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淑女也瘋狂
好說歹說將夜闖萬安閣的少女驅逐出去,她伸著胳膊要帶其華一起走的樣子可叫他嚇了一跳。都說成名不好,原來是真的,私生飯也太恐怖了。灼灼用「蜻蜓小步」從他身邊飄蕩過去,似笑非笑:「哎吆喂,我看咱們萬安閣牆頭要種仙人掌了。」
「此方甚好,師父請批准我下山去買些仙人掌吧!」其華欲哭無淚,做了《遊俠月傳》的封面人物后一個多星期,他心中算算,已經有七八個翻牆而來的少女。現在是什麼世道,少女們不應該坐在綉樓一生不出門,等著趕考書生撐著大紅船回來娶她們的嗎?怎麼能因喜歡書里的人物而跑過來爬牆頭,什麼「非他不嫁」、「遊俠先生咱們私奔吧」、「夫君我們回家」等等等,他著實搞不懂這些少女們的想法,難道山上的世界是另一個宇宙,跟山下的世界不在一個次元?
總之,師兄其華受不了受不了他的瘋狂的追隨者,起初覺得新鮮。認為自己的顏值得到了肯定是件好事,但稍有粗心就會有一女子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他的房間里,面帶慈祥地看著他,一瞬間毛骨悚然,全然不顧形象從繩子上、床上、桌子上跳了起來,老鼠逃命一般瞬移。如今正是夏日,他都不敢泡個涼水澡,生怕自己洗的投入,猛然抬頭髮現頭頂有人盯著他看。
其華跑到灼灼每日刻的日曆的樹旁,算著石心道長下次上山來的時間。他一定要拿著「夕永」小劍放在他脖子上逼著這廝把《遊俠志》趕緊完結,最好把遊俠先生給迅速寫死,跳崖死、溺水死、撐死、喝死、被劍刺死、長得帥被人看死、在南方雪崩壓死、上吊未果被斷了的房梁砸死……死的方式那麼多,信手拈來,同是江湖人士,什麼死法沒有見過?最好是遊俠先生就是終極大老闆,所有的一切陰謀都是他一個人設計的,這樣不更有顛覆性嗎?
師父喝了一盅酒,嘖嘖直咂嘴,道:「此乃下策,我早已想好了,既然夜山已經有很多人盯著,我們還是搬到其他地方生活更好。」
「搬家?!」兩人不約而同叫了起來。其華只是感到吃驚,思索了一會兒就理清了頭緒,而灼灼則是覺得幸福得眩暈,天吶師父竟然說下山居住嗎?她每日都能看見除了師父和師兄以外的其他人的臉嗎?此女子已經失去了理智,痴獃地看著前方,大腦不自覺編織著未來的生活勝景……
「不過想等一等克虎,他見多識廣能給我們推薦一個安靜的地方。」師父拿著筷子沒有夾菜,看著切的亂七八糟的,什麼花形狀的、什麼葉子形狀的、什麼毛毛蟲形狀的土豆片,他實在沒有什麼胃口。好好的土豆絲就不能安安靜靜做個土豆絲嗎?非要倒騰成這副鬼樣子,做這個菜的人的審美真成問題。
「為什麼又要去安靜的地方?」灼灼本來還在思考大好的未來,聽到師父說的後半句她立刻炸毛:「難道又要挑一個像現在這樣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嗎?」
「聽起來不錯。」師兄聳聳肩,他摸著自己胳膊被某位少女抓傷的肌膚,打了個冷戰說道。
「不錯什麼!我要被悶死的知不知道?師父我要跟你拼了…」她放下筷子,張牙舞爪,看到師父不冷不熱的態度,立刻老實狀:「哎,命苦,誰讓我都不過惡勢力……」
師父搖頭問道:「這位究竟是誰養大的,為什麼這樣厚臉皮?」
「師父,別說了,我也特別好奇,現在的女子為什麼都是這副樣子。」師兄其華也放下筷子,擰起眉毛,斜眼看著灼灼。
她哼一聲,無比傲嬌地說道:「好奇吧?不要閑著沒事猜我們女孩子的心思。」
其華欲死道:「她竟然還記得自己是個女的……」
「師兄,你的小情人來找你了。」她伸著脖子往外望去,真是大膽勇敢吶,大白天就成群結伴地來翻牆頭了。她偷偷看看自己的師兄,這傢伙以為自己長了遊俠先生的臉就能有遊俠先生的精神、胸懷、古道熱腸、俠肝義膽嗎?不不不。
其華噌地上了房梁,跳到灼灼經常藏身的老窩,抱著房梁給灼灼做了個請求的表情。長長的頭髮垂下來幾乎擋住他的臉,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裝的挺無辜,灼灼背著手,學他甩了一下頭髮,不緊不慢地推開門,笑迎道:「諸位小姐們,你們是來找遊俠先生的吧?」
「那當然了,我是來找我師兄的。」說話的女子塗著胭脂,紅撲撲的臉很討人喜歡。
「師父,你什麼時候又收了個徒弟?」灼灼扭頭問師父,他咳嗽了一聲,回答道:「在你師兄變成遊俠先生的時候。」
「還真幽默,」灼灼又跟她們嘮嗑:「你們來晚了,遊俠先生下山去了,他在山下辦了個粉絲見面會,早已不在山中。」
「什麼?我怎麼沒有聽說?」她與同伴皆抓狂道:「你騙人,我們都在山下埋伏十來天了,根本沒有人下山。」
「好吧,是我胡說,諸位有所不知,自從那位師兄其華變身成為遊俠先生以後就驕傲的不能行,再也沒有回我們夜山了。聽說他勾搭一位還沒有你們漂亮的女子走了,聽說那女子是宦官人家,你們心心念念的遊俠先生還是沒有把持住寂寞,拋棄你們了。」
「你騙人!遊俠先生才不會這樣。」女子們嘴上說著不相信,但已經哭哭啼啼了,她們失望地抓住灼灼:「你要是騙我們呢?」
「騙你們幹嘛呀?早知道我之前也超級喜歡遊俠先生的,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無恥之徒。姑娘們,擦亮眼睛吧,這世上只有你們自己的男朋友才是你們遊俠先生。」灼灼鼓勵地拍拍她們的肩膀,讓她們振作起來:「姑娘們,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去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祖國的建設事業吧!」她口若懸河,說著說著就扯到了別的世紀的用詞。
「或許遊俠先生有自己的苦衷也不一定。我們應當先找到遊俠先生再討論其他事宜,快飛鴿傳書給粉絲團里,說我們並未見到遊俠先生,但得到可靠消息,他或許被某大官家的小姐劫持,我們要迅速拯救遊俠先生。」
灼灼聽罷額頭一陣冷汗,原來這群少女們還有自己的組織和指揮官,簡直不能想其華落入她們手裡的慘樣,那不得跟誤入狼群一模一樣嗎?真是要上天了,她們爹媽得多恨其華啊。
「對對對,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你們下山去找找看就知道了。」灼灼做出了請的姿勢,她弓著腰伸出手:「諸位請,有空了再來我們夜山玩吶。」
「以後若有遊俠先生的消息請及時與我們聯繫,就此別過。」這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跟唱戲一般,一溜煙出現又一溜煙開了大門出去。
灼灼仰頭看著圍牆,她縱身一躍,想像著這些女子究竟是用何工具如此輕鬆地跳進牆來,該沒有研究個透徹,腳下的磚塊一個晃蕩,她險些從上頭掉下來。好么,這些人竟然把牆頭都給扒鬆了,究竟是何等魅力引來這麼多人?灼灼捫心自問,如果遊俠先生不是師兄,而是隔壁山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她灼灼能夠耐得住好奇心不去翻山越嶺見遊俠先生?答案是否定的,她寧願以後都不在吃肉也要去一睹芳容,石心道長真是害人不淺。
灼灼進門以後看到其華從房梁一翻身跳下來,他習慣性地一甩自己的頭髮,嘴角勾起一枚標誌的微笑,然後跟灼灼勾肩搭背:「師妹真是多謝。」
灼灼嘗試著將其華帶入遊俠先生的身份,突然被他「勾肩搭背」羞得不能行,她道:「師兄男女授受不親。」
這倒讓其華覺得新鮮,他立馬彈了出去,跳到師父旁邊,拿起筷子夾了奇形怪狀的土豆片,壓低聲音跟師父說:「她這是怎麼個情況?難道……」其華驚叫了一聲,看向嬌羞狀的灼灼,道:「這丫頭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師父:「……」
馬蹄聲漸漸止住,如畫江南被突如其來的漂泊大雨打亂,但馬蹄印卻始終不亂方向,馬上的人也沒有一絲慌亂,依舊揚鞭前行。直到看見金陵城裡那座堂皇高聳氣勢磅礴的「解語亭」,二人才勒住了馬韁,片腿飛身而下,紅衣女子走在前,水墨灰衣著的男子跟在後,兩個人皆是濕透衣衫,髮絲倒安穩而飄逸,不知是施展了何等絕世功夫。
「江南總亭主到。」門房恭敬地軒報著,「江南區謀士尹月到。」
門裡立刻有人迎出,同紅衣女子碰頭,各自點首示意一下,便一同進入「辯機樓」。樓里已經坐了眾多同門,總亭主昭嚴見他二人都濕衣,水滴在地上叭叭直響,便一抬手,擺了擺,示意二人先隨侍女下去更換衣物。昭蘇長剛想說不必,這點小雨還算經得起,但一看後面安靜佇立的尹月,他灰濛濛的袍子緊貼身軀,這單衣哪能跟她的獵衣相提並論,便利落地拱手,邁開步子隨侍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