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夏至的眼淚

安寧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休息，獻血帶來的涼意和疲憊讓他昏昏欲睡，他閉著雙眼，卻沒有睡著。

這天晚上九點多，正是他照常畫畫的時間，窗外忽然吹起一陣大風，接著陽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吹落，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安寧心想，大概是助理妹子今天又忘記關窗戶了。他想自己去關上，但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快太猛，他的心頭猛然一緊，一陣劇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襲來，他一個支撐不住就重新栽到了椅子里。

原本以為等上幾秒鐘就會好，可疼痛卻越來越嚴重，不到一分鐘，安寧就出了滿頭滿身的冷汗，眼前也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模糊景象。他掙扎著撥通助理的電話，用最後的力氣說了一句「快……快來」，就失去了意識。

後來的事情是助理小婷告訴他的，那個個頭小小的萌妹子被他嚇得不輕，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也叫了他所在的工作室的老大，那是他的好基友。

基友和救護車差不多同時到了他家，醫護人員把他抬上救護車的時候他還昏迷著。半路上，醫護人員問他基友「康復醫院和中心醫院距離差不多，去哪邊」，基友剛回答完「康復醫院吧」，就見他皺著眉頭，虛弱地擠出一句「中心醫院」，然後又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安寧路上疼成那樣，到了醫院之後，癥狀居然越來越輕，等到各項檢查結束，竟然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起來走來走去了，所以醫生才會說他「有可能勞累過度」「作息不規律導致balabalabala」。

可是安寧卻一點都不覺得安寧，他的身體雖然已經不痛不癢了，但心裡卻覺得煩躁不安，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事要發生。

驗血報告出來之後，那件事情終於姍姍來遲，像是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下。護士問他能不能給那位不知名的病人獻血，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而且不顧助理妹子的阻攔，跑得比護士還快。

手術室里，安寧看到了那位慘不忍睹的病人。雖然看不到對方的長相，可他在那一刻，卻覺得心跳那麼快，彷彿心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他怔怔地被護士安排著輸血的一切流程，目光卻始終黏在那位病人身上。好在醫生護士們都以為他是好奇心使然，沒有多做關注，不然的話，他們一定會發現他的眼神有多麼熱烈，就像那張血跡斑斑的病床上躺著的不是一個陌生男生，而是他的戀人。

安寧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難道他們從前在哪裡見過？可是他小時候生過重病，記憶力一向不太好，甚至於，他10歲之前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

他被人從手術室推出來，要推去病房休息。他看到工作室的老大和他的同事們都在，覺得很安心。可是，沒等大家說什麼，突然有個女孩子叫著「xx哥哥」擠了進來。這個陌生的聲音、忐忑的面容突兀地出現，讓安寧很是驚訝，但他還沒有看清那個女孩子的表情，就被醫生和同事們推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輸血過多之後出現了幻聽，在離開那個女孩子的視線時，他似乎聽到她低聲說了一句「小jia哥哥」，用的還是疑問句。

她會是他的粉絲嗎？可他的粉絲從來都是喊他「ajia大大」，那是他畫畫用的筆名。從沒有人叫他「小jia哥哥」，但這個稱呼聽上去似乎還蠻親切的，他並不反感。

夜已經很深了，安寧躺在病床上，身體很累，思維混沌，卻睡不著。這些片段像是電影一樣不斷在他腦海當中上演，那個渾身是血的病人，那個陌生的女孩子，那聲「小jia哥哥」……

朦朧中，安寧看到了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還有一對長得很好看的雙胞胎，還有很多很多的向日葵和薔薇花，像是治癒系的漫畫，又像是致郁系的電影。安寧不知道那是他的夢境還是他的幻想，他就像是一個靈魂，漂浮在那些畫面的上空，像個讀者一樣猜測著接下來的劇情，又像個導演一樣洞悉一切。

安寧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出門透氣，驚訝地發現他的助理小婷已經和昨天晚上那個陌生妹子混到一起去了。兩人一起出電梯門，互相道別，看樣子是相約去買早飯來著。

「再見，小婷醬。」安寧聽到那個陌生妹子這樣說。

「婷醬」是小婷的圈名，對方這麼叫，肯定知道他就是ajia了。安寧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送著那個有點嬰兒肥的妹子往走廊另一端走，而他自己則差點被走路不專心的小婷撞到。

「啊咧，你怎麼跑出來了？快回去躺著啊！」小婷把安寧往病房推。

「那個妹子是誰？」安寧被小婷推得後退，目光卻望著那個背影捨不得收回來。

「啊，她是昨天你獻血的那個病人的妹妹，」小婷說，「大大你有沒有感覺她眼熟？我昨天都沒反應過來，後來才猛地想起來，她不是前段時間來生online里那個蘑菇王嗎，網上還有照片……嗯，可惜後來刪號了……對，她真名叫夏至……」

夏至知道安寧一直在看她，她卻不敢回頭，她害怕一回頭，就忍不住跑回去了。至於跑回去做什麼，她也不知道，難道要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我的小甲哥哥」？可是，她的小甲哥哥不是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嗎。

等她走到黃小乙的病房門口，終於回過頭去，安寧和小婷已經不見了。

看著病床上被包得像個木乃伊一樣的黃小乙，夏至還是忍不住想哭。她一直沒有休息，整晚都被自責、懊悔、憤怒、悲傷等等負面情緒包裹著。她覺得，黃小乙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

現在再說什麼「如果當初」已經晚了，還好黃小乙福大命大，不然的話，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當梁暖接到消息趕到醫院看望黃小乙的時候，夏至悄悄地離開了病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著。讓她意外的是，沒過一會兒，安寧竟然來了。

看到夏至，安寧似乎有些尷尬，有點臉紅。他的皮膚本來就白，稍微一點臉紅就會很明顯。夏至看著他的臉，那聲「小甲哥哥」幾乎要脫口而出。

「你好，」安寧朝夏至笑了笑，「我要回家了，嗯，想在走之前過來看看還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夏至快要忍不住了，她覺得她的視野都被眼淚模糊了，她有點受不了這樣一個頂著黃小乙的臉的人，用正常人的聲音和她說話，這簡直就是她夢裡出現過的情景，她的小乙哥哥能說話了，能唱歌了……

「你還好嗎？」安寧頭一次被一個女孩子這樣「望」著，還一語不發地掉眼淚，這讓他特別尷尬，還好他的助理終於出現了。

看著眼前的畫面，小婷一臉懵逼，還好沒有誤會什麼，和夏至互相留了聯繫方式就帶著她家大大離開了。自始至終，夏至都沒有說出「小甲哥哥」這四個字，看上去也沒有特別捨不得。

但是當紀界和夏本藤出現，夏至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紀界和夏本藤看著夏至等不及的樣子，同時沖她露出安慰的笑容，紀界還想像遊戲里那樣伸手摸她的頭，被夏本藤一把打掉了，自己伸手揉了揉夏至軟軟的頭髮，說：「鑒定結果出來了，他倆絕對是親兄弟。」

夏至剛剛止住的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撲進夏本藤懷裡嗚嗚地哭。

太好了，他真的是她的小甲哥哥，他還活著！

雖然她不知道黃小甲為什麼沒有死，又為什麼變成了安寧，甚至成了《薔薇之歌》的作者、著名漫畫家ajia，但只要他活著，就是最好的事情。

夏至的眼睛在流淚，嘴角卻拚命翹起來。她覺得上天對她真好，黃小甲沒有死，黃小乙也沒有死，等黃小乙醒了，該有多高興？

她又想到遠在燈塔國的老院長，聽說她的治療也很順利。等她也醒了，見到黃小甲，不知道會開心成什麼樣子。

只是，不知道黃小甲——安寧知道真相之後，會怎麼想、怎麼做呢？夏至心情平復之後，又開始忐忑起來。

不管怎樣，這是這麼多天以來，最好的一個消息了。

「死」了十幾年的小甲哥哥都還好好的，那失蹤幾個月的李子瑕、雷霆，還有其他的大神們，也一定都還好好的。夏至握緊拳頭，暗暗為自己打氣。哭過一場之後，她感覺心裡舒服了很多，不管是來生online還是第二世界，不管是虛擬還是現實，她都不會被那個瘋子打倒，她一定要找到李子瑕！

昨天晚上，夏至把neil使用吳鉤霜雪賬號守關的事情告訴了angelo。在大神們接連失蹤、尤其是客服說雷霆的賬號不存在異常之後，他們就懷疑來生online、甚至nw公司可能有問題，現在夏至在遊戲里見到了neil，幾乎已經確認了這個事實。

可是neil明明可以贏，為什麼會在最後時刻輸給她？他說的「謝謝你」是什麼意思，「劍映秦都」又是誰？還有那個陌生的單詞，又是什麼意思？夏至和夏本藤、紀界一起坐在黃小乙的病房外，等待著angelo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