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伯邑考
伯邑考生性醇和,又極為忠孝,故而對於蘇護的諷刺,反映出來的表現是羞愧,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這般心思,散宜生此次隨同而來,明面上伯邑考是使臣,其實只是用他姬昌長子的身份,諸般具體事宜全部由散宜生負責,散宜生作為姬昌近臣,聞聽蘇護言語,心中拿不準蘇護的想法,開口試探道:「勞侯爺記掛,文王身體康泰,就是對王爺多有挂念,總是提起當年與王爺情若兄弟,把酒言歡之事。」
蘇護「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散宜生見蘇護不答話,只得繼續說道:「先前紂王對侯爺的種種作為委實令人髮指,文王得知后也是擔憂不已,常自唏噓,有意相助卻是有心無力,后得知侯爺得聖人襄助,欣喜之餘更是感嘆天道至公,紂王無道,侯爺仁德,以無道伐有道,乃逆天爾,萬無成功之機。」
散宜生這番話,將蘇護捧得很高,尤其『聖人襄助』四個字,乃是隱隱暗指將聖人收做手下,可謂是天大的恭維,蘇全忠於席間聞聽不由頗為欣喜。
蘇護含笑道:「西伯侯命你等前來,卻所為何事?」
散宜生站起身鄭重施禮道:「紂王無道,百姓深陷囫圇,文王秉天意,順民心,拜姜尚為丞相,又以開國武成王為將,不日將揮兵討伐暴君,今侯爺身為十方教化大天師,理當為蒼生計,與文王共襄盛舉。」
「哈哈~,好一個秉天意,順民心。」蘇護的笑聲轉冷,質問道:「卻不知秉的是何方天意,順的是哪家民心。蘇護不才,得天帝垂青,冊封為十方教化大天師,卻未曾聽聞有何天意想要滅商,至於民心嘛,民是成湯的子民,民心自然是成湯的民心,姬昌為成湯一方諸侯,位極人臣,卻行此椎心之舉,卻當真是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又哪裡來得什麼天意、民心。」
伯邑考聞聽,神色黯淡,卻又不得不辯解道:「叔叔此言卻是不妥,家父縱有過錯,然其本意卻是為了天下百姓,黎民蒼生!」
蘇護笑道:「若當真是為了百姓蒼生,成湯社稷,便應當如老宰相商容一般直言死諫,勸導大王才是,汝父所圖無非是那人皇之位,實乃小人行徑,偏偏還要用大義粉飾自身,令人作嘔。」
散宜生聽得這席誅心之話,也忘記此處乃是冀州,顧不得自家性命,反問道:「侯爺此話倒是冠冕堂皇,只是不知又是何人題詩,直言永不朝商。當真是好氣魄,好有人臣之風!」
蘇全忠拍案而起,大喝:「放肆」,其餘眾武將也都怒目而視,只待蘇護下令,便拿下西岐一干人等。卻見蘇護搖了搖手,嘆氣道:「此詩卻是蘇護一時意氣所為,只因當日大王無德,故而蘇護題詩表明心跡。然我蘇氏一脈得先王賞識,鎮守冀州,今大王昏聵,遠賢臣、親小人,致使成湯六百年江山危在旦夕,蘇護無能,無法勸導大王,惟退而求其次,獨善其身,自是愧對先王恩典。只是蘇護雖言永不朝商,卻也斷然不會反商。」
伯邑考嘆道:「卻是苦了叔叔,既如此,此事便作罷。」
散宜生卻道:「話雖中肯,只恐口不對心,不知侯爺敢立誓否?」
此言一出,就連其他同來的西岐官吏也是微微皺眉,心道你在人家地頭,怎可如此囂張,莫不是要將眾人的性命全部交待在此處。
散宜生自己又何嘗不擔心,可是他卻令有算計,他是在用話擠兌蘇護,若是蘇護不肯立誓,則其手下眾人自會覺得虛偽,若是立誓,則為西岐減少一個競爭對手,即使蘇護將來反悔,也會失了大義,難逃背信之責。
蘇護伸手將蘇全忠眾人攔下,向散宜生道:「汝之意,我自曉得,也罷,今日我蘇護便向天地人三界立誓,蘇護雖不朝商,卻永為商臣,絕無窺視人皇寶座之心,若他日有違此言,天人共棄之!」又向伯邑考喝罵道:「你且去告訴姬昌那亂臣賊子,其犯上作亂乃為不忠,目無君父乃為不孝,兵禍害民乃為不仁,離間君臣乃為不義,妄言天意乃為不祥,如汝等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不祥之徒,復有何顏面活在天地之間,儘早自縛前往朝歌請罪,還可留有全屍,如若不然,必受萬民討伐,子孫唾棄。汝為姬昌賊子長子,可知羞恥二字如何寫法!」
伯邑考聽得蘇護的罵聲,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祥五個詞像是一座座大山壓下,羞愧、失落、惱怒等諸般滋味在心頭,猛得張口噴出一口心血,竟被活活罵死。一點真靈,飄渺無蹤。
伯邑考之死,使得散宜生悔恨不已,他與伯邑考素來交好,乃是忘年至交,悲痛之下,幾欲昏聵。而蘇護知曉伯邑考乃姬昌長子,名義上的繼承人,此次姬昌讓他來,也是為了顯示尊重,卻不料命喪於此,再加上他對伯邑考印象不錯,心中也頗為悲戚,吩咐手下為伯邑考訂製棺木,殮屍入棺,派人護送會西岐。
另一面,散宜生派人飛馬傳書將事情始末告知文王,文書中對於自己的責任未作任何掩飾。姬昌得知噩耗,亦是口噴鮮血,即時病倒,群醫束手無策,姜尚前往玉虛宮向元始求取靈藥。
姬昌病倒,一眾政務交予次子姬發,姬發心憂父親病情,每日處理完政務便於床前侍奉,忽聽有人來報,說門外有一道人求見,說是能使文王康復,姬發忙令人相請進來,之見此人面相慈善,儀態莊嚴,烏髮肉髻,雙耳垂肩,身穿藍色道袍。不由暗贊,好一個有道的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