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灼灼之死
原本當此事是個小插曲,沒想到就如同大海邊的蝴蝶扇動翅膀就能發生巨大連環效應一般,灼灼在公子用假銀子騙吃這件事上,竟生生改變了命運。
她與公子作別後,一直便與懸崖相反的方向走,因為知道店主或許會沿路追來,便走得小心翼翼,無奈周圍草木並不茂盛,她走很久才能發現處藏身的地方。她躲在樹後面,歇歇腳,正覺得肯定沒事兒了,要鬆懈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店主的聲音。一聽就能浮現出他凶神惡煞的臉,而且,他居然還帶著四五個男人!這下玩大了,灼灼心裡默默說自己命苦,居然能攤上這麼一件事,如果沒有這事兒她或許雖然飢餓一些,但也不至於被人追殺吧?
屏息凝視,他們一行人並沒有發現灼灼的身影,直到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遠離她才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沒有事,雖然自己運氣不佳,但是也攤不上大事兒。她僥倖心理作怪,古怪精靈地從樹後面出來,打算趁他們走遠趕緊開溜,不過她還是停了腳步,跟在了店主一行人後面。
因為她沒記錯,這條路就是通向懸崖的!她雖然可以逃跑,但是怎麼能夠做出不顧公子死活的事?如果他武功同師兄一樣好的話,灼灼才不理他,可是偏偏這傢伙就是兩個陸萇幼啊——因為陸萇幼雖然不會武功,但是身板兒還算硬朗——話說,你是從哪裡看出的他身板硬朗?不行,雖然自己不再以夜山女俠自居了,但是她也不能做出如此令人唾棄的事情。
於是她就毅然決然地選擇跟在店老闆的後頭,可能她已經料定好結局了,畢竟她早知道自己打不過他,更何況還有三四個幫手。
尾隨其後,沒有人發現她,她握著一枚撿來的石塊,打算當做防身用的武器。師父說得多對,劍客連自己的劍都沒有算什麼東西,劍在人在,人亡劍亡。可惜,可惜沒有如果。她不能繼續往下想了,不能想往日的點點滴滴,不能想她的小劍此刻正躺在師父的墳中,不能想師兄拋棄她時的語氣。
現在也確實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她與店主落下的距離還很遠,等她一路追過去的時候,居然聽到了一聲女子的慘叫。
難道說那位公子在這麼短短一瞬就成功勾搭上課一位女子?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姑娘出沒?說不定是狐狸白骨精什麼妖魔鬼怪變身的。
接著就是店主等人放肆的笑聲,這是什麼情況?灼灼有些不懂了,怎麼這麼不尊重劇情,如此危險而緊張的時刻居然能夠笑出聲來,太不符合個人身份,哪裡來的演員,居然笑場。等一下!灼灼心裡一緊,此處不正是她們之前藏身的地方嗎?公子想必一定在裡頭,哎,我說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一點安全意識,以為躲在那裡就能安全嗎?走了那麼久他居然還藏在山洞裡?
但是那個詭異的女子的尖叫又是怎麼一回事?
灼灼心想,算了,即便是為了那個女子她更要豁出去同他們血戰到底。於是,命運的帷幕就此徐徐展開,有一種怪異氛圍的氣息渲染了境遇。
山洞裡空無一人,旁邊就是懸崖峭壁,只要靠近看上一眼就令人膽戰心驚,這邊的山洞口,已經聚集了眾人。灼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吶,剛才還風流倜儻,說讓她抱大腿的公子,居然披散了頭髮,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變成了一位嬌柔的女子!
頓時她豁然開朗,原來剛才在山洞裡她擁抱自己那一下,是為了讓她確認身份,而灼灼只覺對方胸肌蠻大,竟在性別上沒有任何,這實在是太驚駭了。自己還真是笨到家了,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看來自己不用腦子吃飯也得多鍛煉一下腦子防止痴獃了。
「住手!」灼灼方才重重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對眾人說道,這話似乎是決鬥宣言,立刻點燃了現場。
「哎吆喂,又白白送上門來一個,我說這會兒怎麼不見你了,這下兄弟們有福了,今天收穫可不小,晚上悠著點兒啊!」
「這是那個會武功的小丫頭片子?」有一個壯男問道。
「可不是嗎,那一筷子扎進胳膊別提多疼了,不過咱們也有武器不是嗎,也能狠狠地扎她。哈哈哈……」望天狂笑,店主的面目更加可惡,灼灼知道這不是好話,於是毫不客氣地用手裡的石頭朝那男子丟去,出手迅速,而且正中腦袋,店主立刻頭破血流,他惡狠狠地瞪著灼灼,連臉上流著的血跡都不擦,咬牙切齒道:「居然又來這招!兄弟們,動手吧!別留情,誰逮住她就歸誰!」
「好嘞。」周圍的男子迅速將灼灼和那位女扮男裝的姑娘包圍了起來,個個面容可怖,那坐在地上的姑娘衣服被扯開,肩膀已經全然露出,雪白如瓷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誘人。灼灼最看不得場景,她脫掉一件外衣披在那女子的肩上。
「哎吆,這麼快就脫了,不急不急。」壯漢們無恥地笑著,灼灼發誓會用盡所有力氣將他們統統殺掉,當然,這只是她主觀想像罷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功夫也是一樣。
「你怎麼又回來了?」受了驚的姑娘怯怯問道,她只能躲在灼灼身後,眼裡都是淚水:「你能打過這麼些人嗎?我們這回死定了,都怨我。」
「說什麼呢,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灼灼確實有怨她,但也不過是一瞬間,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有其存在的道理,她落到現在這一地步也是自己作的,就死在這裡也死有餘辜。
幾名壯漢已經將她們包圍並且一點點縮小距離。灼灼猛然動手,拳打腳踢,夜山派的功夫都練得還給師父了,她只能靠著一些內力使出各種手段用來自保。
或許沒有想到她底力如此雄厚,周圍的壯漢已經被她打得外退好幾步,似乎是戲謔,他們臉上一抹玩味似的笑容。被打後身上雖痛,但沒有傷筋動骨,只是疼了些照樣可以重新將她們倆包圍起來。
突然灼灼一推,將一個男子推在地上,他手裡的斧子也隨之落地,這個男子並沒有用斧子動手因為他設想根本用不著這種武器,反而誤傷了兩位美人倒是不好。於是被灼灼一把推在地上,她如閃電一般從地上撿起了斧子,有了武器,起碼能夠有些抵抗的優勢。她胡亂地揮著斧子,從來沒覺得用這個當兵器是那樣的順手,她漸漸將周圍的包圍圈打散,一步步脫離開去。
然而慌不擇路,她居然退到了懸崖邊上,她旁邊的姑娘更是嚇得直哭:「嗚嗚嗚,這裡是懸崖,我恐高,站在這裡簡直要死了。」
「聽著,即便是我們墜崖而死,也不能落在他們的手裡!」灼灼胸中一團炙熱,如果有鏡子的話,她一定能看見自己的雙眼已經通紅,她十分痛恨這些欺負女子的男人,但是更恨自己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師兄,你在哪裡?灼灼快要死了,你就這麼忍心,不來救救我嗎?
像是獵物自動鑽入布置好的籠子,他們都哈哈大笑,在灼灼的進攻下受了些皮外傷的男子們更是樂不可支:「死有什麼好的,跟著哥哥們也不會變得太差,我們又不會把你們賣到妓院,乖乖地聽話就什麼都有了。」
「呸!無恥之徒,欺負弱女子有什麼本事!」
「嘿,這個妞很有個性老子相當得喜歡啊!」說著一個男子就撲了過去,灼灼舉起了斧頭,向他砍動,但是他也算靈活,屢屢躲過,灼灼氣憤不已,使了更大的內力,變幻著各種揮斧的手法,猛然一跳,由上至下,把斧子劈在了那男子的頭上,頓時鮮血淋漓,如噴泉一般噴涌而出,那男子放蕩的笑容還刻在臉上,就這麼硬生生地倒在地上死了。
灼灼第一次殺人,她不免有些害怕,雙手一松斧子就砸在地上。但危險並不會因為一個敵人倒下而消除,反而因為同伴的死亡而變得更加狂躁。
男人們終於忍不住了,他們揮著手裡的武器朝灼灼逼去,事態已經無法挽回,他們只要她死。很快灼灼就負傷了,肩膀和腹部已經被刀砍中,鮮血流淌的感覺還真是灼熱啊,居然比胸中的憤怒還要發燙,她咬著牙齒,單膝跪地,沒有兵器阻擋,灼灼完全變成了案牘上任人宰割的生肉。
她嘴角不斷流著鮮血,無奈地望著已經看她負傷就嚇暈在地的姑娘,嘴唇輕動:「我先走一步。」
她雙目流光,變得異常冷靜,沒有等來師兄,沒有為師父報仇,她就死在了半路上,就像她所說的,自己真是死有餘辜啊!
這麼想著,她便迎著夕陽,縱身一跳,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聖潔地輕盈地跳入了懸崖。萬丈懸崖,她不曾想過,這裡就是她葬身的地方,她想著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已經跳崖而死一定會原諒她了吧?只是好不甘心,就這樣結束生命,再見了,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師父,請帶我飛翔,帶我離開吧!
她看到了夜山上片片桃花盛開的繁茂景象,她看到了師父墳冢上落著桃花的優美樣子,她看到了自己與師父撒嬌鬥嘴的場景。
唯獨不見師兄夜山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