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九章閨閣千金的日常生活】
「姑娘,你回來了!」微芒和弄潮一直焦心等待,終於見到於露白進來,微芒這麼穩重的人都差點哭出來。
倒是一向直心眼的弄潮紅著眼眶,戳了戳微芒的腰,還遞了手帕給她。「姑娘回來是喜事,你哭啥?沒得都讓你哭壞了。」
「我又不是雪捏的娃娃,哪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哭壞了我?」於露白表情淡淡的接了一句。
「是。」微芒不敢問主子回來都見了哪些人,可看她臉色平靜,國公爺和三老爺應該沒怎麼罰姑娘才是。
弄潮也不是糊塗的,她只是嘴上愛說了點,看著好動,性子直爽,一看姑娘風塵僕僕的模樣,趕緊吩咐小丫頭打熱水給於露白梳洗。
晴川閣按例應該有四個一等丫鬟伺候於露白的日常起居,八個二等丫鬟負責收拾擦洗房間,四個三等丫頭負責洒掃,八個婆子負責雜事、小廚房等雜事,這些人來來去去,但是就沒有人能取代她倆的位置。
一直以來,於露白的屋裡就只有她們兩個大丫鬟。
「姑娘帶回來的箱籠都歸置好了,姑娘有什麼要吩咐的?」姑娘的東西,微芒向來不假他人之手。
「讓人打熱水來,我要沐浴更衣。」趁著泡澡的時候把事情理一理,想想接下來要做什麼。
「奴婢已經讓人備下,」弄潮沏了於露白愛喝的茶,「姑娘就先喝茶壓壓驚。」她們家姑娘出門回來第一件事就要茶喝。
這茶汁果然是她喝慣了的舒城蘭花,香氣撲鼻,入口滋味甘醇,湯色嫩綠明凈。
對她來說這是很不一般的一天,剛踏進家門就是叫人冒冷汗的壞消息,雖然她真心不在意那個官銜,但帶累了家人也非她所願。
喝了這茶,稍稍將她的疲憊洗去了些,多少有些在家的安心感。
「吃貨呢?」她隨口一問。
「是這隻跟著姑娘回來的狗嗎?」微芒吃力的提著一個竹籠子出來。
這些日子吃貨跟著於露白吃得好、睡得好,身子吹氣似的長了一大截,因為營養足,毛色閃亮,見人便嘿嘿的露出一截粉舌傻笑。這會兒瞧見於露白,卻很委屈的叫了兩聲,把胖身子偎在竹籠角落上,好像受虐的孩子。
「你啊,就關你那麼一小會兒,委屈個什麼勁?」不就上岸才讓它進籠子的。
她把吃貨放出來,摸了摸它的兩隻立耳。
它立馬撒嬌的把頭放在她的手掌心。
「哎喲,這小吃貨的名字取得真是好,吃貨、吃貨,快來姊姊這,給你好東西吃。」弄潮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肉乾,吃貨覷了於露白一眼,立刻變節,搖頭晃尾往她那裡去了。
看見吃貨沒有半點適應不良的樣子,於露白本來有些堵的心情好過不少。「往後晴川閣就隨便它跑,你們稍微注意著別讓它出了院門就是。」
「姑娘,有你在的院子才像個院子,你一回來,我們這院子里的丫頭婆子總算活過來了。」微芒聽著弄潮逗弄吃貨的聲音,還有屋外小丫頭們的嘰嘰喳喳,晴川閣許久不曾這麼朝氣蓬勃了。
「你放心,往後我不會再輕易出門了,有得讓你們忙了。」皇帝讓她收心,她就收,過一些不花心思的日子她也不排斥。
一個粗使小丫頭在外間說熱水已經備好了。
兩個大丫鬟伺候於露白去沐浴,她痛快的讓微芒替她洗了發,又泡了會兒澡,直到弄潮提醒她水快要涼了,她才起身。
她散著發,只穿了中衣坐在綉墩上讓丫頭替她絞乾頭髮,微芒給她掩上錦被,放下帳子。
「給你們帶了土儀,就那兩個漆盒。」她不是會認床的人,但是躺在闊別已久,睡了十幾年的架子床上,一股熟稔的暖意襲來,打了兩個哈欠,什麼也沒能多想的就睡著了。
兩個丫頭輕手輕腳的去了外間。
「就說那是姑娘給我們帶的,你偏不信。」弄潮揭開漆盒蓋子,上下兩層各是十來種不同、令人看得眼花撩亂的糕點。
「是是是你厲害,咱們留著兩塊甜甜嘴,其他的就分給下面的人吃吧。」微芒果然很有大丫鬟的氣派,漆盒裡是蘇州有名的四色糖穌和鮮肉月餅,浙江金華的棗泥糕,江西各地者有的燈芯糕,揚州的方糕、桃酥餅、松糕……
「到底,姑娘都去了哪些地方?」
「你有得吃就好了,管那麼多做啥?」這是萬事不操心的弄潮。
殊不知她們都想岔了,這幾盒糕點是鳳訣此行前來京城所備的,臨分別前,他讓人勻了一些讓於露白帶回府里。要是這真是於露白離家出走一年間陸續買的,早臭酸發霉了,哪裡還能入得了口。
第二天,於露白不用微芒叫,自己起了個大早。
她一貫起得早,整飭了衣裳,便去面見了皇帝,還了朝服官綬官帽兵符、冊文和府邸一處。
皇帝見她識大體,知進退,沒踩著他底線,倒是沒為難她。
離開宮門時,她不是沒聽見、看見那些官員們的冷言冷語和同情的眼光,什麼於府這匹野馬終於摔斷腿了、丫頭還是回后宅安生待著的好……她一派坦然,安之若素的上了馬背。
也不知是閃電故意還是她暗中授意,它很快樂的請了那些愛嚼舌根的人享用一頭臉的灰塵。
好孩子!她用口語說。
馬兒長鳴。
接著,回家睡回籠覺了。
沒有人禁於露白的足,可她自從那天從宮中回來后,便過起了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養豬……咳,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常生活。
她每日天亮即起,或是晨練,或溜馬,或是陪著吃貨胡玩一通,再回來換了衣服去向長輩請安。
其實,以往她在家裡並不怎麼請安,爹娘早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這回她發現祖父年紀大了,睡得也多,早起不來,於是她乾脆先在自己院子先填點東西,到正氣堂陪祖父吃的才算正餐,飯後爺孫倆遛遛鳥,談鳥經,泡茶,說茶經,談這一年京里的大小事,誰家孫女嫁了,誰家小子娶了,老國公爺要是興起,她也能在他手下過個幾招。
至於輸贏?
純粹逗老人家開心,輸贏什麼的是其次的事。
在府里,她甚少琢磨吃食,廚子煮出來的飯菜是一種習慣了的味道,既然不討厭,她也樂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無事時便去花房瞧瞧喬老爹給的、如今種到大瓷盆里的牡丹花根,給它添水肥肥黑土,挑蟲害,蓋紗罩,幾日過去居然冒出了嫩嫩的新芽。
她除了玩刀弄槍,比較稱得上淑女貞靜的愛好便是蒔花弄草。
而且還很精通。
她們這種人家府里誰沒有針線房和掌勺的廚子?女紅、廚藝這些事只要不是太離譜,蔥蒜鹽糖不分,並不需要事必躬親,既然不用她做,她又何必往前湊?
就像掌勺的和綉娘一樣,於國公府的花匠也不是什麼路邊撿來的貨色。
花匠大錦和小錦是對父子檔,帶著幾個人伺候著整個國公府的花木,而府里愛花的人除了於老夫人,會到花房裡的就數這位么姑娘了。
幾株花根剛種下的時候,大錦邊看著於露白把舊有的腐根掐頭去尾,重新整治,並不看好。
說白了,就幾枝不知打哪來的爛樹根,說是牡丹花,可牡丹花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凡京里叫得出名號的人家,誰沒有幾株能充門面的菊蘭牡丹梅?
可姑娘是主子,她要種,自己就得經心。
在完全不看好的情況下,毫無生機的花根出人意表的鑽出了油綠的小葉片,大錦終於說了句中肯的話——
「明年四、五月也許能見得著花苞,姑娘有雙巧手,能指觸成春。」
「哪能呢,我這不是讓微芒去給我買書回來,瞎起鬨嗎?」
她也不出門,叫了弄潮去書鋪幫她買書,只要有關植物栽種的都帶回來,閑時一本書翻來覆去的瞧著,幾個丫頭以為姑娘的用心可比擬寒窗苦讀的士子呢。
她也沒忘記讓微芒把她的小金庫搬出來,查查自個兒到底有多少私房,她可還欠著鳳訣五萬兩銀子股錢沒給。
「姑娘怎麼想到要瞧這些?」管著她小金庫的微芒把兩個雕深色如赤金棣棠菊的盒子從裡間五斗櫃深處拿出來,不免要問上一問。
姑娘是個心寬的,對自己的私房向來不太管,忽然說要清算,這是哪裡需要花銀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