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粉色信箋

冬日難得陽光，透過窗戶柔柔灑下來。從書櫥取支香，點上，插到舊香爐里。也許是下午陽光太美好，也許是檀香氣味太不真實。庭意靠在躺椅上，回憶了以前。

那場變故徹底扭轉了她人生軌跡。在那之前，眾人矚目，父母寵愛。

父親雖然忙，聽保姆說，父親做大生意。媽媽溫柔嫻靜，彈好聽的鋼琴，給她梳漂亮頭髮。就像每個女孩希冀如此，一睜眼起來，陷入一間珠玉公主房，為穿哪件漂亮衣服發愁。

不僅如此，她的竹馬正南哥住在附近。蔣正南比徐庭意大三歲，卻像小大人，少言寡語，他一直覺得徐庭意是個黏人精。

可他媽媽卻喜歡這個粉琢玉砌的小女孩，捏著她肉肉臉：「庭庭，多來找正南哥哥玩。」

這裡小孩，父母多不在家，由保姆帶。安保做得好，也放心小孩兒在小區里玩。不像現在孩子，有上不完的課外輔導班，鋼琴，舞蹈，書法等。假期一到，他們便如脫韁野馬。

夏日午後，知了在窗外不住聒噪，庭意和小夥伴在屋裡吃冰淇淋，看漫畫，堆積木。有時候正南也加入其中。

孩童大多「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成人避諱，比如風水，迷信，怕招惹不幹凈東西。可對於那座廢棄別墅，庭意發誓不再踏入。

那次捉迷藏，僅有地方藏遍了。她拉著正南跑到那兒，門銹跡斑斑，微敞。院落荒草雜生，一棵不知名的樹直挺挺長著。透過院落向里看，陰森森一片。

她在門口躊躇，正南戲虐笑了：「怎麼，膽小鬼，不敢進了？」她也是固執得厲害：「我要是進了，你也要跟著來。」

正南做出請手勢，「樂意奉陪。」

她一咬牙，跨進門，一陣穿堂風鑽進她脖子，瑟縮脖子嘀咕：「可不能讓正南哥哥小瞧我。」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正南跟上來，大步走在前面。

走在正南背後，心裡異常安寧。

別墅沒裝修，四周是灰水泥牆，血紅字元觸目驚心。本就光線暗加上陰冷氣息，更瘮人。突然聽見樓上易拉罐踢動聲音，

「樓上···有人？」庭意聲音不大，微微顫抖。

蔣正南抓住庭意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害怕。小小年紀，這時候，表現出不尋常冷靜。

這時，樓梯口傳來沉重，緩慢腳步聲，越發清晰。沒多想，蔣正南拉著庭意，躲到旁邊房間門后。

庭意完全嚇懵了，大氣也不敢出。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從樓梯口下來，走到客廳，頓了一頓。

停頓里，每一秒過得漫長，她數著自己心跳。這時候，什麼都感覺不真切，只有緊緊抓住正南哥哥手，他也用力回握。

正南從門縫一瞥，看不太真切，一黑衣男子，墨鏡遮住大半個臉。大約一分鐘，他走出去。

聽著院子大門帶上，正南低聲道：「庭意，先別動，等那人走遠。」

過很長時間，倆人從門后出來，離開這陰森的地方，

此刻庭意，臉色蒼白，手心全是冷汗，似乎忍了很久，撇嘴一下子大哭出來。正南從沒看過這樣庭意，平時這妮沒心沒肺，似乎沒有什麼事讓她害怕。

此刻哭哭啼啼，怎麼都止不住。

他走上前，捧著她臉，淚眼朦朧，說不出可憐。他心裡一動，輕輕吻了她臉：「好了，別哭了。」

此刻的庭意，完全受到了驚嚇，平時高冷如他，剛才竟然······親她。

正南看到小妮臉上飛出紅雲，也不敢看自己，一個用力把她拉到懷裡。果然哭聲沒了。那時，他竟有了這樣認識，對付她胡鬧就得這樣。

多年之後，徐庭回想起來，應該就是那時候，心生好感。風暴之後溫柔一個吻，世界都靜止了，只剩下一朵水仙緩緩綻放。

從那天，庭意心裡就有個秘密，她喜歡蔣正南哥哥，長大后她要成為他的新娘。

這秘密也伴著她慢慢長大，美麗而憂傷。

升入初中，她終於可以下學等著蔣正南了。第一次和他的哥們見面，他們打趣道：「喲，正南，你的小女友來找你。」蔣正南也不否認，只是笑笑：「我妹妹，徐庭意。」

聽到「小女友」的稱呼，庭意臉微微發紅，有點小歡喜，但他只把她當妹妹介紹，不免失落。

但只要和他一起下學就很好了。這樣想著，她燦爛一笑。

秋日黃昏，她走在正南旁邊，喜歡踩著腳下落葉，簌簌作響。陽光還沒褪去，金色陽光在他背後投下一層光暈。正南話不多，一般都是庭意在說，偶爾正南會淡淡一笑，也會揉揉她短髮。

如果這樣就好了，直到有天，她發現只是一廂情願。

他們班和外班籃球比賽。庭意肚子不舒服，就留在他們班。班裡人走光了，庭意將頭枕在正南課桌上，感受他的溫度。

也許一個人東西用久了，也會帶個人專屬氣息。此刻庭意，就是這樣心情，正南好像就在她身邊。

不經意瞥到抽屜里露出一角粉色信箋。每個人都應該有隱私，按說隱私這種東西不該隨便窺視。但她就看一下，出於對他「關心」。

庭意伸頭環繞四周，做賊一般心虛。定睛瞅著抽屜，小心抽出書，匆匆翻著書頁，書面幾乎空白。真不知道筆記不做的他，怎麼保持大考全校第一。

重點是那封信，仔細一看粉色信箋做工細緻，還散發著甜蜜花香。古有薛濤「十樣錦」，以草木為材，將紙張染成浪漫粉色，上提小字，以寄深情。

應該女生寫給他，信封被拆過，他看過。明知道看過心裡會不舒服，她還是抽出信紙，鋪展開來。

看著這麼親密字眼，庭意心裡還是忍不住疼了一下。信里女生說，班裡同學看好他們，他倆還一起出去喝過酒，他告訴過信里女生，徐庭意只是他妹妹，女生知道蔣正南喜歡自己，她會等，信的末尾署名是喬柔熙。

徐庭意腦子嗡嗡只響，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幾行字反覆看，心口發緊。沒錯，她知道喬柔熙，公認校花，那個長發及腰，眼波瀲灧，身材柔美的女生。

女生在一起少不了八卦，庭意班裡女生也議論過喬柔熙，自小練習芭蕾，身材才這麼好，和蔣正南男才女貌。因為也知道蔣正南是庭意哥哥，所以在庭意麵前隨意討論。

徐庭意就是那種明明心裡很在乎，臉上卻一點都看不到那種人，她也會說，「那我哥眼光自然好了」諸如此類話。

庭意不是沒問過，她也開玩笑：「你是不是給我找了一個嫂子啊，我好想見見她。」

蔣正南只是勾了一下嘴角，事不關己笑下：「哪有的事？」

現在徐庭意想來，估計那時候他們都已經出去過了吧，所以他那分明笑自己了。徐庭意將信紙放回，看不出動過痕迹。

她很想找蔣正南問個清楚，這到底算怎麼一回事，自己在他心裡到底是什麼。

內心波濤洶湧，卻勇氣異常，不同於以往自欺欺人。她跑出教室，耳里呼呼灌著冷風。

籃球場上正是半場休息，見許多女生圍著隊員。然而，她只想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