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我曾經殺過人

「陸總……聽說你喜歡我……」在車裡等了這麼久的話，終於要說出來，林淳熙的表情大抵有豁出去一切的意思。

聲音雖然有些許間斷，卻通過她手裡的麥克風，傳送到整個商場慶功會的各個角落，當然離著她最近的陸華綻聽得最為真切。

現場可以想象得到的一片嘩然，陸華綻的眉間略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欣喜,隨即便又消散不見。

之前，有女人跟他表白是很普通的事，拒絕別人尤其是感情方面的拒絕，也是他很擅長的事。

可是現在，面前站著令自己心動的女人，他到底是有些不知所措，心底的陰影還不允許他有勇氣去接受一段感情。

如果他斷然拒絕，林淳熙在這麼多人面前就會顏面掃地，甚至會被八卦雜誌寫得不堪入耳。

林淳熙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幾乎已經到了嗓子眼，她在等他的回答，哪怕他不回答，只要遞過來一個肯定地眼神，她的愛就會變得有意義。

陸華綻依然沉默不語，台下人群的騷動越來越厲害，甚至能聽到有人的竊竊私語聲。

「這個新設計師腦子不夠用嗎？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是這個變法。」

「聽說陸華綻是柳下惠啊，美女坐入懷裡都不亂。」

「哪裡是柳下惠，八成是個gay吧！」

台下琳達雙手抱著肩膀，唇邊勾起譏誚的弧度，聲音似乎是從嗓子最深處發出來的，「小賤人，主意可真正，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陸華綻微微垂眉，唇角綻放出無比歡愉的微笑，他一把便將林淳熙攬入懷裡。

麥克風遞到唇邊，清晰的字眼從薄唇里蹦出來，對著懷裡的可人道:「淳熙，你的廣告語已經達到廣告效果了！」

林淳熙怔了怔，頓時只覺滿頭霧水，不知所措的眸光含著水霧，緊緊鎖著他的眉眼，有些啞的聲音問道:「陸總……你在說什麼？」

陸華綻忽然放開她，林淳熙心裡慌亂，加上突然失去了身體的支柱，差點跌倒在地上。

陸華綻重新抓緊麥克風，對著台下所有人解釋道:「最近，我一直為火焰玫瑰單身戒指的廣告語而發愁，昨天林設計師提供了一句告白語。聽說你喜歡我……看大家的反應就知道這句廣告語很受歡迎。」

帶著單身戒指的目的，其實是要告別單身，等待告白，而陸華綻巧妙機智的反應，真得瞞過了所有人。

台下響起陣陣掌聲，站在陸華綻身側的林淳熙瞬間明白了一切，臉色出奇得難看。

她的心很痛，是前所未有的糾痛，他的拒絕已經顯而易見，卻利用了她的告白，給單身玫瑰火焰戒指做了廣告。

無奸不商，他是奸詐的商人，利用她感情的奸詐商人。

慶功會後面是什麼內容，林淳熙完全沒有聽進去，終於可以撤離眾人視線的時候，她躲進了洗手間里。

將水龍頭開到最大，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掩飾她肆無忌憚的哭聲，她不停地將涼水撩到自己的臉上，涼水與淚水混淆一起。

有多久她都沒有哭過，已經不記得了。

她抬起頭，眸子已經紅腫的厲害，她雙手按在洗漱台上，死死瞪著鏡子里的自己。

沙啞到極點，帶著哭腔的聲音溢出來，「林淳熙，你個傻瓜，你怎麼可以這樣的自以為是，你以為人家真的會喜歡你嗎？比你漂亮，比你有才華的女人多的是，人家為什麼會喜歡你，哈哼……」

她的唇邊勾起自嘲的笑，如果他愛她，哪怕有一點好感，都不會這樣無情的對她，都不會用她的表白做廣告語吧。

「好了，林淳熙，好男人多的是。他不喜歡你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要振作起來，好好的振作起來，別讓他看扁你。」

她將臉上的水珠用紙巾擦拭乾凈，重新上了粉底和淡淡的眼影，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哭過的樣子。

可是眼睛里的紅絲，似乎很難用化妝品掩蓋。

林淳熙長長呼了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終於平息下來。

林淳熙終於決定離開盥洗室，剛才那句話脫口而出之前，她竟然什麼都沒有想，可是現在偶然有人從她的身側走過，她都會在想人家是不是在議論她。

拐角處，陸華綻將她的痛苦看得真切，好看的眉宇忽然鎖得很緊，他真得有跑過去抱住她的衝動，可是腳下像是生了根，怎麼也無法挪動。

回到南山別墅。

「公子晚上吃著什麼？」

「不吃了。」

他快步走上二樓，隨後便是摔門聲，他將自己困在卧室里，窗帘拉的很緊，夕陽的餘光都半點也透不進來。

他就坐在床榻邊，一動不動，連思維都是不能轉動的。

他心底湧上來的痛意，絲毫也不比林淳熙少，他竟然完全沒有料到，這個小女人會這麼大膽地跟他示愛，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可是，他有能力給她一份完整的感情嗎？

有些消息，在公司里傳播得很快，比如林淳熙那天是孤注一擲得真情告白，根本就不是什麼廣告語。

比如陸總壓根也瞧不上她。

看熱鬧的多，能看清楚的卻不多，琳達只覺得自己心裡是難得痛快。

陸華綻要是真對林淳熙有意思，那就不會讓她尷尬跟難堪，他不喜歡自己都不要緊，但是她見不了他愛上別人。

尤其是林淳熙，這個多次搶了原本屬於自己風頭的女人。

雪中送碳的人向來寥寥無幾，不過落井下石的卻不請自來。

琳達手裡拿著一份策劃案，幾乎是要邁著令人作嘔的模特步，來到林淳熙的面前，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尖尖的聲音道:「淳熙，原本以為你只有珠寶設計的天賦，沒想到你還有廣告設計的天賦，給單身火焰戒指設計的廣告語還真不錯。」

「應總管，我的選修課就是廣告設計，而且這個主題是我提前跟陸總商量好的。既然是廣告，就要追求不一樣的轟動效果。」林淳熙的臉上仍然掛著自信，既然陸華綻已經給他找了那麼完美到不了挑剔的台階，她為什麼不利用呢，他說是廣告語，那就是廣告語好了。

「這裡有一份策劃案，需要陸總簽字的，你拿過去吧。」琳達從來不放過任何接觸陸華綻的機會，當然她手裡的文件，如果需要陸華綻簽字，她是百分之百不會轉交給別人的，可是現在她就是要林淳熙去接觸陸華綻，如果真的是廣告語那麼簡單，就不會捕捉到林淳熙臉上的驚異與尷尬。

沒錯，琳達就是想捕捉她臉上細微的變化，而這種變化初入職場的林淳熙沒有控制好。

伸手接過那份策劃案，她隨口吐了個字，「好。」

琳達唇邊漾起的笑意更濃，她倒要看看，林淳熙在告白失敗之後，再面對陸華綻是不是還能那麼坦然自若，權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

林淳熙拿起合同，朝著外面走去，進了空蕩蕩的電梯，指尖觸碰到那個數字。

原本以為大哭過一場，釋放出了濃濃壓抑的情緒，她可以坦然地再去面對他。

可是透過玻璃門，他低著頭在勾畫些什麼，神情很專註。

林淳熙站在他的門外，踟躕著沒有走進去。

如果時間能夠定在這一刻，也好。

她願意一直站在他的門外，默默看著他，守著她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抱著計劃書的手已經越來越緊，她知道時間不會那麼給面子的停下來，她也終究要在進去和離開之間做出選擇。

陸華綻不經意地抬頭，餘光竟然就掃到了隔著玻璃窗的林淳熙。

像是被獵人發展的小白兔，林淳熙落荒而逃，自從慶功會結束，她就沒有再與他接觸，一句話也沒說過。

似乎勇氣跟能量都用光了，早就沒有了再說什麼的底氣。

林淳熙逃到走廊的拐角，忽然就停下腳步靠著身後的白色牆壁。

她死死閉著琉璃般明澈的眸子，心口像是有隻小白兔在亂撞，呼吸急促到整個身子都在戰慄。

下班的時候，陸華綻找人調了電子監控。

畫面清晰的看出林淳熙，透到骨髓里的痛意。

他第一次在屏幕里見到她，是在她撿到他錢包的時候，他還記得她言笑晏晏的樣子，帶著十足的學生氣。

跟眼前的林淳熙判若兩人，他的心像是被人攥在手裡狠狠得揉捏，撕裂般得疼。

黑暗中，滿地的煙頭，稀稀疏疏的火光明滅。

他抓起手裡握在手心裡，撥通了那個號碼。

「林淳熙，我有些事要告訴你，陪我去heaven酒庄。」

他的聲音低啞，似乎是在隱忍著痛意。

淳熙看了看錶，時間已經很晚了，或許這個時候只有heaven酒庄會營業的吧。

她不知道他找她什麼事，但是下意識的，他覺得並不是好事。

heaven酒庄橘黃色的燈光打在身上，襯得兩個人似乎更加憂鬱。

「我……殺過人……你還會喜歡我嗎？」陸華綻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他說這句話的勇氣，絲毫不亞於林淳熙在慶功會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