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出發
原本是西南方向上發生了地動,從西側出發肯定是要快一些的,但由於欽天監的人為賑災隊伍卜卦觀星之後,測出於東午門出發方才是大吉之舉,因而不得不早起一些,繞個遠路,謝景遲聽到重章這樣解釋的時候,氣兒不打一處來,準備等到了東午門好好看看欽天監的老頭子們都長什麼樣。
可是等謝景遲下了車,卻發現東午門只站著三十餘人,全都是青年、少年,最多是中年人,沒有見到什麼老頭子。
見姬無涯下了車,便有人向前行禮,此時天已經有些微亮,謝景遲看到西方有架馬車飛馳而來,在榮王府的馬車旁停下,只是車身比榮王府的馬車靠前一些。人們看著馬車上的紋樣,又紛紛轉向那邊行了禮。
太子也是從皇宮之中現身,道:「諸位愛卿已經到齊,原本應當設宴送行,只是災區情況緊急,容不得這些禮數了,今本宮以薄酒一杯,敬各位。」
一旁有著宮人捧著酒上前,在場群臣接過酒盞,站在原處舉起酒盞,望著前方的太子。
裕王打頭,站在一旁拱手笑道:「太子皇兄哪裡話,如今天災降臨,百姓受苦,朝中皆是食俸祿者,為百姓解憂,當是義不容辭。遭災的皆是我姬家的子民,救百姓於水火,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雖說天下是姬氏的天下,可這子民,卻應當是皇帝的子民才是,就算是太子,如今也萬萬不敢說出什麼自己的子民這種話來,可裕王偏就這樣說了。在場的群臣之中,不乏有裕王一派的黨羽在,聽了裕王的話,只覺果真是有帝王的心懷在。可旁人就不這麼想了,尤其是支持太子的一些臣子,只覺裕王這話太過越矩,頓時皆是露出一絲不滿的神色。
姬無涯在一旁聽了,接過話說:「三哥作為賑災欽差,如此心繫受災百姓,當真是百姓之福。」
有了姬無涯的話在前頭,太子的臉色也好轉了一些,當即順著姬無涯的話說道:「六弟說的可不是的么,本宮也是如此想法,三弟是本宮心中欽差的最佳人選,而三弟也未曾辜負本宮所望,只盼此去一路順利,也望受災百姓早日脫離苦海,本宮先飲為敬!」
話音落下后,太子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列下群臣見狀,皆是等著裕王和姬無涯的動作,裕王揚眉道:「太子皇兄哪裡話,本分而已。」
說完之後,裕王也是舉杯欲飲,姬無涯和裕王同時舉起了杯子,身後群臣也是忙舉了起來,看裕王和姬無涯飲下之後,方才也將一杯酒下肚。
太子滿意地頷首高聲說道:「本宮有監國之責,今日不能遠送,望此行一路順利,望百姓免於苦難,望大寰海晏河清!」
姬無涯先是拱手敬天,而後高聲重複道:「望百姓免於苦難,望大寰海晏河清!」
諸多臣子也是如同姬無涯一般,拱手敬天,齊聲重複著:「望百姓免於苦難,望大寰海晏河清!」
裕王轉頭深深地望了姬無涯一眼,隨後舉起右手,氣勢十足,張揚放肆地說道:「出發!」
太子看著賑災隊伍浩浩蕩蕩地向西午門行去,對著身邊的親通道:「你看榮王這是什麼意思,先是極力促成裕王擔任欽差一事,又是自請離京,今日還如此幫著本宮說話,莫不是真的在同本宮示好。可若是本宮記得不差,他自己身邊,還圍著不少支持他的人,宸妃和昭氏一族,可是眼巴巴的等著自家這個皇子登基呢。」
那親信眼珠子一轉,躬身笑道:「太子身為嫡長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又有賢德之名,賢德之行,榮王怕是覺得自己爭不過,所以乾脆向太子您示好,估計往後還要有求於殿下。」
太子輕聲笑了笑,看著越來越遠的賑災隊伍,輕聲問道:「那你說,本宮屆時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親信的腰彎得更低了一些,平聲回道:「全看殿下的了。」
太子轉身向宮中走去,先前攬月樓一敘,其實兩人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懷疑,今日雖然姬無涯幫著自己壓了壓裕王的氣焰,可這畢竟是大事,又如何能這樣輕易的相信,因而才有了先前的發問。
那親信卻是不知先前攬月樓中,太子與姬無涯的談話內容,只是盡著不出錯的原則說了幾句,畢竟太子儲君的位置如今十分穩固,監國一職也是拿在手中,若是皇帝此刻便駕崩,那麼登基的必定就是太子了,思及此處,那親信卻是想著,也不知皇帝還有多少日子能活。旋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將那些念頭揮了出去,安心地跟在太子身後,卻不由覺得身前那抹身影威嚴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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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與姬無涯並駕齊驅,其餘官員皆是上了馬車,跟在裕王和姬無涯的馬後,謝景遲的待遇更好一些,只和重章兩人一起坐在一輛車中,由疊彩駕車。其實仔細一看,這個隊伍里,只有謝景遲一個女的,其餘官員雖然也帶著隨從,可都是男子,只有姬無涯一人帶了個丫鬟,難免引人多想。
謝景遲也是有些忐忑地問重章道:「重章啊,你說王爺他帶了我這麼一個丫鬟,還是坐車的,其他人會不會覺得不太好呀?」
重章何嘗沒有這樣想過,但又如何能對謝景遲說這些,便是找了個說辭回復道:「這一去甚遠,時日也久,帶個貼身的丫鬟更合適一些,畢竟照料起居還是女子更為細心一些——如果姑娘覺得別人會說閑話,不如姑娘在野外扎帳休息時,做些吃的,給各位大人都送一些,感受到了女子照料的好處,他們只會感嘆王爺的先見之明就不會有其它的閑話了。」
這話說得似乎很有道理,謝景遲還認真思考了一番,而後苦惱地開口說道:「可是我不會做飯啊……」
謝景遲如果會做飯,還能是爸媽口中好吃懶做的謝景遲嗎?重章聽后,忙開口道:「姑娘哪裡話,哪怕姑娘會做,也不能讓姑娘動手的,若是叫王爺知道了,非扒了屬下的皮不可。姑娘莫要擔心這些,屆時姑娘只用假裝一下,屬下和疊彩會做好了糕點小菜,姑娘只需要挑幾個帳子送去,其餘的交給我們便是。」
得了這樣的答案,謝景遲懸著的一顆心落了大半,隨即又是苦惱道:「裕王怎麼辦……我會不會被他認出來?認出來了怎麼辦?」
重章又是安慰道:「姑娘放心,一路都有王爺和屬下在,不會讓姑娘出事的。」
雖然有了重章的保證,可謝景遲的心裡還是惴惴不安,索性在懷中揣了一面小鏡子,閑來無事就看一看自己的臉,一來熟悉一下自己現在的長相,而來要確保自己的易容萬無一失,否則萬一哪裡貼的不牢固了翹了起來,那該怎麼辦?
車隊很快到了一處驛站,一行人休息了片刻,謝景遲很是殷勤地去燒水泡茶,而後跑來跑去地給大家端茶倒水,姬無涯看在眼裡有些無奈,又擔心她會不會燙到,自己將她以貼身丫鬟的名義帶了出來,她倒是適應角色適應的快,真的將自己當丫鬟了。
那些官員們喝著謝景遲斟的茶,喝得戰戰兢兢,早知道姬無涯是當朝的親王,身邊的貼身丫鬟,身份自然也是非同一般,他們這些官職不高的,見了她們還要禮讓三分,如今卻是喝著她斟的茶。
不過再一想,若不是有姬無涯交代,她應該也不會如此,眾人這樣一想,心裡也是好受了一些,喝著驛站的粗茶也覺得甘甜了許多。
夜裡,謝景遲到了姬無涯的屋子中,問道:「我住哪兒啊?」
姬無涯帶著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在謝景遲的眼中,指了指地面,謝景遲又問:「下面?下面還有我的屋子嗎?」
「你住這兒。」姬無涯見她似乎是在不懂裝懂,便索性直截了當地說道:「貼身丫鬟,是要同住的,照料我的起居是你的任務,若是住的遠了,怎麼照料?」
姬無涯將「照料」二字咬得極重,引得謝景遲不由得浮想聯翩,很快就漲紅了臉,嗔罵道:「你怎麼這麼……這麼……這麼無恥啊!」
姬無涯無辜地問道:「阿遲你想哪裡去了,我——寬衣吧。」
原本有些無辜的語調瞬間恢復如常,謝景遲愣了片刻,心知應該是有人來了,於是也穩了穩心神,上前去解姬無涯的腰繩,可她動作卻是極其的慢,彎起的手指指關節部分總是頂到姬無涯的腰上,謝景遲低頭和那個有些複雜的繩結鬥智斗勇,可姬無涯這邊就有些難受了,無奈下只好又平聲開口道:「好了,你也去睡吧,今日趕了一天路,明日也要早起,莫要拖了後腿——若不是母妃一定要本王帶個丫鬟過來——算了,你下去吧。」
謝景遲不知道該怎麼應答,只猶猶豫豫地回了句:「是。」而後就向外間走去,剛走妹幾步,屋子裡的燈便被熄了,謝景遲驚了一下,停在原地不動,隨即耳邊響起了姬無涯的柔聲細雨:「好了,人已經走了,你到裡面睡床,我在外面守著。」
也不知是什麼人夜訪,但謝景遲覺得只可能是裕王的人了,可自己睡床,不就是讓姬無涯睡沙發睡地板之類的,謝景遲現在可是心疼著姬無涯的,於是便開口道:「不用了……你睡床吧。」
「只有一張床——」
謝景遲索性閉了眼道:「又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