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你終於認出我來了
第二日一早,鳳至驚訝地發現,一直在屋子裡養傷的男人竟然不見了。
達達告訴她:「公子說是有事要外出一趟,叫夫人不用掛心。」
鳳至配合著兩個丫鬟露出擔憂的神情,心裡卻樂開了花,這人不在了,她行事就容易得多了。
鳳至在院子里老老實實侯了半日,終於等來預料之中的人。
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扭著纖腰來到她面前,先是看了看她臉,又將目光移向她的肚子,而後怪聲怪氣地笑道:「妹妹真是好福氣,能得老爺這般愛重,不過說來妹妹也的確有這資本。」
鳳至懶懶地瞥了女人一眼,認出這是昨日倚在院門口的女人之一。
慢悠悠從軟榻上爬起來,鳳至支開達達和琭琭,院子里頓時只剩下兩個人。女人看出鳳至有話要說,心中有些好奇,便扭著腰在鳳至對面坐下了。
「老爺至今沒有一個子嗣,姐姐可知是為何?」鳳至問道。
女人聞言冷笑,道:「妹妹想要炫耀。何必拐彎抹角?是,至今只有妹妹你有幸為老爺懷了孩子,可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呢,妹妹就這樣猖狂!這可要不得!你當後院那十幾位都是死的不成?」
知道女人會錯了意,鳳至無奈扶額,索性開門見山道:「姐姐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同姐姐做個交易罷了。」
女人挑眉,「什麼交易?」
鳳至垂下眼瞼,面上凄楚難掩,她先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方道:「我也是走投無路了,也不瞞姐姐,其實我腹中這孩子,不是老爺的。」
女人聽罷驚得站起身來,瞪著一雙嫵媚的眼,「你說什麼?!」
鳳至輕輕撫著肚子,接著道:「這並不是假話,我沒必要欺騙姐姐,跟姐姐講真話,也只是希望姐姐能助我離開此處。」
女人這下是真的震驚了。「你要離開?」
鳳至點頭,「是,我從來不曾想過要留在老爺身邊,我想離開,奈何這院子四周都有人把守,我出不去。」
女人覺得不可思議,竟然有人得了老爺寵愛還想著離開?是當真不在乎這些?又細細打量了鳳至一番。不可否認鳳至這張臉的確能引人痴迷。女人毫不懷疑鳳至的話,畢竟這些話說出來並沒有什麼好處,是以她猜測鳳至是被逼入府的。
女人漸漸冷靜下來,卻是搖頭道:「你跟我講了也沒用,我幫不了你。」
鳳至忽而笑了一下,道:「姐姐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不等女人拒絕,她又道:「方才我也說了這是一個交易,我還沒說要給姐姐什麼呢,姐姐怎麼就拒絕了?」
看著鳳至的笑容,女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她隱約間有種預感,她能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給我什麼?」女人問道。
鳳至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拿出一張藥方,遞到女人手中,道:「不瞞姐姐,我略略懂些醫術,看老爺的樣子不像是……不行,至今沒有子嗣極有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這張方子的效用便在於求子,只要姐姐每次事後按照這方子熬一碗葯喝掉,想要懷孕不是難事。」
女人聽罷心中顫動不止,這是真的?她真的能為老爺孕育孩子?
激動之餘女人腦中也留了一分清明,「這張方子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看著女人眼中浮動的晦暗,鳳至忽然一抬手,又將方子搶了回去。
女人一驚,「你幹什麼?!」
鳳至甩甩手中的方子,笑得悠哉,「這方子的確是真的,信不信在於姐姐。只是姐姐還沒答應幫我,我不放心將東西先給你啊,誰知道姐姐會不會拿到東西就反悔?」
女人的心又是一顫,顯然鳳至說對了她心思,她方才的確是這樣想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是打算先將東西拿到手,至於鳳至的要求,她是沒想過要去做的。反正只要她為老爺懷了孩子,憑她的手段,還怕鬥不過鳳至?
鳳至似笑非笑地望著盯著方子乾瞪眼的女人,道:「姐姐怎的這樣糊塗?助我離開這地方,姐姐不就少了一個勁敵嗎?」
女人咬唇,沉默半晌方道:「這院子外頭看守的人太多。我……」
聽她這話音,鳳至便知道要靠這女人離開是不太可能了,更何況她如今身子不便,即便是出了府,也沒有能力藏匿。於是她道:「不用姐姐冒這麼大的險,姐姐只需要幫我悄悄給人遞個消息就好。」說罷招手,讓女人附耳過來。
聽鳳至說完女人一臉震驚。聞人府?!鳳至竟然和那地方的人有關係?!忍不住又打量了鳳至一通,女人實在沒料到鳳至還有這樣的靠山!
鳳至看她模樣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解釋,畢竟有了這個名頭,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可以。」女人悄然杜絕了心裡不該有的心思,終於還是點了頭。
鳳至笑,晃了晃手中方子,道:「事成之後,這方子就是姐姐的了,只是希望姐姐莫要將你我今日之言告訴旁人。」
送走女人,鳳至心情大好。傍晚時分,鳳至聽見屋外有動靜,琭琭進來道:「夫人,公子回來了,說讓您過去一下。」達達和琭琭一直以為鳳至和那男人是兄妹,是以並不覺得男人這要求有什麼不妥。
鳳至獨自一人進了那屋子,才跨過門檻濃郁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鳳至皺了皺眉,「你又受傷了?」
男人的聲音比之之前更加疲憊虛弱了,他依舊姿態隨意地坐在椅子里,沖鳳至招手,「關上門,過來。」
鳳至遲疑了一下,返身關好門,朝他走去。誰知甫一靠近,便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往懷中一拽,鳳至便坐在了他腿上。鳳至怒極,伸手狠狠一推。沒推開人,卻聽見一聲隱忍的悶哼。察覺到手上感覺不對,鳳至連忙將手縮回來,卻是滿手紅艷的血!
「你……」鳳至驚愕,這是去了哪裡?怎麼會傷得這樣重?
男人雙手緊緊抱著鳳至的腰,將她禁錮在懷裡,鳳至擔心傷到肚子,也擔心碰到他腹部的傷口,不敢胡亂掙扎,背部緊緊貼著他溫熱的胸膛。伸手正欲去取腰間匕首,眼角餘光卻忽然看到身後的人抬手取下了臉上的黑紗面具,鳳至一驚,明明一直期待著揭開這面具看看他是誰,臨了竟然不敢看了,連忙將臉別開。
男人將腦袋靠在鳳至肩膀上,曖昧又依戀地蹭著她後頸。鳳至被他這一舉動弄得頭皮發麻,忽聞耳畔一聲疲憊的呢喃:「至兒……」
鳳至的心猛地一跳,腦海中隱約間閃過一些什麼,彷彿塵封的記憶里也有人這樣叫過她,可是那感覺不過一閃而逝,她什麼都沒抓住。
忽然反應過來剛才這聲音很熟悉!
「盛世!」將聲音與那四個人一對比。鳳至立即就想到了一個人。
耳畔傳來輕笑聲:「是我,你終於認出我來了啊?」男人捏著鳳至的下巴,強迫她將腦袋轉過來,兩人對視,距離近得曖昧,若非看清了鳳至咬牙切齒的模樣,男人都要將腦袋湊上去了。
鳳至看清眼前的人。終於還是忍無可忍,一巴掌拍了上去!她沒想到竟然會是盛世!
盛世眼中笑意溫柔,縱容與寵溺在其中沉沉浮浮,他並不反抗,配合地任由鳳至將他腦袋拍到了一邊。
鳳至掙扎,從他身上站起,退開,低頭一望,衣衫果然已經被染得血跡斑斑。
「你不幫我上藥么?」盛世溫聲問道。
鳳至冷笑:「盛公子醫術卓絕,哪用得著我幫忙?」
盛世蒼白的臉上笑意不減,平靜的聲音里隱約裹挾了一分委屈:「可是我傷得很重,不能自己動手。」
鳳至不為所動,理理衣衫,轉身就走。還沒走兩步,身後的人又將她叫住,「至兒,」他道,「別相信靳明淵。」
鳳至沒回頭,臉上的詫異便也沒讓他瞧見。正欲開口詢問為什麼,卻又聽見他彷彿夢囈一般的聲音:「除了你的父親。你誰也別信……」
兒女情長敗給江山遼闊,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盛世心道:就連我這樣喜歡你,也還是算計了你。
盛世的話讓鳳至覺得莫名其妙,卻又不想開口詢問,只得掩起眼中疑惑,轉身去拿藥箱。
盛世累得閉上了眼睛,聽見動靜睜開眼來。見鳳至竟是要為他上藥,雙眸驀然亮了起來,唇角暈開淺淺笑意。他坐正了身體,解開自己的腰帶,正欲將衣裳脫下,鳳至便冷冷瞥了他一眼,「脫掉衣裳你就自己來。」
盛世手一頓,稍加權衡,很遺憾地放棄了在鳳至面前脫光的想法。
鳳至綳著臉,極力掩飾掉自己彆扭的神色。蹲下身子用匕首將盛世傷口處的衣衫割掉,看見露出的血肉模糊的傷口,鳳至微微蹙眉,遲疑了一下,索性將盛世腰間的衣裳都給割掉了。
看著衣衫下擺掉落在地上。而上衣卻短得只能覆蓋胸膛,盛世默然無語,捕捉到鳳至眼中一閃而逝的尷尬,又不由笑出聲來。
眼見著腹部因他發笑而震動,傷口重新裂開,再次淌出血來,鳳至抬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就這麼想死?」
盛世依舊笑,只是腹部不再震動。看著鳳至冷著臉想要掩藏掉彆扭神色的模樣,他眼中忍不住再次浮上溫柔神色。
「先用這個清洗傷口。」盛世伸手從一旁的藥箱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鳳至。
鳳至聽見他這話便不由想到上次為他處理傷口的事情,臉上微微發熱,囧然難掩,想著當時就是找一瓶烈酒沖一衝那傷口也好啊……
將傷口處理乾淨,撒上藥粉又裹上繃帶,鳳至擦了擦鬢角的汗。收拾了藥箱,道:「我回去了。」
期間一直無視掉盛世眼中那堪稱詭異的溫柔。
走出屋子,鳳至的眉頭便輕輕蹙了起來。盛世回來了,雖說受了重傷,但於她離開這一事還是十分不利。有心想在他的葯里摻雜一些迷魂香,讓他睡上個幾天,卻又顧忌著怕他看出來。鳳至不敢亂來,愁得頭髮都要掉了。
翌日一早,鳳至走出屋子,再次見到了先前給盛世看傷的那老大夫,老大夫對著鳳至感慨了幾句她「兄長」的命是如何的硬,方提著藥箱離開了院子。
老大夫才走,便有喧鬧聲由遠及近,最終在院門口停下。鳳至轉過身,便見那白衣的少女手持長鞭,神色倨傲地走了進來。她身形較同齡的少女纖細太多,一身雪白的衣更襯得那張蒼白小臉恍若透明。
靳綺南?!
鳳至驚愕,她讓那女人去聞人府傳信,目的的確不在聞人府的主人,聞人九圳在閉關。她又從盛世那地方知道聞人神與如今不在京城,是以才會借用聞人府的這名頭。她知道這女人做得再小心總免不了被有心人盯上,她想過來人可能是靳明淵的人,可能是國師的人,唯獨沒有料到來者會是靳綺南!
「你有看見我的貓嗎?」不理會跟在身後一臉為難的一眾下人,靳綺南長鞭直指鳳至。
鳳至早在聽見那喧囂聲時便找了塊面巾遮住了臉,她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認得皇后的人出現,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只得遮掩好面貌,現在看來此舉無疑十分正確。
鳳至還未說話,靳綺南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便十分為難地站了出來,道:「郡主,您可能是看錯了,這裡沒有」
「你給我閉嘴!」管家話未說完,便被靳綺南打斷,她冷哼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的意思,是我眼睛有問題?我的貓就是跑進了你們府邸,我一路跟著來的,還能有錯?」
管家哆嗦著身子,不敢應聲,心中叫苦不迭。此刻老爺上朝去了,夫人又忙著和後院那些個姨娘鬥法,不管正事,讓他一個下人面對這個端靜長公主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這叫什麼事?思及左輕郎吩咐過不能讓任何人進這院子,而此刻靳綺南已經闖了進來,管家面色更難看了。
「我沒有看見郡主的貓。」鳳至淡然應對靳綺南打量的目光,心中卻驚疑不定,靳綺南來這裡,是想幹什麼?她難道認出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