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這位周小姐是中書令的孫女，我朝淮南王的外孫女，自小備受淮南王疼愛，常年由淮南王夫婦帶在身邊教養，她在京中少有好友，那位文小姐算一位，不過這位文小姐道行不夠，過早暴露自己的野心，周長錦何其聰敏，是以昨日那番舉動才顯得那般好笑。」

司空念對京中事掌握於心，她卻也沒想到司空紫馨會對文玉說那樣的話。倒叫文玉難堪了，以至於今日都沒能見到文玉的身影。

一群姑娘笑過文玉之後倒也沒有過多背後議論，畢竟身為大家小姐，如何能同那些市井婦人一般長舌。

司空紫馨和司徒念乘著一群人玩得高興，便悄悄離了席，二人慢慢悠悠地往溪邊走，司空紫馨低著頭，看地上漸漸枯黃的野草，司徒念則看向遠處的山巒問她「表姐，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我是說，京城外的世界，江湖，邊疆，南疆，這些地方是什麼樣的，我太好奇了。」

她有些詫異地看向司空念，司空紫馨竟是沒想到自己這個表妹竟也在嚮往京城外的天空。

「江湖啊，那可是一個熱鬧又孤寂的地方，熱鬧的時候你身邊能有五湖四海的朋友一起喝酒，孤寂的時候，便只能一人一騎對月獨酌了。」

「怎麼，你想出去？」

女子大多困於後宅，一生都不曾離開那方寸天地，不過還是有很多女子從旁人口中或是話本上窺得江湖模樣，便也有人嚮往那風來雨去，瀟洒風流的江湖。

司空念低著頭淺笑，「我從不看話本，我被培養成為下一個家主的時候，接觸到的那些東西叫我知道什麼才是江湖，外面的世界實在太誘人，如果不去領略一番，我恐怕這輩子都會記在心上。」

被爺爺選中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司徒家還有黑暗中的那一面，她很聰明，能夠將一絲一縷的關係構建成一張大網，最後用她知道的人物來點綴這張大網，她眼中的江湖由此得來。

「我知道外公很看重你，你心中所想，他知道嗎？」

司空念搖頭，「既是心中所想，又怎麼讓別人知道呢。」她還年幼，沒有司空影痕那般能力保護自己，家裡人是不會同意的。

「馨兒表姐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原本我也只是想想，我知道司徒家的家主意味著什麼，按照家裡給我安排的路，我應該入宮，陪著表哥，協助他掌管東楚江山，為了他，我那點心思又算得了什麼呢。」

說道這裡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終究是她一廂情願，「如今卻是不需要我，那我為何不能去茫茫江湖闖蕩一番呢。」

少年壯志，空一腔熱血愁的是找不到地方揮灑，司空紫馨覺得，這個表妹倒是可以出去遊歷見識一番天地浩蕩。

「既然想去，那便去唄，不過你可別說是我攛掇的。」

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眼，又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團。

金烏王朝之後，四國鼎立，早先那些年，子孫後代顧念著先祖們開疆拓土，一同抵禦南疆平定天下的情誼，大多心照不宣地應付四國邦交，暗地裡卻恨不得撕下對方一塊肉來。

傳了幾代的江山，老祖宗們的情誼已經消磨得乾淨，皇帝們開始覬覦除自己以外的三塊肥肉，不過當了皇帝的人自然不能違背祖訓率先打破友好局面。

這時候年輕人的作用便凸顯出來，年輕一輩奉命鎮守邊疆，總有發生口角的時候，擁兵廝殺時有發生，只是四國國力差距不大，對峙一段時間后，長輩們出面講和，只道年輕氣盛，莫要傷了和氣。

後來的皇帝們謹記前人教訓，只求悶聲干大事，一心壯大國力，卻不想關上門也有許多雞毛蒜皮的家務事耽擱他們一統天下的大業。

東楚到了龍啟晨這一代，先皇駕崩，新帝年幼，外戚與世家干政，雖然奪回親政之權，但他本性溫厚，是守成之君，對於一統天下的野心不大。

宇文浩是少有的少年帝王，他年幼登基，心性有常人不能比肩之堅毅，懂隱忍會謀算，以鐵血手腕執政北周，帝王威儀甚重。

兩位帝王比肩而坐，宇文浩雖是晚輩，比起龍啟晨，更有帝王之相。

一席長談，宇文浩險些以為坐在對面與自己對話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他想自己或許明白了這位帝王為何會有那樣幾個孩子。

「北周皇上年歲正好，后位空懸已久，可有鐘意之人？」君主之間的對話已經轉移到長輩對晚輩的關切問候。

宇文浩明顯一愣，他是第一次被人問這個問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底下的使臣們卻暗暗揣度東楚皇帝有意同北周聯姻，畢竟北周國力強勁，這些年在四國中隱隱有稱霸之勢，若聯姻，於東楚而言必是助力。

只是這聯姻人選么，群臣皆困惑，東楚的公主們雖好，卻只有那位悅陽公主能配得上北周皇上，但是悅陽公主同慕修堯出雙入對，毫不避諱，這要是再娶過去，豈不是叫北周皇上臉上難堪。

那些人的彎彎繞繞兩位皇上半點不曾在意，只是宇文浩低眉沉思了一會兒，說「已有心儀之人，須得問過她同意才行。」

龍啟晨聞言倒也沒有深究那心儀之人是誰，只說「那必定是一位出色的女子，等到北周皇上大婚，朕雖然走不動了，卻是要讓年輕人們親往北周賀立后大喜。」

就像是隨口一問，得了宇文浩應答，龍啟晨轉頭又誇起了三國使團帶來的年輕武士。

還當東楚要聯姻的三國使臣頓時心中五味雜陳，東楚皇上還真是打太極的好手，讓人云里霧裡，不好揣度其心意。

北周使臣又開始猜度自家陛下屬意的后位人選究竟是誰，是不是該傳信回北周，讓老丞相準備封后大典。

馬球場上已經進行多場馬球比賽，每一場都有許多武士和年輕將領出戰，比賽精彩紛呈。

也有年輕的公子哥們為了在這樣的大會上一展風采而參加馬球比賽。他們年輕，活力十足，倒也成就了一番不多得的風景。

只是都比不上司空紫馨和司空宇對陣司徒家兄妹的那一場。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美人鮮活明艷，又機智過人，便分外的奪人眼球，也將那一場馬球賽，變得讓人難以遺忘。

「那位司空小姐竟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女中豪傑，昨日那般情形，她不見一絲慌亂，便知這些在江湖歷練過的女孩子，到底與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們不同。」

說話的這位夫人眼中不乏讚揚之色，她家中也有女兒，這兩日見過司空紫馨和周長錦，只覺自家孩子都太柔弱了些，女孩子還是應該鮮活明艷些的好。

聞得此言，其他幾位夫人也暗自咬耳議論「倒也不錯，再看那位周大人家的千金竟也不失淮南王當年風範，想來由淮南王夫婦教養的孩子也應該是一等一的好。」

「方才司空小姐帶著一群女孩子在草原上插花追野兔子，尋常遇著點事就怕的小姑娘們也沒了昨日那般恐懼。」

他們這些夫人雖然見過許多大場面，但也甚少見識到昨日那般直接的血淋淋的凶煞陣仗，單看眾人臉色，便知昨晚沒幾個人睡得著。

想到這裡，眾位夫人又看向了高位處與林賢妃交談的林氏。

眾人都知道林賢妃與林氏是親姐妹，也是司徒家的養女，又都是太子的姨母。

而司空紫馨與太子便是表兄妹。那麼司空紫馨若要入宮只需要一句話，太子和林賢妃便能同意的吧。

想到這裡，夫人們又看到司空宇和太子一道相談甚歡，又與嫡長公主悅陽公主交好。

如此一來，便知皇商司空家若要嫁女進入後宮，竟是半點不費周折。

一位夫人細細盤點了一下在場諸位小姐，發現如今出挑的幾位，又將那太子妃人選佔滿。

一位同她交好的夫人見她有些愣神，便低低地靠在她耳邊詢問，「你看著前邊發什麼楞呢。」

那位夫人並不言語，而是握住好友的手，先是示意好友看向坐在林賢妃不遠處的錢文喜。

而後又是才從樹林裡面出來，身後帶著一大堆獵物的周長錦，最後則是，草坪上說話的司徒念和司空紫馨二人。

這四人風姿各不相讓，卻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又是一等一的出挑，如今不用多說，好友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友恍然大悟。「原來你既是在同我說這個！」

「如今這樣想來倒也不錯，且想想悅陽公主才回宮，司空家便舉家上京，焉知不是為了這麼一遭。」

又聽見上位的林賢妃笑著對林氏說，「你可是好久沒回京城了，這次可要多住一段日子。」

林賢妃身邊的貼身宮女也都笑著同她附和「那日夫人入宮便說過，已在京城中置辦了園子，要多住些時日陪娘娘呢。」

林氏也笑著點頭默認了那宮女的話，「也是因著悅陽殿下才回京不久，想著能多照顧照顧她。」

林賢妃知道司空影痕之前一直由林氏照顧，如今雖然捨棄了司空家的身份，但母女親情一直在，也就明了林氏苦心，姐妹二人心照不宣，並不過多言語。

一群大人正說著話呢，不遠處女孩子們說話的聲音突然大了許多，抬眼望去竟是那些女孩子們將從林子里出來的周長錦團團圍住。

紛紛圍觀著她身後帶著的那一堆獵物，嘴裡發出羨慕的聲音。

一向愛熱鬧的司空紫馨自然是第一個捧場的，「周小姐又去獵了這麼多獵物，真是厲害。」

周長錦依舊面若冰霜，不過說話時也很客氣禮貌「原是到林子里練練手，不想又得了這些許獵物。」

他想了想，又對司空紫鑫道「若不嫌棄，便由司空小姐拿去處置了吧。」

她進林子之前也是聽到司空紫馨說要抓兔子烤肉的，她今日得的獵物多，自己也不好吃食，便給了司空紫馨。

「那真是太謝謝周小姐了。一會兒我烤好了肉，第一份烤肉便送到周小姐這裡來。」

說罷，她倒也不客氣，直接讓跟著周長錦的侍衛將一堆獵物拿下去收拾好，再由她自己來烹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