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三兄弟頂著一張迷茫的臉進了御書房,又頂著一張迷茫的臉出了御書房。
一起出來的還有目空一切、虛望前方的太子殿下,像極了早朝前的李大人。
以及他們新出爐的嘴角帶著完美笑容的姐夫…
龍謹軒想起來時看到內侍捧的盒子,竟是來送聘禮的嗎?
相顧無言,倒是年紀最小的寧王拱手對慕修堯道「姐夫,皇姐近日身體不適,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慕修堯風度翩翩,溫和地笑著「多謝寧王殿下關心,這兩日休養得不錯,已然好上許多。」
龍瑾軒便拱手向慕修堯行禮道「那我們兄弟也就放心了,皇姐一向體弱多病,日後便有勞姐夫多多照顧皇姐。」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如果不這樣做,勢必要大張旗鼓地準備皇家大婚,屆時若是再有人出現阻攔,豈不壞事。
他這般想法,寧王和齊王也能猜到一些,雖然這件事皇姐做得不妥,不過也不失為一樁好事,畢竟這宗譜上的名分有了,比什麼都重要。
「這是自然,近日使團尚未離京,想來幾位殿下還有的忙,待使團離京,我與公主殿下再設宴請殿下們入園一敘,在下便不打擾幾位了,告辭。」
說罷慕修堯拱手對兄弟幾人行禮告辭,幾位皇子也連忙拱手回禮。
直到慕修堯已經走遠,幾位皇子還佇立在原地,半晌德王才皺著眉說道:「皇姐這麼做極為不妥,怎可輕易篡改宗譜!此乃大逆之舉。」
誰又不知道這是大逆之舉呢,若換了旁人,必定是要被問罪的,只不過換做這位做事不按常理的皇姐,一切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寧王卻不以為意,「此事已成定局,皇姐只是改了她和慕修堯的身份而已,即便宗室要追究,也不是什麼大錯,況且如今國庫吃緊,皇姐有心替朝廷省一筆銀子,何樂而不為。」
齊王也笑著同他附和「如今皇姐和慕家公子成了夫妻,他們二人郎情妾意,自然不必在乎這些虛禮。」
皇姐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他們都不驚訝,也就二皇兄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德王「…這……」如今這兩人站在哪一邊已經是擺在明面上的,他又何必上趕著同他們說這些!
思及此,他便想到自己該趕緊找母妃舅父商議才對,何必跟他們計較。
便沖三位弟弟拱了拱手,匆匆往後宮方向去了。
寧王和齊王則是相視一笑,這德王兄,心中所思所想,都寫在臉上,實在好猜得緊。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龍瑾軒從方才起就一直不言不語,他們以為許是他認為此舉不妥,還在苦惱此事。
「皇兄你想什麼呢,方才明明有話要說,卻只客套了兩句。」
寧王還以為他怎麼都會有話要跟慕修堯說的,怎麼跟傻了似的。
被寧王喊了許久才回神,龍瑾軒有些納悶道「呃…沒什麼,就是好奇姐姐怎麼突然就開竅了,之前我曾多番詢問過他們之間大婚的事,都被她小而化之,怎麼昨日就……」
且他分明察覺到司空宇對他有所隱瞞,一定是跟姐姐相關的事情他才會一直瞞著。
否則他也不會那麼關心姐姐的身體,時時都守在姐姐身邊,又跟紅蓮時時都有話說,還都是瞞著他的。
難道說……他總覺得有什麼被他忽略了。
寧王也怪納悶的,「說起來,也是挺奇怪的,明明不用著急這一下,使團離京后明明有大把時間來籌備婚事,何必著急在這一時,還把宗親都得罪了,還落下一個肆意妄為的壞名聲……。」
時間!龍瑾軒突然提起一口氣,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緊,是了,姐姐缺的是時間,她在害怕……
他攥緊袖子里的手,平復了心中翻湧的情緒,對齊王寧王二人說道。
「使臣離京事宜你們跟禮部尚書商議督辦,我先出宮一趟。」說罷,他轉身向宮外走去。
齊王寧王對視一眼,「皇兄對皇姐未免太過關切了,」
寧王有些不能理解龍瑾軒對司空影痕過於關注的行為。
司空影痕行事從來謹慎,不考慮的後果的事情她從來不做,但龍瑾軒卻總是不放心她。
司空影痕做什麼事情都是胸有成竹的,這點齊王也深有體會,當初回京便是做足了準備才回來的。
她什麼都敢做,也有能力承擔自己所有行為的後果,龍瑾軒應該很清楚才是,難不成是關心則亂?
「許是一時間接受不了皇姐將自己嫁出去這件事吧…」
大概是的吧……
龍謹軒壓抑著一股勁兒從宮裡出來。
朱玉挎著劍在宮門口等他,見他出來,臉色也不好看,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龍謹軒快速邁著步子走向自己的馬車,朱玉也快速跟上「殿下,您想做什麼。」
龍謹軒停住腳步,猛得轉頭盯著朱玉,「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你也知道皇姐的秘密!」
朱玉面上表情不變,依舊淡淡的,彷彿接下來的話影響不到他。
「殿下,您以為我們這麼多人是來做什麼的,您手上有一把極好的殺人刀,是主子親手鍛造出來又親自送到您手上的,她對您的期許,不止於此。」
龍謹軒有些茫然地看著他,「是么…那她呢,她又該怎麼辦?」
「主子曾說過,未到絕路,不是死路。」
「不到絕路,就可以行事肆無忌憚,毫不顧忌嗎!我在所有人的推動下不停地往前沖,連一個回頭看的機會都沒有,
你們卻告訴我,姐姐她還沒到死路,是不是她真的死了,你們才會告訴我她死了,她跟不上我了!」
宮城外的大道,看不到頭,是他要走的路,冬日裡的雲層很厚,太陽光想要穿破雲層,終是要不斷前行,他亦然。
他無法接受,登頂之後,四下清冷,孤寂一身…
「你們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最後接受,那我呢,就要這樣接受我的姐姐,我最敬愛的人,她會早早死去,連一個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
司空影痕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些年一直沒有定論,
葯聖只說是幼時在雪地里傷了底子,比不得平安長大的孩子。
身邊親近之人也都見過她犯病的樣子,那樣的來勢洶洶又連綿不絕的病態,
就像在跟閻王爺搶命,可他們連到底是怎麼從閻王爺那裡將人搶回來的也不知道。
「殿下,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如我們所願的,主子她真的還不到最後關頭,您這樣去見她,是想問她什麼呢,問她是不是要死了,所以在安排後事,還是問她能活多久?」
朱玉有些無奈,沒有發生的事情,又有誰敢斷言呢。
「您希望她怎麼回答您呢,沒有人知道她能活多久,興許是一年兩年,也可能是幾十年,甚者興許這個冬天她就熬不過去了,您還想讓她按捺住成婚的喜悅來安慰你嗎?」
他被朱玉問得啞口無言,他的滿腔憤懣,說出來之後都是廢話,起不到一絲用處。
「所以……我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嗎?」
他很茫然,似乎一下子找不到自己該處在哪個位置了。
朱玉無奈地笑了,「殿下,本來也沒什麼事,您是自己嚇自己,何必一直提心弔膽。」
「是么…」他怎麼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呢。
他掀開馬車帘子進去,對朱玉吩咐道「回東宮,給姐姐準備嫁妝!」
朱玉問道「那使臣離京事宜…」
「不必管,讓禮部和寧王齊王商議好了通知本宮。」
「是」
即便如此,他還是在夜裡去了一趟司空宇府上,雖然最後什麼答案也沒得到。
一天時間,該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都知曉了這件事情。
托德王與吏部尚書的福,朝中文武皆知此事,礙於天家威嚴,無人敢明著議論此事,卻人人心知肚明。
言官們已經準備好紙墨筆硯,腹中錦繡文章已有雛形。
只待使臣離京,便揮筆灑墨,彈劾悅陽公主擅改宗譜,大不敬之罪!
大臣們又紛紛猜測悅陽殿下這麼做是不是在打西涼使臣及西涼太子的臉。
她寧可草草更改宗譜嫁給慕氏遺孤,也不願嫁與西涼太子為太子妃。
可見西涼太子有多招人嫌。
且不提過後西涼太子知道了這件事情表情有多難看。
單西涼使臣聽說此事後,便夜不能寐,深覺自己已經保不住頭上的烏紗帽。
趙牧笙聽后,倒也沒多說什麼,就是砸了手邊兩個杯子。
除此之外,沒什麼問題,他還笑著命人準備了賀禮,夜裡悄無聲息地送進慕園。
這事司空影痕和慕修堯沒刻意瞞著,身邊的一群人也都知道了。
於是,在園子里的司空影痕被聞訊趕來的一干人等團團圍住。
她倚在暖閣的榻上,身上搭了毯子,神情自若地同阿洛斯下棋。
「姐姐,你這麼做太大膽了,父親母親知道后,嚇得摔了茶盞,這會兒已經去外祖父府上商議了。」
司空紫馨撅著小嘴,她是真沒猜到自家長姐會來這麼一出,可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
「他們要商議什麼,如何給我備嫁妝?」她隨手落下一子,漫不經心問道。
「當然不是!你拿著龍泉劍威脅人一時爽快了,後面的爛攤子不得有人收拾。」
她是真佩服司空影痕,也怕她又弄出什麼幺蛾子,所以還是聽父親母親的話,多多看著長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