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艱苦的歲月

第6章 艱苦的歲月

楊仙茅接著問:「你平時是不是容易疲勞,而且嗜睡?遇到什麼事情容易生氣動怒?」

婦人有些不好意思,剛才自己發火已經說明了問題,忙訕訕道:「是啊,就是這樣。——這位小郎中,你可真厲害,都說准了。」

楊仙茅說:「既然我說對了,我就給你開個方子。你按照我的方子吃三劑葯,看看有沒有效果。」

「好的好的,你是太醫院來的,又說得這麼准,應該有效果的,我信你!」

楊仙茅提筆寫了個藥方,寫完之後,自己拿著藥方正要去抓藥,楊明德攔住了,說:「我看看你開的方子。」

接過方子,楊明德掃了一眼,皺眉說道:「這疏肝解郁的方啊,用來治水腫,你是怎麼想的?」

楊仙茅說:「父親和先前的郎中所開的葯都是通利補腎的,是考慮到腎主水,因此水腫肯定是腎出了問題。可是病患服用卻沒有任何效果,說明她的水腫不是腎病導致的。剛才我診脈,見她舌尖色暗,苔心微厚,脈沉細弦。我辯證為氣機阻滯,水氣不行導致的水腫,因為她心煩易怒,所以是肝氣鬱滯,便開了這個疏肝解郁,暢達氣機的方子。」

楊明德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暗自點頭。看來,孩子在太醫院這十年還是學到了一些本事的。且不說這方子是否有效,孩子能說出這番醫理來,便足以讓他欣慰了。

他嗯了一聲,把處方遞轉身交給張氏:「你來揀葯好了。」

藥鋪里揀葯賣葯都是張氏負責的,當下拿過藥方,很快撿好了葯,又複查了一遍,確認沒錯,這才用牛皮紙包了,用麻線捆好串在一起,拎著給了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謝過之後,付了診金葯錢,攙扶著妻子蹣跚著離開了藥鋪。

等他們走了之後,楊明德這才讚許的對楊仙茅說:「你剛才說的有些道理,且看看你的方子有沒有效吧。」

看見孩子開的方子得到了丈夫的讚許和肯定,張氏很是高興,喜滋滋道:「我們仙茅自小聰明,在太醫院呆了十年,學了一身本事回來,咱們以後可就指望他把回春堂發揚光大了。」

楊明德卻搖搖頭,說道:「他到底年輕,缺乏經驗,要想光大回春堂,只怕要十數年的磨練才行啊。」

楊仙茅聽到二老對自己的讚譽,心裡還是有些高興的,捧著茶盞將水喝了,放下空碗,走到門口,街外面飄著紛紛揚揚的大雪,街上行人稀少,心下又有些黯然。這樣的天氣只要不是急症,一般是不會來求醫的,難怪回來這麼好半天了,卻沒什麼人前來就醫。

楊仙茅的父母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清淡,在經歷了孩子回來的喜悅之後,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該幹啥幹啥了。

楊明德拿了一本醫書,坐在已經看不出油漆本色的陳舊桌子後面看書。母親張氏則拉著楊仙茅坐在高高的櫃檯後面說話。

楊仙茅知道,母親把他拉到這兒來,是因為藥鋪大堂裡頭並沒有生炭火取暖,所以很冷。而高高的櫃檯可以擋住一部分的寒風,櫃檯里相對要暖和一些。

楊仙茅問母親道:「娘,家裡沒買炭生火取暖嗎?」

他問了這個問題之後就覺得有點傻,——家裡連藥材錢都付不起,又哪裡有錢去買木炭來生火取暖呢?所以他馬上又說:「沒炭火,也應該掛一個門帘把藥鋪大門封住,寒風進不來,也可以暖和些,來看病的也不用挨凍啊。」

張氏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原先是掛了的,後來……,因為天氣太冷,就取下來當被褥了……」剛說到這,張氏看見了楊仙茅臉上難過的表情,知道他心疼父母,趕緊又笑說,「你爹說,掛著門帘屋裡很暗,看不清楚書上的字,也看不清病人的臉色,所以還是不要掛的好。」

楊仙茅低著頭說道:「你們先前給我的書信,卻沒說家裡過得這麼艱難,不然的話……」

「這不好好的嗎?怎麼就艱難了?至少還有飯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比那些流落街頭的窮苦人,我們強多了。」

張氏說著,看了看外面天色,拉著楊仙茅冰涼的手說道:「走,跟娘到廚房去做飯去。看把你手凍的。」

張氏拉著楊仙茅到了廚房,她當然不是為了讓楊仙茅幫忙,而想讓他在爐火前暖一暖。給他的任務就是添柴火。

張氏給鍋里添了水,放上蒸籠,然後從米缸里舀了一碗麥子,走到屋角石磨前,準備開始用石磨磨麥子。

楊仙茅記得,小時候母親就這樣推著磨把麥子磨碎,然後用細籮篩掉麥麩,將細面做成白面饃饃上蒸籠蒸。所以他趕緊過去拿了根凳子坐在石磨旁,從母親手裡搶過了石磨手柄:「以後這些事讓我來!」

張氏拗不過他,只好讓他來磨。張氏則用手抓麥子添到石磨上面的窟窿里。磨碎的麥子從石磨邊緣漏下來的,落在下面石槽里,再用專門的小笤帚掃到出口下面放著的一個大碗里。

楊仙茅發現磨出來的不是熟悉的細麵粉,而是顆粒比較大的碎麥粒,有些奇怪,但沒有問。

把一碗麥子磨完之後。張氏讓楊仙茅將石磨上片抬起來,她用小笤帚將石磨紋路之間的碎麥粒都掃下來,掃進大碗里,然後加了些水,上蒸籠蒸。

楊仙茅更是奇怪,終於問道:「怎麼不用籮將麩皮篩出來呢?」

張氏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家裡境況不好,只能吃麥麩飯,曬掉麥麩,糧食就不夠吃的了。」

「怎麼會這樣?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家藥鋪生意挺好的,生活不錯啊。」

「唉!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以前我們家生意是不錯,自從你走了之後,第二年就來了一個姓韓的老郎中,開了一家韓氏醫館,因為醫術高明,人送外號『韓神醫』。這韓神醫醫術不錯,漸漸地便把我們藥鋪生意都搶過去了,所以,藥鋪的生意就越來越慘淡,我們生活也就越來越緊巴。你爹說了,讓你安心在京城太醫院學本事,所以從來不在書信中提這些事情。」

楊仙茅這下明白了,小時候家裡比較有錢,可以吃用籮篩掉麥麩之後的白面饃饃。而現在,則只能吃沒篩過的帶著麥麩的碎麥粒的麥麩飯。麥麩飯加了麥麩,能多些糧食,而且,大顆粒的麥麩飯比磨細后混著麥麩的黑面饃饃更不容易消化,當然也就更經餓。

楊仙茅默默的看著母親將磨碎的麥麩飯上了蒸籠。心裡真不是滋味。這十年自己在太醫院,吃的雖然說不上山珍海味,卻也是能吃上白面饃饃、白米飯的,而且不時還有雞鴨魚肉葷腥改善生活,而想不到父母在家裡卻過得這樣艱辛。

張氏看出他的傷感,笑了笑說:「沒關係,如今你回來了,咱們一家人齊心協力搞好藥鋪,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一定又能夠像以前那樣吃上白面饃饃的。」

楊仙茅認真的點了點頭,問:「那韓神醫醫術很高明嗎?」

「是呀,聽說連知府老爺都請他看病呢……」

正說著話,忽聽得前面客廳傳來了一個粗壯的聲音,嚷嚷著說:「伯父,你給看我師母看看,她這究竟咋的了?」

楊仙茅一聽這聲音,有些耳熟,瞧了母親一眼。

張氏笑道:「是鐵蛋來了。」

楊仙茅眼睛一亮,嘴角不由露出了微笑。鐵蛋是他兒時的夥伴,他去京城太醫院之前,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玩耍,一別十年,不知道還認能不能認得出來。

接著就聽到大堂里傳來父親楊明德的聲音,帶著笑意:「鐵蛋啊,我們家仙茅回來了,在廚房呢!」

楊仙茅聽了這話,趕緊站起身快步出了廚房,來到藥鋪大堂,便看見一個又黑又壯的少年驚喜地朝著自己快步過來。一別十年,相貌都已經大變樣,鐵蛋有些不敢認,而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撓著後腦勺,憨憨的笑著,瓮聲瓮氣的說道:「你是仙茅?長這麼大了。」

仙茅笑呵呵拍了他肩膀一下:「你還不是長這麼高了,比我都高半個頭。——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我哪比得上你呀?到京城太醫院當書童,學了一身本事,我種地又沒有地,做生意又沒本錢,就拜了我師傅入行當了衙門仵作,養家糊口唄!」

仵作是負責收殮屍體的工人,收殮屍體又臟又累,也沒什麼錢,很多人都不願意干,鐵蛋居然連這樣的活都做,可見他們家日子也很艱難。

楊仙茅問:「你今天來做什麼呢?好像聽說你帶你師娘來看病是吧?」

「是呀!」

兩人說話間,那邊楊明德開始給坐在面前的一個中年婦人看病了。那中年婦人舌頭伸出嘴巴外面,耷拉在下巴上,一臉痛苦狀。旁邊站著一個中年壯漢,陰沉著臉。

鐵蛋給楊仙茅說道:「這就是我師父和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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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小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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