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一出傾城

灼灼用小劍又在樹榦上添了一筆，與前日雷同的昨日還是如煙消散，她完成這一切，佯裝傷春悲秋了一陣兒便甩了手裡的桃核，拍拍手跟師父打招呼:「嘿，師父你起的挺早。」

踱步走來的師父忽地一閃，躲過了灼灼的桃核暗器，他道:「你還好意思說。」每次都是灼灼起床最晚，有時候還趕不上晨練。

她蹲在地上仰頭望自己的師父，吧唧吧唧嘴巴問他:「怎麼沒有見到其華？難道今天這麼早就結束了？」

「哎吆喂，別提了，你那個師兄真是會惹事。」師父無力地指著前院，表情是「好卑鄙」的樣子，他遮住雙目，似乎目不忍視。

「什麼情況？難道師兄真的因為我們上次打賭失敗而裸奔了？我可是隨口說說的啊！光天化日地做這麼有辱師門的事情，虧他乾的出來。」灼灼連忙起身，說著我才不去看他，腳步卻加速再加速。

師父去遭雷劈，顫巍巍地立在樹下，激動不已:「灼灼你說話就不能經點大腦？！」

「不好意思師父，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美女子。」

「你想多了。」

灼灼如脫兔一般蹦蹦跳跳跑出去，師父在後面補充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打擾人家！」

有什麼不可打擾的？師兄還能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來嗎？又不是說在上廁所。

院子旁邊栽種的一兩棵楊樹長得格外高聳，在陽光的照耀下會使人產生幻覺，還以為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一片片近乎心形的小葉子活潑地翻動著，一陣又一陣的清風把它們捧在手掌。平常師兄其華便站在高聳的樹枝上眺望，一臉「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樣子，灼灼總是想哪一天他要是從樹上摔下來，臉朝地才好。

灼灼下意識地往樹上忘了一忘，還真是神奇，這傢伙並沒有站在樹上嘚瑟。既沒有出現這裡也沒有去晨練，他有問題。

少女灼灼嘴角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狡黠而又調皮。她躡手躡腳地朝其華的房間走去，盡量將臉部放緩，她知道其華聽力很強大，總能迅速發現她的藏身之處，所以從十六歲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跟其華玩捉迷藏了。這確實是一個有技術含量的遊戲。

然而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屋子裡竟然端坐著一位打扮精心的少女。灼灼一下子扭過頭來，剛剛她正湊著窗子縫往裡面看。這麼一扭頭正好看見師父，他老人家也企圖通過這條細小的縫看裡面發生的事情。灼灼轉頭的時候頭髮一甩，正中他的雙目，痛得他雙手緊捂雙眼，緩緩蹲下身也不敢大聲叫出來，吃了個啞巴虧。灼灼把食指放在唇邊，要他低調低調。

「師父，這是什麼情況？」灼灼用唇語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手指和眼睛都不停地往屋裡指著、斜著，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師父熱淚盈眶地搖著頭，他只知道今天早上裡面的兩個人就是這副樣子，一個坐在凳子上，一個坐在房梁。當然，打扮精心的女子是坐在椅子上的，正在被人在下面攔截還要保持風度翩翩的自然是其華。

「你哭什麼？」灼灼盯著他的雙眼看。

「是時候把這兩個人從奇怪的氛圍中拯救出來了。」師父伸出胳膊用袖口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從門口緩緩進入。灼灼跟在後面，把頭揚得老高，似乎要拿出自己小姑子的身份去打量又來的女子。

「我說，姑娘你有話……啊……」師父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桌子上放著的一把寶劍，寶劍正放在她隨手就可以拿起的位置，從它獨特的造型來看應該是傳聞於江湖的「傾城劍」，那麼配此劍的必然是「傾城劍」的第二代傳人蘇小成。傾城一出，一出傾城。

當然，已經隱居多年的夜山派掌門對此可完全沒有了解。他只是覺得劍身有靈氣，可見來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越是如此，他越是覺得厭煩。

「師父，你看到了，我根本不敢下來啊。」其華在房樑上瀟洒地坐著，但所說的話倒是沒有太瀟洒。令他著急的應該是早上還沒有刷牙這件事吧？令他介意的是，她竟然無聲無息地進入屋子裡自己沒有發現，這件事吧？

「哎吆喂，這是哪裡來的大小姐？你出門的時候有跟自己的父母打招呼嗎？別回家的時候出了岔子，官府里有人來找我師兄的事，以為他是人販子。」好吧，只有灼灼這個不長眼色的人敢上前像打發之前來的少女們一樣調侃「傾城劍」的主人。

「一點也不好笑，」這位蘇小成的脾氣江湖中是非常有名的，其攻擊指數五顆星，防禦指數四顆星，外貌指數四顆星，忍耐力負值，刁蠻指數爆表。或許也就在這夜山之上喚作灼灼的奇人能夠與她一決高下。蘇小成平日里還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說話，立刻火了:「山上的女人似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這首歌究竟是誰總結的呀，我竟無言反駁。」

「師父，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一時智商下線？」灼灼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歌，只是隱隱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她說你像老虎。」其華在房樑上快嘴說道。

「姑娘，你到我們夜山有何貴幹？看姑娘的身手，或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師父苦著臉。

「不錯。」

聲音一落，師父便吞了一口口水，這世道還真是不太平啊，剛送走一個兩個三個，又來了一個。此地不宜久留，他決定不用再等孟克虎，自行下山去另謀其他適合居住的地方。

「姑娘尊姓大名？不知你有何貴幹？」師父相對於一個隨時都可以跟別人撕起來的小瘋狗灼灼，和正在樑上不上不下等著刷牙的自戀狂其華，他還算正常與理智。

「我就是蘇小成，」她用大拇指掃了一下鼻頭，相當得意，她本人以為說了這三個字就能令對面的老人發出感嘆，但事與願違啊，師父依舊假裝期待地看著她，顯然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她立刻將「傾城劍」拿在手裡，揚了揚，又傲嬌地對他們說:「那你們總該認識這把劍吧？」

「劍是比我的好，師父你看，我什麼時候也能有這樣的好看的劍？」灼灼問道。

「我暈，你們真沒聽說過還是裝作沒有聽過？」蘇小成雙手環胸，不屑地問道。

「姑娘的大名或許真的是在江湖中威震四方，可是我等已經在此處隱居幾十年，完全不知道江湖有何等英才出現。」雙手攤開，師父說的可句句屬實。

「你們都看好了，我手裡拿著的就是江湖中人稱『傾城一出，一出傾城』的『傾城劍』，你們深山老林的，沒有見過世面我就不在意了。」她擺擺手，似乎相當大方。

師父思索了一會兒，奧了一聲，蘇小成連忙問他:「你是不是聽說過此劍？」

他慢慢開口道:「是有聽說過，不過是很多年前了，那時候『傾城劍』的主人還是橫空出世的蘇傾城。」

蘇小成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已經掛不住笑容了，那種原先還是很驕傲的笑容，她喃喃道:「原來你知道我師父。」

「呵呵，蘇傾城當年確實很有名聲，『傾城劍』能後繼有人還是很好的，不過……」他沒有再說話，要講蘇小成沒有將「傾城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嗎？本來就屬於一個人的東西，即便黏膜得再像也不能同日而語吧？這麼說來，讓這個小姑娘繼承「傾城劍」本身對她來說就是一種不公平，她需要多少倍的努力才能夠用自身的光超越原先這把劍的主人的榮耀？

「不過什麼？」蘇小成猛地拍了桌子逼師父繼續說下去，他卻再也不肯開口。

「不要逼我動手！你也知道這劍的厲害！」蘇小成說著就已經將「傾城劍」從劍鞘里抽了出來，身影快得如閃電。

一瞬間，其華從樑上飄落下來，拿著他的「夕永」正對著蘇小成，而灼灼也從腰帶里抽出別著的「孤影」，輕快地指著她的喉嚨部位，隨時用力一刺便可以穿過去。而師父早已運足了內力，如果「傾城劍」的目標是刺進他的身體，那麼必定會失敗。

各種顏色的劍氣充斥在空蕩的房間里，但奇怪的是沒有殺氣。

「你們至於這樣嗎？」蘇小成冷笑道，她確實沒有想怎麼樣師父，若是想決一死戰，那灼灼的劍根本放不到這個角度。她放下了「傾城劍」，隨著「孤影夕永」也漸漸熄滅了劍光，他們都在心裡猜測對方的實力。

蘇小成心裡其實是已經服輸了的，兩個年輕人聯手已經勉強對付，再加上一位老人，他的內力帶給她的感覺就是地震一般的強大的力量。原來江湖中從不缺傳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青天之外還是天空。

師父搖搖頭，更加認定了剛才的看法，「傾城劍」只蘇傾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