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夏至的告白
「唐總小心!」
有人撲上來阻擋夏至,她的匕首擦著唐世衡的脖子劃了過去,只留下一道極淺的痕迹,像是一陣夾雜著雪花的涼風吹過。在唐世衡震驚的目光中,夏至瞬間下線。
視野當中沒有再跳出什麼警告,夏至成功地騙過了程序,默認她發動了攻擊,但攻擊失敗,倉促下線。但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能騙過程序,卻無法騙過真人。藍山很快氣勢洶洶地出現在夏至的房間里。
「為什麼不做偽裝?!」藍山揪著夏至的衣領怒吼。
「我忘了,」夏至一臉「無辜」,「你又沒提醒我。」
「你死定了,」藍山面色陰沉地對夏至說,「你會後悔的。」
藍山摔門而出,夏至忐忑地等了一會兒,門口沒用動靜,她站起來,輕輕把門打開——他真的沒鎖門,是忘了嗎?趁現在跑出去吧,帶上李子瑕!
走廊很亂,沒有人理會夏至,似乎都在準備逃跑,夏至沿著來時的路磕磕絆絆往前走,路過一排又一排監獄般的房間。
「別打了!藍山,你這樣他會死的!」
今井菲的聲音突然從下一個岔路口傳來,夏至立即朝著那個方向跑去。那扇門虛掩著,光亮時明時暗,像是燭火在劇烈跳動。她幾步跑過去,猛地拉開門,一眼看到藍山和李子瑕在地上激烈地扭打著。
「弄死一個少帶一個!」藍山把李子瑕壓在地上,抬頭看到夏至,染著鮮血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氣喘吁吁地說,「這麼慢?只看到屍體可就沒意思了。」
夏至這才明白,不是藍山忘了鎖門,他是故意讓她跟來,親眼看到李子瑕死在她面前。
「你放開他!」夏至想要衝上去,卻突然被人勒住了脖子。今井菲看著她身後的人,驚訝地叫道:「葉鑫,你也要殺人嗎?」
夏至被勒得喘不過起來,也沒有辦法回頭看,只聽葉鑫在身後說道:「少來,都什麼時候了,我們要撤不都是她害的?你覺得以夏小胖的腦電波,會輕易失手嗎?」
「哥,快走吧,別管他們了!」夏至開始耳鳴,聽到一個女聲說,「要是警察來了我們就走不了了!」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房間里的人,藍山把李子瑕一腳踢開,李子瑕撞到鐵床的床腳,痛苦地伏在地上。藍山抓住今井菲拽了出去,又把夏至一把推進房間,「砰」地一聲關門落鎖。
「這裡就是你們的墳墓!」藍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拉著今井菲轉身就走,葉鑫和葉舟舟緊緊跟上。
「藍山,藍山,帶上李子瑕行不行?算我求你!」今井菲掙扎道。
藍山頭也不回:「閉嘴!再啰嗦你也留下!」
幾人跑到出口和其他人匯合,一行十多人在藍山的帶領下撥開野草一路向北,距離廢墟越來越遠。在他們的腳下,在那個鮮血和泥土混合的房間里,夏至正一邊哭,一邊拚命地撞著那扇鐵門……
「轟」!
突如其來的巨響因為泥土的隔絕而聽不真切,整個房間劇烈一晃。粘在桌子上的蠟燭並沒有倒下,凹凸不平的天花板和牆壁上卻開始掉落泥土,「撲哧」一聲,泥土將燭火撲滅,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夏至撞門的動作停了一停,扭頭去看李子瑕的時候蠟燭剛好熄滅。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摸到李子瑕身邊,想碰又不敢碰他,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他的傷。
「班長,你還好嗎?有沒有被砸到?」夏至緊張地問。
「咳……」黑暗中的李子瑕口中都是血,慶幸夏至看不到。他吃力地抬起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才摸索著抓住夏至的手,強忍著渾身的劇痛,說:「我……沒事……你別怕……」
夏至用力搖頭又用力點頭,哽咽著回握住李子瑕的手,他的手很涼:「我不怕,你有沒有打火機,我去把蠟燭點上。」
李子瑕又咳了幾聲,滿嘴都是血的味道。他覺得他應該是肋骨斷了,斷骨可能刺到了肺。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就算趴著不動也一直在流血,可他不能讓夏至知道,他要讓夏至撐到有人來救她。
「不要……點,」李子瑕吃力地說,「我們要……節約……氧氣……」
夏至這才明白,剛才那聲巨響應該是那些人離開后把入口炸毀了,也許沒等外面的人挖開入口,他們就會因為缺氧而死。
怎麼辦?他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嗎,她,還能做點什麼嗎?夏至有點慌亂,手一動,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那好像是藍山的匕首。
「我去把牆壁挖開!」夏至忽然想到這個辦法,這些房間的牆壁很厚,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一個個裝了門的洞窟。她撞不開門,但她可以試著把牆挖開。夏至剛想動,卻感覺手上一緊,李子瑕握緊了她的手,似乎不想讓她去。
「你……」李子瑕的聲音非常虛弱,跪坐在地上的夏至不得不俯下身來,認真聽他的聲音。
「你瘦了……好多……」夏至聽到李子瑕這樣說,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感覺在這樣的環境下說這種話,好像在說遺言……呸呸呸,夏至使勁搖頭,亂想什麼!
「班長,你先不要說話了,你,你保存體力,等我們出去了,我再一五一十地和你說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運氣可好了,真的,我,我還可以帶你去找ajia大大,你知道嗎,他也是我哥哥……」夏至語無倫次,用另一隻手抹了一把眼淚,又要起身去挖牆。
李子瑕的手卻依然抓著不放,彷彿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上面,也彷彿想通過這個動作汲取一點溫暖。
「不……不要去……」一向淡漠待人的李子瑕,此刻卻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和我……說說話……」
他無法告訴夏至,他的體溫在一點點下降,他的意識也在一點點遠去,他覺得累,覺得困,覺得冷,他只能感覺到手心當中的一點點溫暖。他還沒有救出雷霆,還沒有找到為母親洗刷冤屈的證據,還沒有和夏至開始他的初戀……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死在夏至身邊,以這樣一個沒用的、廢物一樣的姿勢。
如果可以,他其實希望夏至能把他抱在懷裡,但又不希望夏至這麼做。他有點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了,可他固執地不肯閉上眼睛,而是努力地看向夏至的方向,雖然在這片黑暗當中連對方的輪廓都看不清。
不好的預感夾雜在巨大的恐慌當中,夏至的心痛的像是被攥成一團。她放棄了挖牆的念頭,另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了李子瑕的手背上。他的手好涼,比剛才還要涼,力道也不像剛才那麼大了,它安靜地伏在她的手心裡,彷彿一隻孤零零的小貓。
「李子瑕,」夏至說,聲音帶著一點點顫抖,「其實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李子瑕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夏至的手心,在無比寂靜的黑暗中,她聽見他說,「我知道」。
夏至的眼淚在無聲流淌,卻沒有去擦。她輕輕地摩擦著李子瑕的手,覺得這樣能讓他溫暖一點。
「我喜歡你,很久了……你知道嗎,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喜歡你了……」夏至回憶著那個夏天,嘴角泛起一個甜甜的笑。她安靜地講述著她第一次見到李子瑕的情形,也講述著她曾經「跟蹤」過他。她把隱秘的心事寫進星星日記,又親手將它們倒進水中沖走……
李子瑕的心情在夏至的聲音中平靜下來,他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在夏至發出問句時,他用手指代替語言。敲手心,代表yes,輕輕一劃,代表no。
黑暗給了夏至表白的勇氣,但說到後面還是紅了臉。她說的很亂,說到一半又想起別的事。她把躲在霓虹島的那個男人被抓后供出的事情告訴李子瑕,想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是清白的,這讓他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夏至不敢再說這些事情,又回到了她的「暗戀日常」,把那些曾經的心事一點一點說給他聽,從現實里的相遇,到遊戲中的相知,從遊戲里的相守,到現實中的「相戀」……
「……你怎麼會想到給我寫信呢?難道是在害羞嗎?」
手指輕輕一劃。夏至腦補著李子瑕的表情,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卻不小心讓眼淚滑進嘴角,又苦又咸。
「你是不是不喜歡吃胡蘿蔔啊?」
手指安靜了兩秒,不情不願地輕輕一點。
「果然是這樣啊,原來你也會挑食,」夏至流著眼淚,卻用歡快的語氣說,「吶,從前我一直覺得你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沒有一點點缺點,知道你也挑食之後,其實我……很開心……」
夏至把頭歪到一邊,用肩膀蹭了蹭臉上的眼淚,繼續道:「你不喜歡吃胡蘿蔔的話……就給我吧,我……不挑食……」
她想起見到劍映秦都之後的第二天,買飯時特意要了帶有胡蘿蔔的菜。她對胡蘿蔔無感,不愛吃也不討厭,但她願意為了他,讓自己愛上吃胡蘿蔔,這樣等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就不會浪費糧食了……
「班長,班長?」李子瑕的手指沒有動,夏至一下子慌了,雙手抱著李子瑕的手用力對搓著,「班長?!」
「咳咳……咳……」李子瑕費力地吐出一口血沫,剛剛一陣恍惚,似乎打了個盹兒,被夏至一扯胳膊,傷口一痛,又醒了過來。
不過,傷口的痛楚似乎減輕了許多。下一次再「睡著」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再疼醒了?李子瑕輕輕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清醒一點。一定,一定要再堅持一下,堅持到外面的人來救她……雖然不知道夏至做了什麼,但一定會有人來……而且剛剛的爆炸……也會……吸引一些人過來……到時候……就可以……
「班長,班長?!李子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