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滋味雜陳
祁安落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衣服,渾身上下總算是輕鬆了些。腦子裡也不再是渾渾噩噩的。祁安落連休息也沒有休息,立即就下樓回醫院。
剛出電梯,就見那男子坐在大廳的角落裡。祁安落壓根就沒想到他還沒走,不由得撫額,只當是沒看見,迅速的往外走。
人一直都是盯著電梯邊的,怎麼可能沒看到她。她還沒出酒店,那男人就追了上來,遞了一杯咖啡給她,聳聳肩,道:「喏,給你的。」
祁安落還真是沒見過那麼死皮賴臉的人,沒有去接,停住了腳步看向了他。那男人有些不自在,手抵做唇輕咳了一聲,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前幾次,我說話有點兒那個,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祁安落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不知道他到底又想幹什麼。那男人一點兒也沒糾纏,遞著咖啡,道:「咖啡拿著吧,我看你好像挺忙的,走吧。」
他執意的遞著,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祁安落也不想和他糾纏,接過了咖啡。說了句謝謝微微點點頭走了。
男人摩挲著下巴,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自言自語的道:「還是這招管用些。」
他眯著眼睛,看著祁安落的背影消失在馬路上,這才拿著車鑰匙往停車場走了。
祁安落過了馬路,看見有新鮮的水果,又買了一些。小傢伙不能吃冰的,稍微的用開水燙熱一點兒應該是能吃的。
到病房的時候小傢伙已經醒了,正鬧著要找媽媽。顧西東是一個頭兩個大,直想揍他了。
看見祁安落。他總算是鬆了口氣。本來是想問她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的,最後還是咽回了肚子里。要是祁安落還不回來,他遲早得崩潰。
小傢伙看見祁安落總算是消停了下來,祁安落拿了顧西東帶來的粥喂他,他卻是懨懨的,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祁安落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得打了電話向寧緘硯求助。寧緘硯的電話過了好會兒才接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啞,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就讓祁安落別管,他會讓阿姨重新做吃的過去。
祁安落本是想讓他告訴她小傢伙生病時都吃些什麼她做的,聽他的聲音又啞又疲憊,終只是應了聲好。
晚些時候顧西東去上班,大姨又過來了。本是要替祁安落照顧小傢伙讓她休息一下的,大概是生病的緣故,小傢伙只黏著祁安落,他輸了液午睡了,祁安落才躺在床上小睡了一會兒。
祁安落原本以為寧緘硯不會過來了的,誰知道晚上七點多他就回來了。他到的時候俞美虹剛送飯來醫院,祁安落和厚厚正在吃著。
大抵是沒想到俞美虹會在,寧緘硯稍稍的愣了一下,隨即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阿姨。
他下巴下的鬍子雖然刮乾淨了。但人卻是非常憔悴,風塵僕僕的,一看就知道是剛經過長途奔波。
俞美虹到底還是心軟的,點點頭,問道:「吃過東西了嗎?落落他們才剛開始吃。」
寧緘硯微微笑笑,客氣了說了句不用,看了看吃著東西的小傢伙,又說了句麻煩您了。
俞美虹說了句不用客氣,也沒再說什麼,拿著筷子給小傢伙挑菜。小傢伙的嘴可挑了,不吃這不吃那的,非要挑出來才行。
病房裡只有小傢伙的勺子磕在晚上以及他那稚氣的聲音,寧緘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就那麼靜靜的看著。
待到吃完東西,收拾了碗筷,俞美虹就要回去了。寧緘硯站了起來,要送她,俞美虹卻擺擺手,道:「不用,落落的姨夫會過來接我。」頓了頓,她又對祁安落道:「我明早再過來。」
儘管她一再堅持說不用送,寧緘硯仍是送了她到電梯口。俞美虹的面色複雜,終是沒有說什麼。
寧緘硯回到病房的時候祁安落正在給小傢伙說著故事,小傢伙張開雙手要他抱,他上前輕輕的抱了抱他,然後微笑著道:「先看會兒電視,爸爸去洗澡,回來再陪你玩兒。」
病房是單獨的,有簡單的浴室。小傢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應好,又纏著祁安落說要吃蘋果。
寧緘硯很快進了浴室,簡單的沖洗一下就出來了。他將頭髮擦乾,很自然的就坐到病床上,問小傢伙今天都吃了些什麼玩了些什麼。
小傢伙手足舞蹈的說著,說著說著的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扁著一張小嘴,道:「爸爸,厚厚已經好了,能不能不要在醫院裡了?厚厚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兒,我們今晚就回家好不好?」
寧緘硯微微笑笑,搖搖頭,道:「那可不行。得醫生同意才能出院,爸爸做不了主。」
小傢伙一聽到這話嘴就扁了起來,撒著嬌的道:「爸爸,那你去問問那醫生好不好?我想在家裡……」
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寧緘硯就堅決的搖搖頭,道:「不行就是不行,不能討價還價。」他說著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道:「今天還發燒嗎?」
小傢伙哪裡懂,祁安落就回答了一句沒有。微微的頓了一下,接著道:「醫生說明天後天再觀察一下,如果沒問題就能出院了。」
小傢伙今天中午睡了兩次午覺。精神好好得很。祁安落知道他今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睡,看了看時間的,道:「你休息,我陪著厚厚就行。」
他昨晚沒休息,看回來那樣子,今天也應該是沒休息的。寧緘硯說了句沒事,小傢伙也難得的懂事了起來,道:「爸爸,你睡覺吧,我和媽媽看動畫,我會讓媽媽把聲音關得很小很小的。」
「那麼乖呀?」寧緘硯微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頭。
小傢伙重重的點點頭,自賣自誇的道:「厚厚一直都很乖。爸爸你快去睡吧。」
寧緘硯應了一聲好,抬頭看了看祁安落,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微微頷首,道:「我先去睡了。」
祁安落沒有看他,應了聲好,順手將燈給關了。寧緘硯合衣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祁安落看了看他那濕漉漉的頭髮,最終還是移開了視線。
他應該是累極的,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小傢伙非常的懂事,也不說話,就那麼依偎在祁安落的懷裡看著動畫。
祁安落看著看著的就走了神,就那麼盯著電視屏幕發起了呆來。直到小傢伙小聲的說要上廁所,她才回過神來,抱著他輕手輕腳的往洗手間。
回來的時候寧緘硯依舊是睡著的,小傢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自顧自的進了被窩裡。
看了一會兒的動畫。小傢伙突然悄悄兒的道:「媽媽,等我出院了,我們就回我們家裡好不好?厚厚不想住舅舅家裡,舅舅討厭。我想和爸爸在一起。」
「等你出院再說好不好?」祁安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柔聲的哄道。
好在小傢伙並未糾纏,乖巧的點點頭。祁安落原本以為小傢伙得十一二點才會睡的,誰知道到了十點小傢伙就打起了呵欠。
祁安落問他把電視關了好不好,他乖巧的點頭,等著祁安落關了電視,才依偎進了她的懷裡。
小傢伙很快就睡了過去。祁安落卻是睡不著。睜著眼睛看了會兒天花板,終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祁安落是被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吵醒的,她睜開眼,寧緘硯已經下了床,一手撐在床弦上,昏暗的燈光下臉色蒼白,額頭上的汗液大滴大滴的滾落著。
祁安落嚇了一大跳,立即坐了起來,低低的問道:「怎麼了?」
寧緘硯大概是沒想到會吵醒她,低低的說了句沒事,立即就要強撐著往洗手間走去。
才剛動了一下,他就發出了悶悶的呻吟聲。疼痛幾乎要讓他癱倒在地上。祁安落已經嚇了床,想伸手去扶他,又不敢,有些慌亂的道:「我去叫醫生。」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才剛走了兩步寧緘硯就叫住了她,啞著聲音斷斷續續的道:「不用、叫醫生。給、給秦青打電話。」
他連腰也直不起來,就說那麼一句話的時間,額頭上的汗滾落得更厲害。祁安落應了聲好,說要扶他去床上躺著。他卻啞著聲音說不用。
祁安落雖然著急,卻也沒辦法,拿起手機給秦青打電話。秦青還在手術室里,電話是別人接的。聽說找秦青,他說了句稍等,然後拿著手機去找秦青。
秦青過了好會兒才拿過電話,他的聲音是疲憊的,聽說寧緘硯這邊出問題了,他的聲音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大抵是知道她什麼也不懂,只讓她立即拿著手機去找醫生,他會和醫生說。
祁安落原本就是慌亂的,聽秦青那麼說更是換亂。立即就拿著手機出了門。值班醫生現在已經睡下,祁安落請了護士將他叫醒,來不及說明情況就請他接電話。
電話那端的秦青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醫生的臉色嚴峻了起來。一邊吩咐護士去病房,一邊讓護士去開藥。
寧緘硯的臉色已經疼得扭曲了起來,一張臉蒼白如紙,看起來有些駭人。大概是沒想到他已經疼成這樣,護士也被嚇到了,立即就奔出去叫醫生。
有了秦青的囑咐。事情變得順利很多。醫生很快拿了葯過來,簡單的和寧緘硯解釋了幾句,就拿出了注射液來給他注射。
他注射的是止痛的藥物,具體的得等秦青馬上過來處理。他注射的藥量應該是有些大的,不過十幾分鐘,寧緘硯總算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他是極能忍的,疼成了這樣竟然一聲都沒有吭。
秦青沒有來前醫生不敢大意,讓護士在病房裡守著,他也時不時的過來看。秦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寧緘硯,他鬆了口氣,在門外和醫生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安排人將注射了藥物睡過去的寧緘硯送下樓。
做完了這一切,他才看向了祁安落,道:「我得馬上回去。」微微的頓了一下,他看了看床上的厚厚,道:「厚厚就麻煩你照顧了。」
祁安落的喉嚨里像是被塞住了一般,一時說不出話來。秦青轉過身時,她才澀澀的問道:「他到底是怎麼了?」
秦青沉默了一下,道:「那年……留下的後遺症。暫時沒有什麼大礙,不用擔心。」
他說著微微的頷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祁安落的腦子混亂得厲害,就在走廊里那麼站著,直到護士叫她,她才回過神來,回病房裡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青就讓人給厚厚辦了出院手續。厚厚的葯已經輸完,只是留院觀察。他也並沒有讓厚厚回家,而是將他接去他的醫院。
秦青是將他和寧緘硯安排在一間病房,比起昨晚。寧緘硯的臉色好看了很多。他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的,就跟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見著厚厚就叫他過去。
小傢伙就跟一大人似的憂心忡忡的,任由著寧緘硯摸著他的頭,道:「爸爸,你怎麼生病了?」
寧緘硯微微笑笑,低聲的道:「爸爸沒有生病,爸爸只是有點兒不舒服,是秦叔叔要爸爸躺在床上休息。」
他還真是說謊也不眨一下眼,小傢伙點點頭,很贊同的道:「秦叔叔最壞了。」
他是吩咐過的,沒說幾句話阿姨就送了早餐過來。祁安落這才想起還未告訴大姨他們已經轉院了。她立即就拿出了手機來給大姨打電話,大姨說外公有點兒不舒服,早餐是讓顧西東送的,已經出門了。
祁安落問了外公怎麼了,聽說只是有點兒頭暈后才放心的掛了電話,給顧西東打電話去了。
顧西東確實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因為堵著車,才走了一半都不到。聽說沒在醫院了,他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下午再給她打電話。
祁安落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外公的,吃了早餐,和寧緘硯打了招呼后就要回去。寧緘硯安排了人送她,她立即就要拒絕。寧緘硯卻淡淡的說睡眠不足不易開車。
祁安落一時啞然,只得任由著他安排。她還沒走醫生就過來給寧緘硯檢查,祁安落原本是想等檢查過後再走的,但寧緘硯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她只得跟著下樓去了。
祁安落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想起寧緘硯那蒼白的臉色,稍稍的遲疑了一下。問開車的司機:「寧總,經常進醫院嗎?」
那司機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愣了一下,隨即敷衍的笑笑,道:「我不太清楚,我就只是替寧總開車的。這個您得去問陳先生。寧總的事只有陳先生最清楚。」
他這話明顯的就是在敷衍,說完就閉上了嘴,一副不打算再說話的樣子。祁安落點點頭,知道他不會說,也什麼都沒有再問。
她有些恍恍惚惚的,就那麼側頭看著窗外。那司機有些欲言又止的,過了那麼會兒,還是道:「這幾年,寧總的身邊從來沒有過別的人。這話其實是輪不到我來說的,但他對您……」
他的話還沒說完,祁安落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那司機也識趣的沒有再說下去。
電話是祁大山打來的,祁安落看著手機,過了那麼會兒才接了起來。她喂了一聲,祁大山就道:「那個,我今天休息,你有沒有時間出來一下?」
祁安落看了看時間,低垂著頭道:「有什麼事就電話里說,外公不舒服,現在沒時間。」
祁大山哦了一聲,明顯的有些失望。頓了一下,又道:「那晚會兒有沒有時間?」
他知道外公外婆都不待見他,也絕口不提來看看老岳父。他這麼說肯定是真有事,祁安落略微的思索了一下,道:「下午吧,我晚會兒給你打電話。」
祁大山趕緊的應了聲好,也不多廢話,直接就將電話給掛了。祁安落伸手揉了揉眉心,將手機放進包里時才想起周心蕊應該是要生了,也不知道祁大山給她打電話是不是為了這事。
要到大姨家了,祁安落沒有再想下去。俞美虹見到祁安落挺詫異的,直說老爺子只是血壓有些高,頭暈,並沒有什麼大礙。
祁安落笑笑,問叫沒叫醫生過來。俞美虹回答說醫生過來過了,讓好好休息。她這才放心下來。輕輕的敲了敲門,才進了老爺子的房間。
老爺子一見到他就坐了起來,問小傢伙有沒有好。祁安落回答說沒事了,他這才重新躺回了床上,催著她回醫院去,他沒事,不用管他。
祁安落自然不會馬上走,陪著老爺子說了會兒話,又看著老爺子吃下一碗粥,想著要和祁大山見面,這才離開。
一出門她就給祁大山打了電話,祁大山竟然就在附近等著的。她也沒多繞,直接打了車過去。
她到的時候祁大山早公交車站等著了,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棉衣,好像老了很多似的,整個人看起來不再像以前那麼活泛。
祁安落微微的愣了一下,見他不停的搓著手,道:「找個地方坐著說吧,吃東西了嗎?」
她的語氣難得的緩和,祁大山有些不習慣,有些不自在的道:「還沒有,我才收拾完坐車過來。」
祁安落點點頭,他大概是沒話找話說,頓了一下,問道:「你外公沒事吧?」
祁安落說了句沒事,祁大山有些訕訕的,點點頭岔開了話題。
附近並沒有什麼吃的,見有一家川菜館,祁安落問過祁大山的意見後進去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進大廳暖氣就撲面而來,祁大山總算不再搓手了。坐下祁安落就將菜單直接遞給了祁大山,祁大山連連的搖頭,道:「你點就行。」
他到底還是不像原來那樣財大氣粗了,這幾個月的時間,到底還是長了些記性的。
祁安落沒說什麼,點了三菜一湯,就將菜單遞給了服務員。倒了一杯茶,才問道:「說吧,什麼事。」
祁大山有些訕訕的,搓了搓手,道:「那個,咱們的房子,房產證,我拿回來了。」
祁安落一愣,難怪寧緘硯那天沒有堅持。她的心裡滋味莫名,原本是想裝出驚訝的樣子的,卻沒能裝出來,低著喝著茶問道:「怎麼拿回來的?」
「就是,就是那個鄭經理,有一次喝酒的時候我和他說這事,他說他有朋友面兒挺大的。對賭場這一塊也熟,就去問了一下,沒想到沒多久就給我拿回來了!」祁大山顯然是很興奮的,感嘆道:「鄭經理是好人吶,我說要給他報酬謝謝他的,他卻怎麼都不肯要。」
他暗地裡不知道怎麼高興過了,現在才能勉強的穩住。祁安落的心裡不是滋味,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祁大山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有些發愣。他掩飾般端起茶匆匆的喝了一口,道:「嘉鳴媳婦兒生了,他們租的那房子太偏僻,也不怎麼好,帶著孩子是不方便的。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讓他們住去那兒,行嗎?」
他的語氣是帶著試探的,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祁安落。經過最近的事兒,他是怵祁安落的,不敢不經過她的同意。
祁嘉鳴已經出來了?祁安落的眉頭皺了一下。不過也什麼都沒問,點點頭,道:「你自己看著辦就好。」
原來她可是很執著這房子的,祁大山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那麼爽快,一時喜上眉梢,趕緊的道:「房子雖然拿回來了,但我以後的工資還是交給你保管。反正我也沒有什麼用的。」說著又道:「既然你答應了,那等嘉鳴媳婦兒出院,我就讓他們直接搬回去了。」
看來他並不知道祁嘉鳴幫著外人陷害她的事,這也正常,祁嘉鳴也不可能說得出口。
祁安落不想在這問題上過多的糾纏,淡淡的道:「您自己看著辦就好。」
她忽然就想起了甑嵐來,祁嘉鳴出來了,她的身後有李總做後盾,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