一晃,眉心多了個殷紅的血點,連聲也來不及哼上半聲,便已圓睜雙眼,頹然倒地。
展子夜猛吃一驚,失聲道:「姑姑……」殷紂突然睜開碧眼,縱聲狂吼,渾身霓光怒放。他心浮意躁,雙掌不由自主地往後一撤,真氣岔亂,險些被冥王獨臂甩飛。
五人聯手,環環相扣,一損俱損。展子夜此處潰退,另外四人登時齊齊一震,被彼此衝撞的氣浪掀得凌空飛起,卻又似繃緊繩線的紙鳶,左搖右晃地懸浮在冥王周圍。
幾在同時,斜後方狂飆怒卷,驚呼四起,一道白色的人影閃電似的朝他們衝來,格格笑道:「展城主放心,我這就送你和她團圓。」
許仙暗呼不妙,這妖女伏藏人群,等的就是此刻!此時進退兩難,如果不鬆手格擋,無異於坐而待斃;但若貿然鬆手,又勢必遭受另外四人真氣的同時猛擊,凶多吉少……
念頭未已,展子夜已被那妖女「嘭」地一掌拍中,瞬時震飛出殿外。許仙眼前一黑,仰面翻飛,只覺五股或陰寒、或剛猛的真氣交迸亂涌,有如火山怒爆,驚濤炸涌,轟然撞入體內。
好在他早已修成無脈之身,意守太虛,那排山倒海的五行真氣在體內極速亂轉了幾圈,便已大半逆化為混沌元炁,饒是如此,仍不免被絞得劇痛欲裂,幾欲暈厥。
不等吸氣,「嘭嘭」連聲,小青、李少微、無憂子、殷紂又已被李師師接連拍中,霎時間鮮血狂噴,飛旋拋落在大殿各處。
這五人無一不是當今天下頂兒尖兒的人物,若是公平交手,李師師縱有通天本事,也絕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將他們盡數重創;但除了這妖女,世間只怕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在這稍縱即逝的瞬間偷襲得手了!
又聽李師師格格笑道:「許官人,奴家最恨背棄誓言,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你既負我,可就別怪奴家無情啦。」香風撲面,白衣鼓舞,那隻纖纖素手又已閃電般抓到了許仙頭頂。
許仙汗毛盡乍,本能地翻身飛旋,氣刀破臂,大喝著朝她奮力反掃。
那妖女似是想不到他竟仍能聚氣反攻,「咦」了一聲,笑道:「好俊的炁刀,只可惜招式太差,全無章法。」翩然閃掠,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無比的「S」形弧光,夭矯飛舞。
「嘭!」
許仙氣刀還未完全成形,便已被那記凌厲無比的弧光撞得如漣漪迸散,虎口酥痹。繼而「噗噗」連震,那道詭譎莫測的太極魚線又凌空迭閃,劈得他腥甜直涌,難以招架,只能接連施展「陰陽指」,勉強躲避。
眾人瞧得眼花繚亂,驚呼不絕。此時道佛各派大敵壓境,能動彈的又盡遭這妖女重創,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這來歷不明的瘸腿小子了,無不為他捏了一把汗。胡三書眾盜、花神谷諸女更是時而尖叫,時而歡呼,如懸吊桶。
許仙越斗越是駭然,背上竟是岑岑冷汗。他與李師師也已交過兩次手了,但直到此刻,才知這妖女先前竟根本未盡全力。
她修的雖然也是陰極真炁,卻與李少微、殷紂、展子夜等人截然不同,就像深不可測的浩淼冰洋里,蘊藏著時刻將欲噴薄的火山,負陰抱陽,千變萬化,讓人防不勝防,無從抵擋。若非他修成了無脈之身、混沌真氣,又深諳「天人合一、借力隨形」之道,早已被震得經脈盡碎,魂魄俱銷了。
卻不知李師師心中驚怒更甚於他。二十年來,她費盡心機,搜得了「青龍」、「白虎」兩份煉天石圖,苦修「先天神功」、「陰陽五雷大法」等太古絕學,自忖已可無敵天下,豈料竟連這腿腳不便的滑頭小子也奈何不得。雖殺得他左支右絀,狼狽萬狀,卻總讓他在至險之處堪堪避過。
眼見南邊空中飛劍閃爍,道佛各派距離城頭已不過數里,她心念急轉,揚眉笑道:「做法事的就快來啦,許官人,我先殺了你的娘子,讓他們念經超度。」震退許仙,俯身朝小青衝去。
許仙大凜,拔身疾追,她卻突然飛旋迴轉,「轟」地猛擊在他炁刀鋒尖上。這一下如海嘯山崩,勢不可擋,他喉中一甜,合握的雙手猛地鬆脫,身不由己地朝後撞飛出十幾丈遠,渾身骨骼彷彿全被震碎了。
李師師格格一笑,也不追趕,繼續翩然朝小青掠去。指爪將欲抓到她衣襟時,一道人影突然斜地里搶到,「砰」地與她對了一掌,兩人齊齊一震,衣裳全都鼓了起來,眩光四射。
眾人齊聲驚呼,認出此人當日追逐小青到此的王重陽,想不到這小子年紀輕輕,又中了屍涎之毒,竟還能抵住李師師一掌,無不大感驚佩。
王重陽臉色漲紅,顫聲道:「師父,真的是你……」又是驚愕又是難過又是失望,淚水險些奪眶。雖然早知道這妖女毒如蛇蠍,當年收自己為徒,全無好心,但四目交對,仍不免百感交集,怎麼也硬不起心腸與她為敵。
李師師笑道:「乖徒兒,幾年不見,你又長進啦!」掌力一吐,登時將他震得凌空趔趄飛跌,一把抓起小青,旋身衝上了殿頂。
許仙大凜,待要拍掌躍起,卻一陣鑽心刺骨的裂痛,半絲力氣也使不出來,厲聲叫道:「王重陽!這女魔頭害死你妹妹,害死你媽媽,害得蓬萊三十三島自相殘殺,如今又要害死寧姑娘……你若放走了她,又怎對得起蛇族父老、蓬萊鄉親?」
王重陽渾身一顫,眼前閃過母親與王允真的笑臉,悲怒填膺,大喝著衝天躍起,奮起神力,氣刀接連不斷地朝李師師斬去。奈何小青操於那妖女之手,投鼠忌器,被她抓起小青一晃,便又只得收「刀」飛退。
就在這時,南邊城樓金鐘狂震,吶喊如雷,數十道劍光破空衝起,青城「飛劍門」的道士已率先沖入了紫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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