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忽地,她很想讓這一段路再更長一些,想看著這個男人為她多擔心一點。
只可惜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很快的她就被送到呈乾宮,一邊的宮女太監全都一擁而上,分別伺候兩人去梳洗了。
沈寶珠被宮女們簇擁著正要去盥洗的時候,她猛地回頭,緊緊扯住了蕭文瀚的衣袖,眼巴巴的望著他,可是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蕭文瀚看著她這副可憐的模樣,心也軟了,輕聲問道:「難道還要朕抱你進去不成?還是你想吃東西?要吃什麼先跟朕說,朕先讓人去準備,你……」
沈寶珠還是搖頭,她扯著他的衣袖,低低的道:「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想要我陪著你了。」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周遭的人卻都聽明白了,小順子連眼色都還沒打,一群人就已經安靜快速地退了出去。
沒了旁人,沈寶珠就更敢說了,她仰頭看著他,明明是一國之君,頭上卻落了一條疤,還有看起來就特別乾瘦的身子,比起太后那保養得幾乎看不出年紀的樣子,讓她著實心疼起他來。
「太后她、她……」
她很想要形容得精準一點,如果說她是討厭他們,卻又不是如此,還不如說太后根本就看不起他們。
是的,不只是她,就算是閔雪薇也是一樣的,對於太後來說,她們似乎都只是一顆棋子,甚至連眼前的男人也是差不多地位。
太后彷彿把他們當成唱戲的玩偶,笑也罷,哭也罷,都該隨太后的意思,她若是高興了,就賞點東西,若是不高興了,也就隨意打罵,就像今天對她的懲罰一樣,太后根本沒考慮過一個姑娘家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個時辰后,又被關在密不通風的小佛堂里會如何,還有那個放在小佛堂里的東西……沈寶珠忽然身子一抖,打了幾個寒噤。
蕭文瀚以為她是怕了,想著是自己保護不周,才會讓她遇見這種事,心裡的愧疚多了幾分,不舍的將她摟在懷裡安慰道:「沒事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不是,我剛剛其實發現了一件事。」沈寶珠覺得肚子悶悶的,像是又有一股熱流來襲,為了快去換洗,連忙把自己的發現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兩個人的動作本就曖昧,她靠近他的耳邊,慢慢說出那一個不同之處時,他先是一僵,然後頭抵著她的額頭輕問道:「是真的?沒瞧錯?」
「沒有。」沈寶珠搖搖頭,閃著他噴在自己脖頸處的氣息,然後抓著他的手心,寫下自己剛剛瞧見的東西。「我作詩作詞不成,但是基本的認字還是沒問題的,那字也不潦草,我肯定沒記錯。」
蕭文瀚抱著她,把頭埋在她的頸窩,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還有表情,他不知道如果現在他轉過身去,讓伺候的人看見他的神色,又會多出什麼猜測來。
沈寶珠不敢催促他,正有點哀傷的想著自已的新裙子和褻褲不知被血染得多可怕的時候,他才猛地抬起頭來。
他的神色變得更冷,只是不仔細看,誰也不會看出來,乍看之下就跟剛剛沒什麼不同,但是她知道他這是極力努力后的結果。
「這件事情再也不能說出口。」他低聲在她耳邊吩咐著,「記著,再也別說,就當今日你什麼都沒看見,否則——」他不知道太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沈寶珠懂事的點點頭,但還是擔心的看著他。「可如果是真的,那你……」又該如何自處?
蕭文瀚緊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眼裡純粹的憂心,他心頭一暖,放柔了語氣道:「事情還不到最壞的地步,你別擔心我,只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就行,別讓今天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是我把你帶進宮裡的,結果卻……」
沈寶珠打斷了他的話,嚴肅又認真的道:「好了,別說這種傻話了,我連皇上都敢端下馬車了,今天不過就是晒晒日頭而已,又算得了什麼,這種小事我才不會放在心上。」
他先是一楞,然後搖頭失笑,看著她帶著淺笑的圓臉,他的心情莫名輕鬆了不少。「好了,那朕走了。」他鬆開手的同時還想著她若是繼續嬌纏著他的話,他該如何哄她。
但是沈寶珠卻是一反剛剛的態度,直接揮揮手,就算送他出去了。
這下子蕭文瀚心裡可不舒服了。「你……連送送朕都不願意?」
他娶的這隻肥兔子怎麼跟其他女人都不同?上輩子那些嬪妃若是聽見他要走了,哪一個不是依依不捨,恨不得十八相送送到宮門口再把他給勾回去,偏偏她只揮揮爪子就當應付過去了?
這還是皇后嗎?剛剛的真心相對呢?難道剛剛是他作的一個夢不成?
她看著男人不滿的表情,苦著一張臉道:「我不能動,一動就真的要血漫金山了。」
蕭文瀚這回反應倒挺快的,又覺得自己剛剛拗著讓她送他的話太過矯情,面子有些掛不住,只得佯怒往外喊人,「人呢?還不快進來伺候皇后!」他邊說著邊快速往外走,看起來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沈寶珠看得呵呵直笑,然後肚子一抽,她也笑不出來了。
就算身為皇后也是有無法避免的事,例如這小日子……還是這般折磨人的疼啊!
【第六章】
在沒有特意封口的情況下,後宮這些事很快便傳出去,有些能耐的人家則是早打聽到了,各有不同的看法,但起碼在情況還不明朗之前,誰也不敢明顯的站隊,尤其這擺明了是太后閔家一派和皇帝親政派的對決,兩方人馬一方有勢力,一方則是正統,誰也不敢小瞧。
只是有些人即使不用說也是明顯的親政派,好比蕭文瀚生母的娘家駱家,駱道書當日下午就遞了摺子進宮,直接向皇上問清楚真相去了。
「舅舅,這事兒是我忽略了,以後再也不會了。」蕭文瀚對於眼前長得粗獷又帶著點書生氣息的中年男子認真解釋道。
上輩子他也是被豬油蒙了心,自己真正的舅家不去親近,反而親近了閔家人,除了蠢,他還真找不到其他形容詞可以形容自己,死得那般窩囊也是活該。
「所以今天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外頭都傳說您為了皇后和太后杠上,我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然明白若是沒有原因您不會偏幫,可皇上這樣做,那些御史言官又有話可以說了。」駱道書皺著眉頭道。
不是他要趁機說教,而是這事兒可大可小,難得皇帝之前親自上門找過他談有關太后的問題,他便不能看著皇上在局勢尚未明朗的時候,就先壞了名聲。
皇上固然是高高在上沒錯,但是很多時候言官御史等等的抨擊,也是有一定的殺傷力,否則綜觀歷史,怎麼會有許多皇帝下過罪己詔呢?
蕭文瀚既然已經把親舅舅給拉進來趟渾水,許多事情就瞞不住了,而且他現在需要更多值得相信的人成為他的支柱,必須透露點消息。駱家掌兵部,雖說因為太后的關係,這幾年並未直接掌握軍權,但是在軍中還是能夠說上話的,既然如此,他絕對不能夠放棄親舅舅一家。
蕭文瀚也不啰唆,大約的說了說今日之事,說到最後,他臉色一冷。「舅舅,不是我不想孝敬太后,可是之前選秀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大有問題,太后看中的人,多是閔家人或者是親近閔家的,要不然就是閔家想要拉攏的對象,除了閔家一派的姑娘幾乎全都被刷掉,沒人動手腳怎麼可能如此?
「還有今日,雖是太后對皇后的下馬威,但何嘗不是在落我的面子?堂堂皇后不讓回門不提,太后居然已經找了一堆女人進宮,這哪裡是好心,根本就是想讓後宮不平靜,再說了,若真為了皇家子嗣打算,那又為何讓我拖到這個年歲才選秀成親,還不就是怕我成親之後的親政嗎?!」
駱道書是個粗人沒錯,可是繼妹子在宮裡突然死去,緊接著又是先帝駕崩,他也琢磨出幾分怪異,連忙收斂勢力放權,就是怕駱家會徹底倒了下去,後來事實證明他的決定並沒有錯,他的不以皇帝外家自居,保全了家族。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皇上墜馬,從昏迷中清醒沒多久,居然用暗衛偷偷和他約在外頭,表明了親政需要他的支持,還需要他幫忙摸清楚如今閔家到底掌握了多少兵權,又籠絡了多少帶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