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蒹葭蒼蒼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
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琴聲如訴,悠婉動人,曲中人似想靠近自己心上之人,卻諸多阻撓,似是近在咫尺,卻又無法靠前,心中愛慕之情卻無法靠近,惹人心生憐愛。李臨風聽的如痴如醉,直到悠揚的歌聲終不可聞,才從其意境中清醒過來,暗自嘆道:「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木屋搭成后,仙子就很少再出去,獨自居於谷中,每日早晨必於屋前青石上,盤坐練功,閑時操琴練劍,或捧書卷於膝,據李臨風所見她甚少飲食,偶爾采些松子瓜果,也是淺嘗輒止。
李臨風也自樂得與仙子朝夕相對,時間久了,卻也瞧出屋前這株青蓮並不一般,且不說從未結過蓮實,就連花瓣也未曾凋零過。
由於偶爾也會對著青蓮自言自語,或是與它說說話,她還自作主張的給這株青蓮取了個名字,叫『卿憐』。取意卿本佳人,我見猶憐之意,與青蓮二字諧音,只是她有不知道這株蓮花卻是男性而已。
從些以後,除卻每天雷打不動的功課外,她又多了一件事情,就是教這株蓮花道法。每日都會捧著書卷於湖前輕聲吟誦,也不管聽不聽的懂,只是每天念上一小段,時而夾雜些自己修鍊心得,倒也淺顯直白。
雖然她所念的功法聽起來甚是奇妙,可李臨風現在卻是蓮花身軀,根本就沒有她所說的丹田心脈,有些聽起來模模糊糊的經文,似有所悟,卻又抓不住那種奇妙的感覺。
今天早晨就在李臨風聽到她講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頓時如醍糊灌頂,心中拔雲見霧般豁然明朗。
聽她講經說法多日,也對這她早先施展的種種神奇有所了解,世間有追求天道以期長生的練氣士,他們采天地日月之靈氣,吸風飲露,可不食人間煙火,御劍九宵之外,殺人千里無形之中,所求手段各異,變化萬千,但都脫不了以天地作爐,五行之氣為基,淬體煉身,明心見性,體悟天道運轉變化,以求趨吉避禍,達長生不死之境。
雖然聽她講了許多沒用的經脈穴位,但其中用來凝神靜心,抱元守一的法門,卻可以借來使用,大至理清楚了自己該如何鍊氣,便在太陽初生之時,默默的調整著自己心念,練氣先要靜心,人常說:心靜自然涼。練氣的靜心,更要靜念,要達到一念不生,諸念不起的境界,然後再由靜生動,內外通明,照見自身,這樣才能達到鍊氣淬體的目地。
初開始李臨風很難習慣,心愈想是靜,卻越多的雜念叢生,許多次失敗后,只得再次從新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緩緩的想像著自己閉上眼晴,隔絕周圍的聲光和諸般顏色,心神慢慢沉寂到一片黑暗之中。
李臨風慢慢的淡忘自己的目地,心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白色的亮光,現於眼前,雖然沒有眼晴,但這一刻卻能清楚的感應到自己能看見,看見的只是一道白光,卻不是外界的景物,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引氣入體,便讓自己心神繼續的保持著空念。
心神雖不動,卻已然醒來,不再是無所思,無所想,但卻始終心清神明,雜念不生,漸漸感覺到絲絲渾不可見的氣流,由外界進入到一個若有若無的空間之中。
李臨風有一絲的明了,這個空間可能就是自己丹田紫府,而感應到的氣流,應該就是在吸取天地靈氣時的感覺,將進入到自己丹田紫府的氣流收集起來,直到靈氣聚滿,引動本體產生變化,便可如經書中所說,經歷妖族修鍊的塑體化形,變化為人身。
其實妖族修鍊並非會有人教導,大多都是靠自己領悟,只有少許有那機緣得聽高人講經說道,頓悟之下領悟修鍊之法,妖族天生便是獸禽類或草木頑石,天長時久受日月晶華之靈氣,便能慢慢生開靈智,由於心思單純,便會不知不覺中完成引氣入體,待凝體塑形之後,修成人身,便可行走於世俗。
李臨風慢慢的引導著心神一遍又一遍的完成引氣入體的過程,沒有絲毫的焦躁與不耐,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被困在這株蓮花之上,即不能動也不能說,只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看著四下的景物,腳下游過的小魚兒,聞聽山風吹過的聲音,相比之下引氣入體這種枯躁的事情,都變得有趣之極。
早課完畢,正準備給青蓮講經,卻看見其身邊隱隱有絲絲青色靈氣彙集,她也不禁一怔,五行之中白色屬金,黑色屬水,紅色屬火,黃色屬土,青色屬木,她的靈識已然感覺到青蓮在吸取乙木靈氣,當下嫣然一笑,也不講經,徑自回屋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心神中酥醒過來的李臨風,看著已聚成一團的淡淡青色雲氣,心中欣喜異常,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仙子,與她共同分享。入目的情景讓李臨風著實有些心涼,昔日那座精緻的小木屋已變的有些殘破,看痕迹是長久沒人打理,被風吹雨打所致,嵩草長滿了屋前的空地上,一片衰敗的光景,讓心中好不凄涼。
想起她與自己聊天的時光,雖然只是自言自語,卻也讓在這深谷中寂寞數載的李臨風,感覺如春風吹拂般溫暖,想起她嫩白的腳踩在沙灘上,盈盈一握之距,不禁讓他為之傾倒,敝開心神的琴音和著那清婉的歌聲,讓人心神俱醉。
記起她在沙灘上為自己畫下『卿憐』二字,不禁讓人啞然失笑,如此可愛,怎讓人不為之牽挂。
回憶著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時間過的飛快,夕陽慢慢的落入山峰的另一邊,看著滿天星,月光如華,李臨風暗暗下定決心,要儘快的完成引氣入體,達到凝體塑形之境,然後離開這裡,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李臨風相信,即使她走再遠,自己也能在外面找到她。
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如幕的黑夜,璀璨的光芒,如剎那芳華,轉瞬即逝,也為這寂寞的夜空,平添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