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是懦夫
我懷著期待的心情，再次踏入金牙成的黑店。
但對方的態度卻像一桶冷水，將我心裡燃起的火苗重新熄滅。
「小子，你的事我辦不了，老哥奉勸你一句，趁早打消找你爸的念頭，他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物。」
金牙成背靠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悠哉喝著大碗茶，與之前伸手要錢時的態度截然相反。
「成哥，你不會是跟弟弟我開玩笑吧？我們讓你打聽人，又不是讓你救人，你吃這碗飯的收了錢就要辦事，你放心我們懂規矩，不會告訴別人是你說的。」
李羽臣表情也嚴肅起來，記得上一次來的時候，他對金牙成還算恭敬，現在的轉變完全是因為要幫我。
「說了辦不了就是辦不了，哪來那麼多廢話，滾滾滾，我沒這麼多閑工夫跟你們扯淡！」
金牙成一臉的不耐煩，茶碗用力的按在桌子上，抬手就要趕人。
我心中又氣又急，忍了半天，還是沒控制住情緒，喊道：「辦不了我可以找別人，但那兩千塊錢你得給我退回來。」
「呵呵，我沒聽錯吧？」
金牙成肥胖的身體猛地從太師椅上跳下來，扣了扣耳朵，用嘴吹掉指頭上沾的耳屎，冷笑道：「我金牙成收的錢，從沒吐出來過，不告訴你們是為了你們好，別不識好歹，小李子，我看在你從小在渣區長大，曾經幫過我一些忙的份上，今天不怪你，你也知道我的手段，自己走吧，別找不自在。」
「這麼說，人的下落你不打算告訴我，錢也退不回來了？」李羽臣微眯著眼睛，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兩千塊錢等於我現在的一半積蓄，要不回來，我怎麼活？
但我沒有跟金牙成叫板的膽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羽臣身上。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金牙成慢悠悠的點頭，無所謂的嘚瑟起腿來。
「好，我們走。」李羽臣一點也沒猶豫，拉上我扭頭就走。
我十分詫異，他剛剛明明很有骨氣，怎麼一下就掉鏈子了？
我有點慌了，不斷追問該怎麼辦，這些錢不能白白打水漂。
李羽臣不回話，自顧自的往前走。
我握著拳頭，氣憤上頭，有點埋怨李羽臣，畢竟是他擔保說金牙成一定能把這事辦好。
我細一想，不會是他跟金牙成設套，故意騙我錢吧？很有這個可能。
李羽臣來到附近的加油站，買了一小桶汽油，拉著我，扭頭又回到了金牙成的店鋪前。
他一個字都沒說，打開汽油桶就往金牙成的店鋪門上澆，很快金牙成添個大肚子火急火燎的從裡邊跑了出來。
「小癟三，你干JB什麼，往我門上潑汽油，找死是不？」金牙成破口大罵。
李羽臣冷哼一聲，把剩下的小半桶汽油全都澆在自己身上，掏出了兜里的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
「成哥，你也知道我家裡情況，一窮二白，無權無勢，我鬥不過你，這條爛命也不值幾個錢，但葉凡是我兄弟，他信我，才會掏錢找你辦事，現在事情搞砸了是我的原因，我沒臉面對他，我今天借你的地方一把火燒了我自己，證明我的清白，連累你的店鋪被燒，這個賬咱們只能到陰曹地府在閻王爺面前算一算了。」
李羽臣緊緊握住打火機，竄動的火苗越來越大。
他手往胸口挪近一分，眼看著就要沾到衣服上，金牙成立刻坐不住了，連忙擺手說道：「小李子，這麼大點事，你至於跟我玩命嗎？」
我站在一旁徹底呆住了，真心怕他給自己燒了。
李羽臣嘿嘿一笑，轉頭看向我，胸脯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挺得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直，鏗鏘有力的說道：「我這人沒朋友，他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坑蒙拐騙壞事做盡，但我從來不騙兄弟，值不值得，要不咱們試試看？」
李羽臣再次將打火機靠近，我剛想伸手阻攔，金牙成一下子撲過來，將打火機搶過去，服軟道：「渣區長大的男人真是不一樣，來，你們倆進來說話。」
李羽臣目光轉向我，對我欣慰一笑。
我心裡卻滿滿都是愧疚，我對騙我的人愛的死去活來，而對真正的兄弟卻生起了猜忌，我真是笨得徹底。
店鋪里，金牙成表情十分為難，考慮了半天才拿出紙和筆，在上面寫了兩個字：憐香。
「旁的話我不說，小李子，看到這兩個字，你應該明白為什麼你兄弟的忙我幫不了了吧？」
李羽臣表情立刻凝重起來，難以置信的問道：「這兩個字，你確定沒寫錯？」
金牙成重重點了點頭。
「好，就當我們沒來過，我們走。」李羽臣一點不墨跡，朝我一揮手，再次扭頭走了出去。
我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有金牙成在場我沒法多問，來到外面，我迫不及待的說道：「那兩個字怎麼了？抓我爸的人叫憐香嗎？」
「憐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地方，憐香會！」李羽臣一臉陰雲，似乎憐香會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存在。
但不管對方什麼來頭，被抓走的人是我親爹，刀山火海我也得把他找回來，我還想再問，遠處忽然走過來十幾個彪形大漢。
「誰叫葉凡？」領頭一個脖子上帶著金鏈子的光頭男問道。
他說話的時候，十幾個人已經把我和李羽臣圍在中間。
他們手裡都拿著鋼管，棒球棍之類的傢伙，我立刻緊張起來，弱弱的說，我是。
「給我打。」光頭男大手一揮，十幾個人一擁而上，緊接著砰砰的悶響聲傳來。
但他們打的人不是我，而是李羽臣。
李羽臣被這些體格強壯的男人圍毆，瞬間倒在地上。
他挨打的姿勢十分專業，四肢蜷縮在一起，雙手護住要害部位，饒是這樣，幾棍子下去一般人也扛不住，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我當時體會到了什麼叫嚇尿的感覺。
楞在原地，像一個沒有大腦的木頭樁子，雙腿重的不聽使喚，不敢多說一句話，因為我怕說錯什麼，我也會挨打。
「哥。」人群外面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喊聲，李羽憶突然衝進來，不顧一切要推開這些大漢。
「呦呵，這小子還有個妹妹，長得還真叫個俊。」光頭男一把拽住李羽憶的胳膊，將她往懷裡拉。
看到在我心中播下聖潔種子的女人在惡人懷裡掙扎，我心裡的熱血不受控制的上涌，握緊拳頭，卻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喊道：「你們住手，再打、再打我就報警了。」
這句話說的很煞筆，但我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又能說些什麼？
光頭男冷笑的看著我，毫不在意我的話，目光牢牢鎖定在李羽憶身上，露齣戲謔的目光。
「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是渣區，在這裡動手，有問過這裡的人嗎？放開我妹妹，不然我保證你們走不出去。」李羽臣突然爆發，用力推開兩個人，滿是鮮血的嘴奮力大吼道。
這時，四周忽然出現了很多人，手裡拿著棍子，菜刀，拖把，炒勺，慢慢將一群大漢圍住。
我認得這些人，渣區擺攤的商販和附近一些住戶。
光頭男見狀眉頭皺皺，才命人停手，不甘心的將李羽憶鬆開。
「小子算你行，今天教訓你一頓，咱們的事算了了，有人讓我給你帶句話，以後離叫葉凡這小子的遠點，他的事情你少管，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光頭男又把頭轉向我，冷笑一聲道：「小子，長點記性，別人對你說過的話要聽，乖乖的，別惹麻煩，省得連累別人替你挨打。」
光頭男說完，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
李羽臣被打的不清，臉上全都是血，站都站不穩，是被李羽憶扶起來的。
他挨的這份打，全都是因為我。
「羽臣，你不要緊吧，我、我送你去醫院吧！」我局促的捏著手，尷尬的走上去，想要扶他一把。
李羽憶卻一把將我推開，原本明亮如皓月般的璀璨眸子里，閃動著凄楚的水花，眼圈紅了一片。
「剛才我哥被打，你為什麼不幫忙？你就忍心看著？」
我低下頭，無話解釋。
「他是為了幫你才被別人打的，你知道嗎？」她聲音愈發冷冽。
「挨打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我哥，如果是你倒在地上，我哥會不顧一切幫你，葉凡，你不配做我哥的兄弟，我今後不想再見到你，懦夫！」她纖瘦的身體，卻發出沉重如山的聲音。
字字如刀，刺痛我的心扉。
「別說了，羽憶，我們走吧。」李羽臣嗔怪了一句，拖著羸弱的身體，消失在人群當中。
懦夫！
這兩個字是羽憶給我的唯一評價。
我無力的蹲坐在地上，人群逐漸散去，只留下我卑微的身影。
這場仗，讓我失去了唯一把我叫做兄弟的男人。
失去了令我怦然心動，無法忘懷的女人。
都是因為……我是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