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共工竭力爭君位(二)
再說,共工憤然回到家中,卻見兒子句龍竟獨自一人坐在屋檐下獃獃發愣,他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好像剛剛哭過。
他見父親回來,白了一眼也不搭話,轉身進了屋內。
共工見兒子滿臉憔悴之色,進屋關切地問道:「我兒何事不悅?莫非身體不適?」說著伸手去摸句龍額頭,卻被句龍用手擋住。
此刻,兒子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和羞辱,淚水禁不住滴滴流下,他抬起淚眼向共工問道:「敢問父親,您是否非要爭奪天下君位?」
共工聞聽愣了許久,他不知怎樣回答兒子的問話。
對於爭位之事,他豈肯在兒子面前承認?他道:「豈有此理!哪有此事?」
句龍追問道:「父親這些天身在何處?在國君的葬禮上,孩兒四處尋找,為什麼也沒見過你?」
共工被兒子問得張口結舌,看來兒子已經知道了這幾天的實情,他滿腹怒氣的坐下。
句龍哭訴道:「這幾日眾說紛紜,有人說父親為爭君位竟大鬧國君喪事,抱屍哭鬧,使弔喪禮儀無法進行,所以才被禁閉起來,直到國君葬禮也沒能讓你參加。還有人說父親鬧喪,是因為國君未能讓你掌管天下,你心中不服,所以怪怨國君。」
共工怒道:「一派胡言!自我下界以來,國君乃是我最為敬重之君,我又怎能怨恨於他?不錯,我的確被關了幾日,那是高陽小兒想借口除掉我而已。今日他與風后虛情假意說什麼向我賠罪,啰啰嗦嗦了半天,他們以為我是三歲孩童,用幾句花言巧語哄騙一番,我就可以屈從於他?那是痴心妄想!」
句龍拭淚言道:「父親,我們安安穩穩生活,何必與他人鬥氣分爭。」
共工道:「我兒有所不知,此事並非這麼簡單,我乃是高陽眼中之釘,即使我不與他爭奪君位,他也決不會放過我。他既不仁,我便不義,事已至此,我一定要與高陽小兒爭個高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與他誓不兩立!」
句龍聞聽此言,心裡很是難過,他搖搖頭望著父親,彷彿一下子不認得面前這人居然是自己的父親。
他喃喃地說道:「父親還是為了爭奪君位,難道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難道就不能為天下蒼生想想?難道非要把這清平世間攪亂了才肯甘休?你只有私慾……」
「住口!乳臭小兒你何敢教訓老子!」共工憤然喝斥道:「你只說讓我為天下著想,那高陽小兒怎麼不想?我隨國君南征北戰,東伐西討,可算是盡職盡責;我一生降妖除魔,咒惡揚善,立下多少汗馬功勞?這些世人可鑒。正因為如此,顓頊小兒念我功蓋於他,視我為眼中之釘,於是他糾結了風后等人,妄圖除我而後快,只是他們無從下手而已。自國君病危,他總是看我不順眼,對我指手劃腳,處處刁難於我。所謂鬧喪便是鐵證!他這樣對待我,我又豈能與他善罷甘休。」
句龍知道父親所說多半是謊言,顓頊才智過人、宅心仁厚、具有賢明之德,所以炎黃二帝均在臨終前舉薦於他,此是眾人皆知。
半晌,句龍靜下心來,耐心勸道:「父親,我們不再與他爭鬥可否?孩兒只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和與世無爭的生活著,看他們還能怎樣……」
「胡說八道!我怎能不報這羞辱之仇!」
句龍知道勸不動父親,但仍是義正言辭的說道:「若是你二人爭鬥起來,定會引發天下大亂,勢必殃及無辜百姓。孩兒今日才徹底明白,原來父親只管爭奪君位、私慾報復,哪裡還顧得天下百姓的死活。父親的確有大將之才,武功蓋世,無敵於天下,可你卻無賢仁之量,更無明君之德。所以,我實在覺得有其父而無其顏也!」
句龍之言,氣得共工渾身顫抖,臉色發青,此刻,他對兒子既愛又恨。
共工未曾想到一向溫和、聽話、不善言語的兒子,今日他在自己面前竟敢如此膽大與放肆,真是可惡!
他一拍桌子,惱羞成怒地吼道:「你覺得做我兒子丟臉,你可以滾出家門!只當我沒有你這個畜生逆子!滾蛋!滾得越遠越好!」
看來父親是鐵了心要與高陽爭奪天下君位,句龍深知父親秉性,不撞南牆不回頭。單憑自己之力,很難打消他一意孤行的念頭。
令句龍未料到是,父親居然對自己說出這等絕情的話來。
他橫下心,止哭拭淚,不再多言,「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父親面前,「咚咚咚」連磕了幾個響頭,然後,站起來又向父親深鞠一躬說道:「父親,也許是孩兒錯了,待孩兒悔改之後再回來侍奉父親,望父親保重。」道罷,句龍轉身向屋外走去。
兒子此舉,實在令共工為難,他有心想攔住兒子,可又恐失去了做父親的尊嚴。
他透過窗口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心裡好不悲哀,他從心底里嘆息道:「唉,傻孩子,好不理解父意呀!」
他回過頭來,眼睛里噴射著怒火,一擊桌案惡狠狠地罵道:「高陽小兒!我不得安生,你也別想平順,此番我定要與你誓死抗爭!」
且說,共工一氣之下把兒子句龍趕出了家門,因他心中惦念兒子,一夜未眠,迷迷糊糊不覺天亮。
他起身後,頓覺渾身無力,頭重腳輕,他環視屋內,死一般寂冷。
他忽得想到兒子今在何處?夜裡有無棲身之所?有無食物沖飢?等等,一連串問號在他腦海里旋轉。
他疼愛兒子,但不允許兒子對他有絲毫反叛言行和不恭不敬。
他看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滿目悲涼,自己落到今天這般光景,俱是顓頊所賜,他心裡暗暗罵道:「顓頊小兒,我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愛與恨交織在一起,使他心亂如麻,邁步來到庭院當中,眼望著遠處雲霧繚繞、層巒疊嶂的山峰,心中好不惆悵。
這時,有報事官傳道:「啟報將軍,顓頊將軍在議事廳等你,說是要事相商。」
共工餘氣未消,開口說道:「今日身體不適,不去!」
報事官又道:「將軍何不趁議事之機,讓巫彭先生診治一下?」
共工瞪他一眼,不耐煩說道:「休得啰嗦。」
報事官自找沒趣兒,急忙告退。
待報事官走遠之後,共工暗自思忖:我不參加議事,料他萬事難成,天下大事,誰敢擅自做主,我定不饒他!只要我不同意,顓頊就坐不成天下之君,到時誰奈我何?不如趁機到國君墳前走走,量他們萬萬不會料到我去了哪裡。
共工拿定主意,備足食物,邁開大步向橋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