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巫依雪想了想,點頭道:「也好。」此事談定后,她便不再說話,繼續閉目養神,而他則繼續拿起書冊來看,彷彿他救她之事已經告一段落,也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候。
傍晚在客棧用過晚膳后,巫依雪感到特別睏倦,早早便熄了燭火就寢,隔日一早她醒來時,便感到頭有些重,喉頭也痒痒的。
她想下床喝水,才走到一半,便突然覺得一陣暈眩。她趕忙坐下,等到暈眩過去后才好了點。
不會是著涼了吧?她起身去請店小二送水來,梳洗過後,她穿好衣裳,適巧有人敲門。
「姑娘,早膳做好了,公子喚小的來告知姑娘一聲。」華檀在門外說道。
「好的,我這就下去。」巫依雪戴上幃帽,遮住了臉,便下樓去食堂用膳。早膳是大餅、幾份小菜和肉,挺豐盛的,她用完了膳,便向丹寒烈告辭。
丹寒烈也不留她,讓華檀將一個包袱遞給她,同時還為她備好了馬,讓店小二去牽來。
他想的如此周到,巫依雪心下感激,不疑有他,再三向他道謝后便爬上馬,拱手向他告辭,策馬離去。
大約馳騁了半日後,她感到頭越來越重,也開始咳嗽,她摸著額頭,暗叫不好,她竟然發燒了,肯定是昨晚不小心著了風寒。
午時的太陽正烈,沒有了馬車蔽日,那日頭曬在頭頂更讓她覺得兩眼昏花,她拿起水袋想喝,發現裡頭已經沒水,她舔了舔嘴唇,喉頭乾渴,又頭昏眼花,不得已只好找了個蔭涼的樹下先暫時休憩。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摸了她的額頭,她立刻驚醒,同時摸向腰間的劍。
一隻大掌覆上她的手,壓下她的衝動,一個熟悉的聲音溫和有力地傳來。
「是我。」丹寒烈蹲在她面前,一手壓著她欲執劍的手背,另一手正觸碰她的額頭。「你發燒了?」見到是他,巫依雪鬆了口氣,接著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來了?」他拿出一個指南針對她道:「你掉了這個沒帶走,我想應該還來得及追上你,便趕過來了。你病了怎麼不說?」他難得用輕斥的語氣跟她說話,可見關懷之意。
巫依雪也很懊惱自己怎麼會在這時候生病了,倏地喉頭一癢,她重重咳了幾下。
丹寒烈輕拍她的背,無奈道:「似乎病得不輕,走吧,我帶你去給大夫瞧。」她本想說不必了,但他動作迅速,已經伸手將她打橫抱起,不容她拒絕。
他帶她上馬,將她置於自己前方,用披風將她包裹住。
「睡吧。」沒給她選擇的餘地,他用力扯了下韁繩,策馬賓士,帶著她往回走。
馬背顛簸,巫依雪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只好乖乖窩在他懷裡,一閉下眼,很快地又睡去。
丹寒烈一手圈住她的腰,穩住她的身形,低下頭見她睡著了,唇角彎起一抹弧度。
其實她沒有生病,他只是讓她暫時以為自己生病了,只有這樣才能留下她,因為他還不想放她走。
【第十四章】
巫依雪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一座莊園里,丹寒烈為她請了大夫來診脈,大夫說她旅途勞累,得了風寒,需要好好休養,勿再風吹日晒,不宜久游。
她心繫四大護法,算算日子,他們也應該找來了,於是她問丹寒烈可有人來尋她。
「你安心休養,我會派華檀去附近的城鎮打聽,看看是否有人尋你,若尋到,便將他們帶過來。」丹寒烈坐在床邊對她溫聲安撫。
她本想親自去尋,無奈四肢倦軟無力,待在屋內尚可,一出了門,面對烈日高照,便覺頭昏眼花。
這樣的她,如何能策馬奔波?不得已,只好繼續倚仗他了。
大夫開的葯已熬煮好,丹寒烈端著葯碗進來,打算扶起她親自侍葯。
巫依雪睜眼見到是他,頓覺不妥。「怎好煩勞丹公子,沒有其他人嗎?」
「華檀去馬房照顧馬匹,身上有馬騷味,怕你不喜。這家莊園是借住的,留下的都是男僕,沒有其他女人,只好由我親自來了。」巫依雪聽了恍悟,原來是這樣,可由他親手服侍,總是不妥。
見她推拒,他便說道:「出門在外,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你一路上率性豁達,怎麼這時候反倒扭扭捏捏、不爽快了?」這話說得毫無破綻,她無法反駁,又見他神情嚴謹,對她的態度絲毫沒有任何曖昧,十分坦然,像是她想太多了,只好應允。
丹寒烈將她扶起,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把碗端到她嘴邊,低聲道:「葯我已吹涼了些,不會燙舌,你慢點喝。」
「嗯。」她輕輕點頭,以嘴就碗,緩緩飲著,葯汁一入喉,立刻苦得她大皺眉頭。
他看了低笑,放下碗,從小碟子里拿了一顆甜棗喂入她口中。「備了甜棗給你,含著吧。」她一時不查,張口吃下,之後才突然想起自己居然直接吃了他餵食的甜棗。
這動作太親昵了,她抬眼看他,見他一臉淡然,似乎完全沒去在意,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她雖然心裡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丹寒烈照顧她,是奉了他義父之命,理由充足,對她也待之以禮,除了親自侍葯之外,其他時候並未有任何逾越之舉,除了適才那親昵的舉止不妥外,似乎也找不到任何怪異之處。
見他離開屋子后,她便閉目休憩,當她醒來時,就見到他拿了本書冊坐在一旁的軟榻上看,似乎陪了她許久。
她一醒來,丹寒烈立刻察覺,上前詢問。「可要喝水?」她的確有些口渴,見他在一旁關照,又不便拒絕,只好點頭。
喝完水后,不等她開口,丹寒烈主動告訴她華檀出去打聽了,可尚無人尋她,問她是否有其他連絡地點,他再派華檀跑一趟。
接著他又告訴她雷虎將她還活著的消息散布出去,這也是為何她和四大護法會遇到埋伏。除了各大門派追捕她和四大護法,朝廷也派出更多人馬來尋她,各地城門嚴格盤查進出的百姓,許多官道上也設了盤查的哨站。
巫依雪越聽心中越沉,如此一來萬花谷在江湖上更是四面楚歌,四大護法和長老們的處境也更加艱難,她不禁憂心忡忡。
「別擔心,我既然出手救你,便會一路護著你。咱們繼續往南走,那兒是我的地盤,照拂你是沒問題的。」丹寒烈低聲安撫,聲音比平時更溫柔。
巫依雪正病著,加上擔心四大護法的安危,只覺心煩意亂,此時聽了他的保證,不禁對他產生依賴,亦感激他的雪中送炭。
丹寒烈見她沒有反對,知她已經動搖,幽深的俊眸中掩著笑意,可他面上不顯,只是在她身邊軟語相勸,一字一句如流水緩緩沁入心田,以不著痕迹的悄悄浸染她的意志,只要將她帶回南原,他便有辦法收攏她。
他沒說的是,其實他騙了她,四大護法的確找來了,只不過被他的人給擋住,四大護法以為谷主受要挾,不敢硬闖,只能在附近焦急等待機會。
他知道西山藏了鐵礦,各大門派的人都想抓到巫依雪,以收攏或結盟方式來佔據鐵礦。既然義父希望他娶巫依雪為妻,他便順水推舟,將她帶回南原。江山與美人向來是英雄最難取捨的,若能同時皆得,人生夫復何求?
至於他給她下的葯,只會暫時讓她虛弱嗜睡,不會傷身,加上大夫的說詞,總算讓她以為自己真得了風寒而需要休養。
她病容透著柔弱,令人望而生憐,他不禁心旌搖曳,在她沉沉睡去時,原本端起的拘謹這才有了鬆動,眸光中的火苗盡顯,執起她一綹髮絲細細撫摸,放在唇邊輕吻……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已經十幾日過去了,她的病體卻始終不見起色,巫依雪不禁開始懷疑,她的身子骨向來很好,就算得了風寒,吃幾副葯也很快就會痊癒,不該拖這麼久。
她警覺心起,對丹寒烈起了疑心,但又想不透其中原由。丹寒烈若要騙她,沒理由用他義父的名義,他可以找其他更好的理由來讓她相信,沒必要掛上不孝不義的罪名。
她思來想去,發現這一切的不對勁是從自己提出離去之意后開始的,她才說要離開,隔日便感染了風寒。
不,或許不是染了風寒,而是被下藥了。
巫依雪心驚,回想丹寒烈應付雷虎和星月派弟子時的樣子,再對照他幾日來的殷勤態度,這才驚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