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超級合併：埃隆·馬斯克登場
與X.com合併
「你是坐在椅子上嗎？」2月末一個星期天的晚上，盧克·諾塞克在電話那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我。
「沒有。」我說，「怎麼了？」
「你應該坐下來。」我皺皺眉，沒有回答，停了一下，盧克·諾塞克接著說，「我們要跟X.com合併了。」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盧克·諾塞克讓我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他繼續說：「是的，我們要跟X.com合併了，兩家公司各佔一半的股份。不用擔心你的工作和其他事情——合併後有足夠多的活兒，每個人都有的忙了。」
「好的，」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可是，為什麼啊？」
「這有助於我們發展並控制在線支付領域。我們兩家公司的目的一樣，現在我們不想耗費時間和金錢進行彼此競爭，合併后的公司名為X.com。」他又說道，「但是我們將繼續提供PayPal服務。PayPal仍將是我們獲取賬戶的方式，因為它比X.com的賬戶更容易註冊，且用戶無須提供社保號。而用戶註冊PayPal之後，我們將向其推銷X.com的金融服務，以獲得收益。」
「嗯，我明白了。」我嘟囔道，驚恐開始取代震驚，可不知為什麼，想到要與敵人聯手，一種背叛感襲上心來。「那麼，誰是新的首席執行官？」我猶疑地問道。
「比爾·哈里斯。」盧克·諾塞克說，「他很有名氣，以前是Intuit的首席執行官，就是那家開發Quicken（一款家庭及個人財務管理軟體）和QuickBooks軟體（一款針對小型企業的會計軟體）的公司。」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也就是說，在這次合併中，我們不但放棄了公司名稱還丟了領導權——這是哪門子合併啊？明明就是收購！「那彼得·蒂爾呢？」我問。
「彼得·蒂爾將擔任高級財務副總裁，因為財務是他的強項，比爾·哈里斯也知道這點。」盧克·諾塞克毫無保留地告訴我，「X.com的董事長埃隆·馬斯克將是新公司的董事長，因為他是最大的股東。馬克斯·列夫琴還是首席技術官，基本上每個人的工作跟以前還是一樣的。兩個團隊互補性很強，他們的財務技能更強，而我們的營銷和工程團隊更龐大，我想公司會很成功。」盧克·諾塞克說，「有了比爾·哈里斯，我們不愁籌不到錢，現在我們肯定能上市！」
盧克·諾塞克最後的這個承諾稍稍打消了我的不安——這次合併至少還有好處，但是我幾乎說不出話來，因為我的腦子迫切地想理解今晚聽到的一切。「我們明天再好好談談，我要再給幾個人打電話說一下。」盧克·諾塞克跟我告別。
我從桌子後站起來，隨意地把電話扣下，走到沙發邊——在舊金山狹窄的工作室里電話和沙發隔得很近。「怎麼了？」比阿特麗斯問道，她一直聽著我跟盧克·諾塞克的談話。
我搖搖頭，我剛剛開始愛上的公司很快就不復存在了，我正努力想找一個準確的詞來表達這一點。
心存疑慮
那晚我一直想試圖理解管理層的這個決定，雖然這樣做很明顯可以消除一個主要的競爭對手，但是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吧。放棄公司的名字，並且讓X.com的董事長和首席執行官接管一切——雖然彼得·蒂爾和馬克斯·列夫琴仍然是管理層成員，但這不是對等的合併。我雖然還年輕，但我知道公司內部並不總是會達成一致，公司用X.com命名及X.com的管理團隊領導各個部門並主持董事會議，意味著彼得·蒂爾和馬克斯·列夫琴的影響將大打折扣。我們怎麼知道新的經理們會不會秉持康菲尼迪變革支付業的願景？會不會打造一個開放、寬鬆的企業文化？
而且我所認識的X.com的員工也讓我擔心。雖然我沒有與他們直接接觸過，但是X.com的高層管理者在媒體上給人的感覺是目中無人。畢竟，盧克·諾塞克口中讚美的比爾·哈里斯曾經公開吹噓他收到過100多份工作邀請。埃隆·馬斯克則更狂放，賣掉他之前創立的公司后，這位年輕的百萬富翁把資產投到新公司中，而且手頭還剩下足夠多的錢，讓他以高過時尚達人拉爾夫·勞倫的出價，買下了麥克拉倫的F1敞篷車，並向媒體大肆炫耀。1現在他又誇口稱X.comIPO的價值會比網上雜貨零售商Webvan（其首個交易日市值達79億美元）還高，說他的第一個金融服務超市「將成為超級Webvan」。2
綜合考慮，雖然不無有利的因素，但是這些不確定性使得合併難以振奮人心。我一夜沒睡踏實，第二天早上焦急地到辦公室尋找答案。依照康菲尼迪一貫的風格，沒有人會想到要安排一次全員會議來討論這一決定，有些員工還不知道這一新聞。10點左右，在盧克·諾塞克四下通知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盧克·諾塞克，我們得談一下——就你跟我，」我懇求他，「我想弄明白我們為什麼想合併，並放棄公司的控制權。」
我們躲到康菲尼迪中間的小院子里去談，由於辦公室越來越擁擠，所以我們經常在這裡開會。
「我想我明白你為什麼擔心，這對我們來說不是件壞事。首先，X.com有近20萬用戶，幾乎和我們的一樣多！」盧克·諾塞克向我透露，「他們很小心地不讓這個數據傳出去，但是我們通過鍥而不捨的調查最終知道了。我想他們給註冊的用戶20美元獎金這個策略真的起作用了！」
「其次，他們提供了一系列金融服務，像貨幣市場、指數基金和借記卡，所以他們的每一個賬戶可能都比我們的賬戶值錢。」他繼續說，「既然我們很快就會資金不足，不得不進行更多融資，那麼為什麼不與最大的競爭者合併，以籌集更多的資金？」
「最後，彼得·蒂爾覺得在這一行業的市場上，可能只有一個玩家可以上市，所以誰先IPO誰就有足夠的資源可以壓垮競爭對手，而X.com的管理團隊、用戶群及手頭的資金讓它很有可能比我們更快進行IPO。」
「可是在線拍賣呢？」我反駁道，這是PayPal的優勢所在。當時，任何一天PayPal在eBay上的陳列份額都是8%~9%，而X.com是4%~6%。
「沒錯，在eBay上我們確實比他們強。」盧克·諾塞克笑著說，他意識到了我對於eBay市場的個人情感，「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X.com才同意平等地合併，因為他們看到了我們在拍賣業務上有多麼出色。」他頓了頓，接著說，「當然，這要多謝我們的營銷團隊！」
「對了，你見過保羅·馬丁嗎？我還得跟他說說這件事呢。」說完盧克·諾塞克就閃了，他要向更多並不知情的員工投下這顆重磅炸彈。
我反覆思考盧克·諾塞克的觀點，我認為X.com對於康菲尼迪的威脅其實很大，只是因為其不太公開展示實力，所以它的威脅被低估了。我們在eBay上的成功正在加速PayPal的增長，但X.com閃電般發起的支付服務及慷慨的獎金也使其表現出強大的增長勢頭。可是，更令人不安的是與X.com在資本市場上的競爭。我們的現金儲備很大但是花得也快，這就是說不合併的話，我們就要賭自己一定能打敗X.com，這樣才能籌集到大量的資金，而X.com的創始人是超級富翁，在這方面有很大的優勢。顯然這些新信息沒有打消我對康菲尼迪放棄合併公司領導權所持的保留態度，而且它們揭露了這起交易背後的動機。雖然我仍有擔憂，但是我無法影響這一決定。
那天稍晚些時候，影響這一決定的人來到我的辦公室。彼得·蒂爾臉上掛著笑容，這是最近壓力重重的幾周中難得一見的。為了打探盧克·諾塞克是否成功將消息放出去，他問：「你聽說合併的事了嗎？」我說聽說了，他回答說：「很好，很好。」然後他停了一下，又說道：「我覺得這樣做會很好，新的公司將一往無前！」
那真是樂觀的一天，很久之後我才意識到我最初的擔憂不無道理。
新公司的展望
這一決定后的第四個星期，兩家公司的員工坐在新辦公室的摺疊椅上，看著比爾·哈里斯、埃隆·馬斯克和彼得·蒂爾——這三個人被康菲尼迪伶牙俐齒的公關部部長文斯·索利托（VinceSollitto）戲稱為「三巨頭」。到現在合併一事幾近終結，兩家公司的員工在大學街兩家辦公樓里重新洗牌。
周四下午，我們聽了高管富有文採的關於公司未來的展望。新公司位於帕洛阿爾托郊區辦公園區的一幢一層建築里，就挨著101公路東邊的舊金山海灣沼澤地。比爾·哈里斯之前的公司Intuit就在這裡，現在他的新公司又簽了多年的租約。雖然牆上的塗料還沒幹，只安裝了幾個隔間，但是幾周以後我們就要搬過去了。
幾分鐘過去了，員工們陸續都來了，比爾·哈里斯慢慢踱到人群前面拿起話筒。他四十五六歲，頭髮微白，戴著名牌眼鏡，穿一身熨燙得筆挺的正裝襯衣，他要是去安達信的話很容易就會被當作合伙人。
「感謝大家來到我們未來的辦公室，」他開口說道，面對一百來號人他看上去氣定神閑，「有些人以前沒有見過我，我是比爾，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大家笑了。比爾·哈里斯渾身散發出一種來自骨子裡的自信和魅力，很快就感染了聽眾。他舉止優雅，富有魅力，有些像舊經濟里那種重視外表的總裁——尤其是站在穿著短褲和T恤衫的彼得·蒂爾身旁，顯得更加挺拔。
合併正式確定之前，新X.com公司的架構已經初步成形。按照計劃，彼得·蒂爾接管了公司的金融和投資部門；康菲尼迪的首席財務官戴維·雅克仍然擔任原職，但是得向彼得·蒂爾報告；首席技術官馬克斯·列夫琴向比爾·哈里斯報告，並領導兩家公司的軟體工程師。但是除了工程和會計部門，比爾·哈里斯沒怎麼整合兩家公司的其他部門。他把康菲尼迪的營銷、業務拓展、客服和運營團隊結合在一起，形成「支付」部門，由康菲尼迪的總裁里德·霍夫曼領導。盧克·諾塞克仍然是營銷副總裁，向里德·霍夫曼報告，繼續管理由保羅·馬丁、詹妮弗·章和我組成的精英團隊。
彼得·蒂爾、馬克斯·列夫琴、戴維·雅克和里德·霍夫曼屬於領導層，原康菲尼迪的高管控制著比爾·哈里斯以下的組織機構，這是為了保障在新公司里康菲尼迪可以繼續擁有影響力。雖然我擔心康菲尼迪的管理團隊無法影響新公司的戰略，但是新公司大部分高管似乎都適應得不錯。
戴維·薩克斯是個例外。在戴維·薩克斯看來，之前他是康菲尼迪的戰略副總裁，向首席執行官報告，但現在他變成了網站設計副總裁，向里德·霍夫曼報告，這明顯是降級；此外，讓人驚訝的是，戴維·薩克斯對於網站設計經驗甚少，卻要監管6名網站設計師。工作變動后不久，我偶然碰見他拿著一本《HTML傻瓜書》（HTMLforDummies）。我瞥了一眼他手裡的書，他馬上說：「我想我得好好學習一下。」
接著，比爾·哈里斯描繪了新公司美好的未來。他提醒大家說：「合併后我們取消了X.com給新用戶的20美元獎金，並且將PayPal的獎金降到5美元，這樣可以迅速節約成本。」雖然獎金下降，但是PayPal仍然在快速吸引新用戶，每天都有1.2萬新用戶註冊，這一難以置信的數字證實了PayPal是新公司拓展客戶的絕佳工具。而隨著獎金取消及金融服務的重要性降低，X.com的銀行賬戶註冊人數在急劇下降。
比爾·哈里斯將重點轉到他所預見的公司前景上。他說：「在用戶註冊PayPal之後，我們可以將用戶向上推銷給X.com金融服務超市。當用戶通過PayPal從朋友那裡收到錢時，我們誘導他們將錢投入到沒有限定最低投資額的標準普爾500基金里。當用戶需要競拍購物，我們向他們提供X.com信用貸款的最低限額，且年利率（APR）比信用卡低。如果當地銀行的利息率不夠高，那麼只需點擊一下按鈕就可以將支票或儲蓄餘額轉到新的X.com賬戶里。最後，如果用戶需要現金，那麼他們可以使用X.com借記卡或支票簿。PayPal註冊簡單，再加上病毒式的轉賬技術吸引了很多用戶，X.com的金融產品將使他們獲利匪淺。」與彼得·蒂爾顛覆世界貨幣市場的計劃相比，比爾·哈里斯將PayPal看作是為吸引顧客而虧本的絕佳商品。
當然，那時公司確實還沒有辦法來為日益激增的PayPal用戶推銷服務。比爾·哈里斯談論的金融產品還遠遠夠不上金融超市，而且，只有X.com資料庫里的賬戶才能使用這些金融服務，這就使問題更加複雜。X.com和PayPal仍然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平台，不過比爾·哈里斯暗示最終他計劃將兩者合而為一。
比爾·哈里斯欣然承認：要從PayPal帶來的流量中盈利，我們要做的還有很多。但同時，公司將繼續拓展拍賣市場的用戶，並通過業務拓展進軍這個需要在線支付功能的新領域。
比爾·哈里斯就新公司的願景發表評論完畢，接著他熱情地把埃隆·馬斯克請上台。埃隆·馬斯克在公眾面前講話好像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比爾·哈里斯剛剛講完話之後，他在講台上就更有壓力了。埃隆·馬斯克28歲，已經是超級富翁，長著一張娃娃臉，但是頭髮稀薄。他說話很簡潔，每講完一句話還會笑一笑。
他簡要說了一下X.com取得過的成就和經歷過的挑戰，只是他越往下說我越覺得他說的並不是與康菲尼迪合併而成的新公司。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提康菲尼迪，他說X.com是世上最容易記的網址，很快就會成為訪問量最多的網站，還說「X金融」和「X-PayPal」服務將成為家喻戶曉的名字。「X-PayPal」這個名字聽上去有些刺耳——這是第一次有人在PayPal的名字前用「X」前綴。
彼得·蒂爾是最後一個起身演講的，看上去很放鬆，很明顯會議前他根本就沒有為發言做準備。彼得·蒂爾談論了一個特殊話題——康菲尼迪員工們的優先認股權，他知道康菲尼迪的員工們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我們看一下，康菲尼迪的每股股票現在都變成了X.com的股票，那是大約，嗯……」他頓了一下，頭往上看，接著說，「每股康菲尼迪的股票大約是2.0207股X.com的股票。」高級副總裁竟然可以憑心算將除法計算到小數點后四位，這讓比爾·哈里斯哈哈大笑。
彼得·蒂爾的講話很短，但是卻讓大家了解了未來的財務計劃。他說：「公司的目標是募集1億美元的風險資本，並且要按時完成，這是一筆很大的資金。」好在納斯達克綜合指數當時達到了5000點，看上去很強勁，流入矽谷的資金量也較大。大家都認為對一家每天有1.2萬新註冊用戶的公司來說，這不算太難。
營銷團隊的變動
「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盧克·諾塞克低聲對我說。在過去3個月里，盧克·諾塞克幾乎對什麼事都毫無顧忌，所以現在他的做法讓我覺得奇怪。
營銷團隊和業務拓展團隊以及財務部門最近已經從康菲尼迪原先的辦公樓搬到了X.com的辦公樓，這對盧克·諾塞克來說算是回家。1999年康菲尼迪佔據著大樓南部時，和X.com是一幢樓上的鄰居，現在盧克·諾塞克發現自己幾乎就坐在之前的辦公桌旁。
對我而言，搬到大學街394號狹窄的辦公室之後，我一直渴望回到那間乒乓球室。大部分員工的辦公桌都擠在大房間里，營銷團隊位於後窗旁，窗戶下面就是公用垃圾箱。大樓里的空調不好用，這就意味著窗戶大部分時候是開著的，房間里滿是刺鼻的氣味。辦公室里只有一個大會議室，可以容納50多名員工，也就是說任何私人談話都需要下樓出了後門，在臭烘烘的垃圾箱一旁的小巷子里談。
我跟著盧克·諾塞克來到小巷裡，他轉過身來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要離開營銷團隊了。」
過去3個月里一直有重磅炸彈拋出，我已被重重擊倒，但是這個消息還是讓我震驚不已。雖然盧克·諾塞克做事讓人捉摸不定，但是在他手下幹活兒是這次合併中讓我感到穩定的因素，而現在這一點也要改變了。
「里德·霍夫曼讓我擔任戰略副總裁，直接為他工作。」盧克·諾塞克說，「這樣我就有機會好好想想公司的新方向。」里德·霍夫曼的理由似乎很明確，管理並不是盧克·諾塞克這位年輕高管最擅長的，他擁有無限的創造力。里德·霍夫曼讓盧克·諾塞克擔任一個可以創新的職位，希望能激發他驚人的潛能。
「那麼，我們的營銷團隊怎麼辦？」我大聲問。
「我們會招募新的營銷副總裁。」他解釋說，「這得花上一段時間，我們要招的人一定要很有能力，可以創建品牌並幫助公司上市。」說完上市一事後，他笑了，然後沉默了一分鐘，看著我說，「別擔心，我們會確保新招的人是你們大家都喜歡的。」
從盧克·諾塞克的話來判斷，我們年輕的營銷團隊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群龍無首。而盧克·諾塞克很顯然又要考慮其他事情了，所以我們不應該沉默地等待來自高層的指示。我意識到在這個過渡期里我有機會大顯身手，填補空白。
可是那時，我並沒有料到這個空白會有多大。
Billpoint的威脅
雖然我之前對於合併一直心存疑慮，但是合併后帶來了明顯的好處——我們在在線支付領域一枝獨秀。前幾個月里，dotBank、X.com和PayMe擾亂了我們公司，而我們宣布合併后使得行業大洗牌，也使得我們公司成為業界的領先者。
雖然X.com和康菲尼迪準備將我們的計劃推向全球，但是eBay在我們的公關之路上設置了一個障礙。3月1日，eBay宣布推出自己的支付服務Billpoint。
10個月前，eBay以8600萬美元購買了Billpoint。eBay購買Billpoint顯示了其高瞻遠矚——早在我於直郵活動中鎖定拍賣目標用戶之前，或是在戴維·薩克斯發現賣家自製的PayPal橫幅廣告之前，梅格·惠特曼的團隊就已意識到eBay需要處理信用卡的能力。為賣家創造切實可行的信用卡處理服務可以提高eBay的核心業務，而拍賣的營業額是eBay主要的收入來源。通過降低交易時間，實現即時支付，可以增加拍賣的營業額，這樣賣家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拍賣，而花在查支票上的時間就減少了。
雖然梅格·惠特曼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是在eBay的實施中卻出現了另一番景象：外界有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聽說Billpoint了。首先，eBay軟體工程部內部動蕩，造成了邁克·威爾遜被免職；其次，被收購的Billpoint公司本身存在問題。在被收購時，Billpoint用梅格·惠特曼的話來說是「一個新生的公司」。實際上，eBay對於信用卡處理公司的最初選擇並不是Billpoint，而是一家名為Accept的創業公司，eBay想收購它，但是該公司被亞馬遜公司智取，當時的亞馬遜剛剛涉足在線拍賣業務3。
結果，Billpoint在漫長的開發過程和beta測試后失去了活力。到1999年底時，由於PayPal推出了支付服務，eBay拿出交易額的4.75%邀請了5000名賣家測試Billpoint的功能，但使用Billpoint的賣家寥寥無幾。使用eBay自身的搜索工具得到的結果顯示，在2000年2月，只有不到1%的拍賣陳列使用了Billpoint工具。我們知道eBay會推出Billpoint，但是3月1日eBay宣布時仍然讓我們嚇了一跳。梅格·惠特曼之前的言論表明eBay會在第二季度推出Billpoint，但現在Billpoint似乎已經可以開始使用了，這比預期要早。4
問題還不止這些。同樣讓人頭疼的是eBay有了新的股東合伙人，這個合伙人既有很高的信譽又有支付方面的經驗。根據交易規則，美國富國銀行（WellsFargo）購買了35%的Billpoint股票，並且同意向eBay提供後端的支付服務和客服支持。5在本質上，eBay僅對其網站上Billpoint前端的行為負責，而富國銀行負責處理繁重的交易問題和詐騙控制——這兩個領域都是eBay的軟肋。這種分工將兩大行業領袖的優勢發揮出來，並且為Billpoint提供了可利用的巨大資源。
eBay宣布推出Billpoint使X.com一下子清醒了。由於當時彼得·蒂爾已經去了亞洲和中東尋找投資者，所以他打電話給盧克·諾塞克詢問他對此事的看法。我的桌子靠近窗戶，我能看到盧克·諾塞克在小巷中來回踱著，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激烈地揮舞著。
網上新聞將Billpoint這場交易描述成商業傳奇，以此看來，X.com和康菲尼迪的結合要想贏得媒體關注還要經歷很長的時間。eBay和富國銀行的協議昭示著新舊經濟的結合，這成為眾多媒體爭相報道的話題。而第二天我們的通告發出時，每一篇文章都提到了Billpoint。《福布斯》把我們的合併稱為一個標誌，象徵著銀行業「重大的改變」，但又說我們會遭到來自eBay的激烈競爭。AuctionWatch於在線拍賣業的每日新聞中稱，在滿足消費者需求方面，Billpoint的基礎架構比X.com更可靠。6
但是，我們的用戶注意到了我們的合併。在合併宣告當天，比爾·哈里斯讓傑米·坦普爾頓更新PayPal網站：PayPal旋轉美元的標識慢慢變成X.com的標識，還附有一個鏈接：「快訊：『PayPal跟X.com合併了！』」客戶開始在eBay的留言板上發表評論，他們的反應五花八門。大部分客戶都感到很高興，因為PayPal和X.com終於可以一起並肩而戰了，但也有些用戶擔心因為缺少競爭，獎金有可能被全部取消。
日子一天天過去，Billpoint的推出看起來越來越像是錯誤的開始。雖然eBay和富國銀行發出的報道是另一番說道，但是eBay確實沒有辦法使大眾立即註冊Billpoint。隨後的報道披露eBay已經決定Billpoint要再經歷一次bata測試，然後才能在網站上使用。
雖然Billpoint還沒有達到最佳狀態，但是在第一次測試時已經得到升級。eBay還把Billpoint添加到SYI（SellYourItem，賣家創建的出售表格）中，作為一種支付選擇。當用戶在SYI上選擇Billpoint時，它會出現在拍賣頁面的最上面，其鏈接和可點擊的標識在列表的頂部十分顯眼——這是PayPal不具備的優勢。為了讓買家知道自己選擇使用了PayPal，賣家必須在SYI上勾選「商品描述」選項，並且在陳列中添加PayPal的標識或文字性的說明。
這一整合優勢使得Billpoint更加可怕。幸好對於X.com而言，eBay無法使所有的賣家都使用Billpoint，這就給了PayPal額外的時間，可以在直面這位新競爭者之前繼續擴大吸引力。我們知道較量很快就會來臨，但同時我們決定利用好很多用戶不使用Billpoint的機遇。
在線支付市場百舸爭流
2000年3月，在線支付成為一個真正的行業。康菲尼迪和X.com聯手，eBay與富國銀行合作；許多大型機構、小型創業公司與dotBank、PayMe一道，加入了由PayPal始創的新生支付市場；其他創業者和商人也想要分一杯羹——「創造性破壞」的颶風席捲而來。
互聯網門戶網站雅虎的首席執行官蒂姆·庫格爾（TimKoogle）一直在觀察其他參與者的一舉一動，結果大為受挫。幾年來，雅虎一直盯著在線拍賣，把它視為多元化的途徑，以改變其過於依賴廣告收入的局面，但是它依然撼動不了eBay的主導地位。雖然雅虎的在線拍賣量增加到100多萬，大約是eBay陳列品的1/4，但是雅虎很難將它幾千萬的網站訪問者變成拍賣買家。蒂姆·庫格爾希望有一種在線支付服務，可以使雅虎網站上的支付變得更加便捷，這樣也許能獲得成功。他的員工分別與康菲尼迪和X.com談過，想進行收購，認為將兩家公司合併對雙方都有好處，但是彼得·蒂爾和埃隆·馬斯克都拒絕了。
雅虎仍然想推動其電子商務，所以投資900億美元想完全收購eBay，這種事之前也發生過。兩年前，雅虎想收購當時還是私有的eBay，但是梅格·惠特曼和皮埃爾·奧米迪亞選擇推進其上市計劃。這次收購，eBay的價值明顯將由市場決定，蒂姆·庫格爾認為成功的把握會大些。他強調雅虎的海外業務有助於加速eBay的國際擴張，梅格·惠特曼接受了他的報價。但是由於蒂姆·庫格爾堅持要梅格·惠特曼直接向董事長彙報，而不是向他彙報，所以兩人最終沒有談成。梅格·惠特曼的團隊因為擔心這種結構會使eBay無法實現任何程度的獨立，所以畏縮不前。梅格·惠特曼似乎毫不後悔，後來她跟《完美商店》一書的作者亞當·科恩說是兩家公司的文化彼此有摩擦：「從兩家公司的本質和管理層的年齡來看，兩家公司的文化應該相似才對，但是雙方的文化截然不同。」7
一個月之內，雅虎想收購康菲尼迪、X.com和eBay都徒勞無果，後來雅虎終於找到了一家可以收購的公司。3月下旬，雅虎決定收購dotBank，但是沒有披露具體的金額。8這一消息並沒有激起我們內心的恐懼，因為自從12月成立以來，dotBank很快就停止了創新的腳步，甚至都沒有跟隨康菲尼迪和X.com進軍拍賣市場，這樣看來，雅虎現在想讓dotBank成為其拍賣業務的正式支付服務商還真是有些諷刺。幾天之後，雅虎關閉了dotBank的網站，發了一份公告，感謝dotBank的用戶，並且承諾dotBank將很快以「雅虎直接支付」的名字重新面世。
就在雅虎收購dotBank的消息發布不久，芝加哥第一銀行也加入了在線支付市場，並且推出了名為eMoneyMail的業務。一家保守的、正派的銀行加入了在線支付混戰，這成了媒體津津樂道的談資。於是，當我正在舊金山公寓旁的星巴克等著買咖啡，準備過一會兒在開車去帕洛阿爾托的路上喝時，比阿特麗斯打電話告訴我說她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個新的競爭者。我拿起一份《舊金山紀事報》，發現eMoneyMail的簡介出現在商業版的頭條。
第一銀行自稱是第一家「國家性的金融服務公司」，可以提供「通過電子郵件匯款」的服務，將eMoneyMail定位為一種獨立的服務。9雖然第一銀行可以將eMoneyMail的功能融入已有的在線銀行賬戶中，但是它選擇把eMoneyMail託管給另一家網站並收取付款人1美元的便利費。Billpoint的很多測試項目向收款人收取費用，但是直至當時，沒有哪家在線支付公司向付款人收費。
像雅虎和第一銀行這種資金充足的公司並不是唯一加入在線支付混戰的公司，越來越多的創業公司陸續加入進來，如Mambo.com，這是一家與Evite競爭的在線邀請服務商。當雅虎宣布將提供免費的活動計劃軟體時，Mambo.com在其網站上添加了信用卡功能，以此解決活動花費問題。Mambo.com如驚弓之鳥，急於要實現多樣化，它將其支付業務打造成獨立的業務，並取了一個滑稽的名字——PayPlace。同時，主打團體支付業務的一家名為gMoney的創業公司以奇怪的宣傳噱頭登場——為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學生捐助了220輛自行車。10隨著這些事情的發生，康菲尼迪的投資人比爾·格羅斯將PayMe賣給了另一家Idealab孵化的企業。PayMyBills.com是另一家在線支付公司，剛剛結束了3000萬美元的風險融資。比爾·格羅斯的團隊成功勸說了PayMyBills與PayMe合併，這樣公司可以增加電子郵件支付服務。11
不過在幾周之內，在線支付由在6個月前還根本不存在的領域變成擠滿了4家創業公司（合併后的X.com、PayMe、PayPlace和gMoney）、一家門戶網站（雅虎直接支付）和一家銀行巨頭（第一銀行的eMoneyMail），還有聯合起來的eBay和富國銀行（Billpoint），可謂百舸爭流。PayPal的「統治世界」之路突然變得很擁擠。
eBay改變遊戲規則
儘管在支付行業冒出了許多其他的競爭對手，但是Billpoint及其在eBay上的「主場優勢」是X.com最擔心的。雖然Billpoint的beta測試項目止步不前，但是eBay很快就展示出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PayPal蠶食其網站的決心。
eBay推出Billpoint之後的幾周都悄無聲息，但是突然在3月末某個晴朗的一天投出了一顆「炸彈」，作為給我們的警告。我的手機響了，里德·霍夫曼氣呼呼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很明顯他很急，他只是簡單地說：「你能來一下嗎？eBay那邊有情況。」
我拿起筆記本就朝門外走。和其他高管不同，里德·霍夫曼的辦公室仍然在大學街165號盡頭康菲尼迪的舊大樓里。我們合併后的幾周，X.com的員工經常跋涉在大學街上從一個辦公室趕到另一個辦公室與同事見面。自從盧克·諾塞克不再擔任營銷副總裁后，我們的小團隊直接向里德·霍夫曼報告。但是因為里德·霍夫曼負責X.com的整個支付業務，所以我們很少能見到他。
我走進辦公室時他起身迎接我，很明顯他手頭上的事情是當務之急，所以他馬上又坐到雜亂的桌子後面。他眯起眼，很快總結了一下情況：「我們要有大麻煩了。」
里德·霍夫曼繼續解釋說，eBay在網站的公告欄里發出了正式通知，告知用戶新的標識規則。eBay稱為了保持網站的整潔，要限制在賣家陳列中出現擾人的廣告，規定所有的「第三方信用卡」標識像素尺寸都不得大於33×88像素，並且該決定立即生效。如果陳列違背這一規定，那麼eBay員工會在事先不警告賣家的情況下，關閉其陳列且從網站上移除。
這給PayPal帶來了巨大的難題，因為將33×88像素的圖像放到屏幕上，就幾乎只有半塊口香糖大小，而原先的PayPal標識（該標識很好地彰顯了公司的名稱）、「Visa和萬事達卡」標識和5美元推薦費的說明，大約是eBay規定尺寸的4倍大。
一個半月前我們發布了可以插入自動鏈接標識的工具，隨後eBay上PayPal的標識量激增。使用eBay搜索工具得到的結果表明，現在20%的eBay陳列接受PayPal的支付——3月初時這一數字是10%，這一數字遠超任何第三方拍賣服務——而且這些拍賣大部分都在列表描述中添加了PayPal的標識。如今，所有的這些拍賣都違背了eBay的新政策，也就意味著我們的賣家必須立刻把不合規則的PayPal標識撤下來，否則就可能被關閉陳列。
「但是eBay還有另一條規則，禁止賣家修改已收到競價的陳列。」我說，「如果他們已經擁有了我們的標識，那麼賣家就不可能將標識撤下來。」我頓了頓，里德·霍夫曼點點頭，「也就是說幾百個甚至幾千個PayPal用戶無法阻止eBay關閉其陳列，這些用戶們已經知道了自己將面臨的後果，因為他們都使用了PayPal的標識。這簡直就是個噩夢！許多用戶也許再也不會使用PayPal了。」
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如果事態繼續惡化，那麼eBay將動手關閉使用我們標識的拍賣陳列，輕則許多客戶會受驚，從而撤銷拍賣中的PayPal標識；重則幾千名用戶將關閉自動鏈接或徹底停止在eBay上使用PayPal。
「我們該怎麼辦？」我問。
「我已經打電話問過eBay法律部的一位朋友，」里德·霍夫曼說，看來他早在幾個小時前就開啟了「危機模式」，「希望他能同意不關閉所有使用我們標識的陳列。同時，傑米·坦普爾頓正率領工程師們將自動鏈接的標識做得合乎eBay的尺寸要求。」
「這一點我們得讓用戶們知情，」我說，我明白了里德·霍夫曼為什麼找我，「我們需要立刻知會他們，以免他們驚慌。」
里德·霍夫曼點點頭，「當然，如果我們的標識變得很小，那麼買家要了解PayPal就更加困難了。不管怎樣，我得給我在eBay的朋友再打打電話，看看能不能避免eBay將我們的拍賣關閉。」
里德·霍夫曼的觀點強調了eBay這一舉動對X.com造成的衝擊：eBay對於標識的新政策不僅使PayPal有流失用戶的風險，而且小的標識不利於我們吸引新用戶以及說服他們註冊PayPal。Billpoint進入最後的beta測試階段，而就在這個節骨眼eBay改變了其政策——在我們看來這絕不是巧合。
我離開辦公室后不久，里德·霍夫曼就接通了eBay法律部羅布·切斯納特（RobChesnut）的電話。羅布·切斯納特是名美國律師，他曾控告過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間諜奧爾德里奇·埃姆斯（AldrichAmes）。他堅決否認eBay在標誌方面的新規定是針對PayPal的。他的說法跟eBay的官方說法一樣，稱此舉旨在清理eBay網站上的廣告，但是他也承認在新規定生效之前eBay不應該關閉所有使用PayPal標識的用戶陳列。羅布·切斯納特在幕後施壓，然後他給里德·霍夫曼回了電話，說了新消息。
當晚，新版的PayPal拍賣標識出現在我們的網站上，而且我們向賣家發送了一封郵件，指導賣家怎麼做才能符合eBay關於標識的新規定。雖然我們向用戶做了保證，但是有些用戶仍在論壇里抱怨他們擔心eBay還是會關閉帶有舊標識的陳列。不過，把PayPal標識從eBay上撤下來的賣家只佔少數。我們在技術及營銷方面都做到了快速應對，控制了事態的發展，避免了一場潛在的危機，但是我們阻止不了eBay在中途改變遊戲規則。
eBay在那個時候宣布新政策，可以看出它想改變市場的格局，藉此讓用戶放棄PayPal，使用Billpoint。但是我們無法證明eBay此舉是否是針對我們公司的，所以X.com就沒有辦法追索，只能打起精神準備應對未來類似的挑戰。我們無異於與狼共舞，一直致力於在eBay的基礎上壯大支付網路，而很明顯eBay不會再任由我們這樣做了。
融資1億美元
隨著X.com的迅速發展，eBay這個拍賣業的巨頭越來越無法忽視X.com，所以eBay也越來越咄咄逼人。eBay1/5的拍賣陳列中都有PayPal的標識，而且到3月底的時候，平均每天都新增18000名用戶註冊PayPal。我們剛剛突破100萬用戶大關，我們的伺服器每天都處理100多萬美元的交易，這是2月份平均交易額的兩倍。12雖然我們的推薦獎金從10美元降到5美元，但是由於兩家公司合併，再加上X.com不再那麼側重其銀行業務，拍賣業的應用繼續加快PayPal的發展。
但是隨著PayPal網路的壯大，公司燒錢的速度也很驚人。由於用戶使用PayPal交易無須繳費，資金回籠及X.com金融服務帶來的收入都很有限，所以每次用戶賺取獎金或是用信用卡支付，我們的現金儲備就消耗一點。在整個第一季度中，新合併的公司的收入只有120萬美元，但是我們的運營花費高達2350萬美元——這種收支失衡使我們手頭上的現金只剩幾百萬美元。
在這一背景下，彼得·蒂爾開始想辦法儘快完成X.com1億美元的融資。出於權宜之計而非計較公司價值，彼得·蒂爾及其團隊在全球奔波，快速聯繫了一批投資者。到3月底，芝加哥的麥迪遜–迪爾伯恩投資公司同意出資3000萬美元，後來加入的還有摩根大通、日本互聯網投資公司株式會社光通信（HikariTsushin）及X.com和康菲尼迪以前的投資者。13投資的條款和金額基本上已經談攏，剩下要做的就是讓各方簽字並投資，以籌集1億美元。
從表面上來看，X.com在那個時候融資再合適不過了。那時矽谷是金錢的世界、希望的海洋，任何領域的創業公司不費吹灰之力就可吸引投資。比如，網景（Netscape）創始人吉姆·克拉克（JimClark）為自己的創業公司永健（Healtheom）籌到了2000萬美元的風險資金，而他只是隨手畫了一張菱形圖，以表明他將利用互聯網來改變保健行業。14當時，全球公有和私有產權投資市場都對技術公司很感興趣，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年輕網路公司。
3月10日周五那天，科技背景濃厚的納斯達克綜合指數以5039點收盤，又創新高，這比我最初加入康菲尼迪時上升了1500點。隨後一周，納斯達克指數略有下降，3月24日很快又爬升到接近5000點。隨後幾天納斯達克指數基本保持在5000點左右，然後開始急轉直下。
3月28日，收盤指數為4833點，第二天降為4644點，然後是4457點。許多金融評論員都沒有重視技術股價這一危險的下降。SunAmerica的一位資產經理跟CNET（科技資訊網）說：「第一個季度的利潤足以穩定這一市場。」英國保誠集團的一位分析師也這麼認為，他評論說：「這一營業季仍有潛力向上。納斯達克指數有所下降，這就意味著有了上升的空間。」15
他們這種樂觀的看法也可以理解。20世紀90年代後期資產價格行情看漲，經濟幾乎毫無通脹壓力，蓬勃發展。美聯儲也促成了這一發展，1998年末，美聯儲大幅削減聯邦基金目標利率75個基點，降至4.75%。美聯儲希望低利率可以增加貨幣供給並且防止美國經濟重蹈俄羅斯貨幣危機的覆轍，所以美聯儲大量印刷紙幣投放到市場中。許多新印刷的紙幣流入股市，使得業已居高不下的股價越發升高，所以股價似乎會一直上升。
但是，當俄羅斯的威脅退去之後，美聯儲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將聯邦基金利率升高了好幾倍，旨在防止通貨膨脹。短短9個月內，利率上升了125個基點，到2000年3月21日達到6.0%。兩個月後，美聯儲又增加了50個基點，16這一改變造成現金短缺，而當時股價正達到最高值，於是經濟開始下滑。當時大部分投資者尚未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但是艾倫·格林斯潘先生一手造就的這場狂歡突然結束了，而且這種結束在某些程度上也歸因於格林斯潘。
納斯達克指數開始上下波動，彼得·蒂爾快速且準確地解讀了海外市場正在發生的一切。雖然現在崩潰的是公開資本市場，但是彼得·蒂爾意識到私募股權可以提供的現金很快也將減少。他立刻給肯尼·豪厄里、傑克·賽爾比（JackSelby）和財務團隊的其他員工打電話，讓團隊成員一直打電話催，直到承諾的1億美元分厘不少地存入公司的銀行賬戶。那幾天，彼得·蒂爾的高級幕僚馬克·伍爾維（MarkWoolway）的桌上堆滿了紅牛功能飲料的瓶子，由此可以看出事態有多嚴峻。
彼得·蒂爾孤注一擲的策略起效了——融資很快結束，沒有一個投資者退出。4月初，最後一筆資金也到位了。4月3日，納斯達克跌至4223點，到4月中旬，自我加入康菲尼迪後上升的那1500點又全部跌了回去。
如果彼得·蒂爾晚幾天再行動的話，股票市場的崩盤就會使X.com的股價也大幅跳水。股價跳水的話，融資就會拖延，因為投資者會考慮把自己手中的股票換成現金。如果彼得·蒂爾被迫回到起點，重新開始整個融資過程，那麼他很可能無法獲得這麼一筆巨額資金。時間慢慢過去，股票市場的下滑使得在矽谷獲得風險投資變得非常困難：第二季度投資金額最高為97億美元，在第三季度整個地區總體下降了12%，第四季度又下降了16%。17彼得·蒂爾的高瞻遠矚為公司帶來了巨額資金，解了燃眉之急。
我們的銀行里有1億美元，新合併的公司快速增長，我們死裡逃生，現在似乎可以勇往直前了，而我們的這種衝勁很快就會受到外部挑戰和內部挑戰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