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離綺南遠一些 含尹籽 ? 巧克力打賞加更
御醫撩起眼皮掃了彷彿隨時都要昏過去的花之燕一眼,語氣平靜地道:「回皇後娘娘,的確無礙。www.這位姑娘這個模樣,可能是因為身上還有其他病症,但老臣並未仔細診斷過,尚不清楚。」
花之燕面色先是一僵,繼而又是一急,若是讓這御醫坐實了她還有其他病症的「事實」,那之後的小選還有她什麼事?
當即開口解釋道:「多謝皇後娘娘掛心,臣女身上並無其他病症,不過起得急了,腦袋一時有些發昏。」又對靳明淵道:「陛下,家母所言俱是屬實,臣女當真未曾推郡主下水,還請陛下為臣女主持公道!」
靳明淵沉默須臾,問道:「今日是誰伺候的郡主?又是誰為永寧侯夫人引的路?」
話落便有一個小丫鬟並一個太監跪到前面來,靳明淵又問:「你們都知道些什麼?都說說罷。」
那太監顫聲道:「回陛下,是奴才為永寧侯夫人三人引的路,的確如永寧侯夫人所言,郡主讓奴才去給她取點心。」
靳明淵又望向那小玉和,小丫鬟手中還抱著一件厚厚的白色大髦,她聲音哽咽道:「回陛下。奴婢的確是去給郡主取衣裳。因郡主不喜太多人跟隨,平時入宮都只帶奴婢一個人,今日奴婢離開,郡主就只剩一個人了……奴婢回來時恰好看見永寧侯夫人將郡主推下了太液池!」
一旁聽到呼救聲趕來的宮人也紛紛表示的確看見了永寧侯夫人將綺南郡主推下水,一時間殿中亂成了一鍋粥。
「夠了。」靳明淵聽夠了,出聲止了喧囂。眾人都眼巴巴地等著他決斷,他卻忽然偏頭望向鳳至,溫聲問道:「皇后覺得該如何處置?」
鳳至一愣,繼而感受到抱著她腰身的手微微收緊。沉默須臾,她道:「證人證詞說得這般清楚,哪裡還用得著決斷?今日若是換做哪一個宮妃,或許真相如何還需斟酌,畢竟聽說永寧侯府的大小姐是要參加小選的人,可偏偏是綺南郡主。本宮倒是想問問永寧侯夫人,綺南郡主和你家大小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這般害她做什麼?倒是郡主說她是聽得你們詆毀本宮,上前辯解,才被你家大小姐推下水,本宮倒是覺得這個說法更為可信!」
鳳至說完底下眾人都沉默著不敢出聲,靳明淵竟然也沒有異議,他道:「皇后說的不無道理,既然如此,皇后想要如何處置?」
此時恰逢漫山悄悄向她稟報道:「娘娘,端慧長公主來了。」
鳳至倏爾一笑,她若是作了處置,到時候端慧長公主可就不好下重手了,於是道:「端慧皇姐來了,本宮雖然也是綺南的長輩,但也不好僭越,如何處置,自然要看皇姐的意思。」
靳明淵瞥見她那一閃而逝的狡黠笑容,不由失笑。
果然沒一會兒端慧長公主就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寒嵐殿,竟然也來不及向靳明淵行禮問安。直接就撲到榻前將靳綺南扯到懷裡就是一通哭嚎:「南兒!娘聽說竟有人膽敢加害於你!可有受傷?可有哪裡不舒服?快跟娘說說!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害我的心肝寶貝!讓娘知道,必定要扒掉他一層皮!」
聽說端慧長公主年輕的時候也是這京中有名的嫻雅佳人,不想招了個入贅的駙馬後就漸漸換了模樣。鳳至是不知她以前是什麼樣子的,現在的樣子卻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這曾經的皇室貴女撒起潑來估計除了靳明淵誰也攔不住!
「這裡便交給皇姐處理,我們先回去。」靳明淵拉了鳳至就走。鳳至抽出被靳綺南拽在手心的衣角,回頭看見那一雙委屈十足的眼又忍不住頓住了腳步,只得柔聲道:「待會兒再到棲鳳宮來。」
這麼一說才得以脫身。
靳明淵攜著她從地上還跪著的那幾人身旁走過,花之燕伏拜在地看不清表情,永寧侯夫人那遠房侄子卻是忽然抬頭,望著鳳至神色躊躇欲言又止。鳳至只當沒看見,一刻也不停留。
賀歲依舊極有眼色地將一眾宮人都帶了出來,眾人才跨出寒嵐殿的門檻沒多久,裡面便響起了女人的怒罵與慘叫聲,一眾宮人皆低垂著頭恨不得什麼都沒聽見。
端慧長公主的報復方法真是簡單又粗暴。
「以後離綺南遠一些。」走著走著靳明淵忽然有些遲疑地跟她說了一句,鳳至還以為聽錯了,錯愕地抬起頭來,卻又聽他重複道:「離綺南遠一些,不要問為什麼。」
鳳至哪裡忍得住不問,若是其他人倒是罷了,偏偏靳綺南又是靳明淵極其疼愛的晚輩。奈何不管她如何追問靳明淵都不說原由,只嘆道:「綺南已經年滿十六,別人家的女兒這個年紀也該出閣了,可是端慧皇姐卻一直沒給綺南找人家,你難道就沒察覺到不對嗎?」
這的確是有些反常,但這京中不是也有貴女十八九歲才出嫁嗎?
鳳至不解,偏偏靳明淵什麼都不肯再說了,話音一轉,直接問她:「聽說你今天發威砸了一個茶杯蓋子?」
鳳至立刻就慫了。
靳明淵本來是想和鳳至一起回棲鳳宮,可還沒陪她走幾步就有宮人來稟報,說是御書房那邊有幾位大人求見。鳳至自然樂得將他送走,那恨不得揮著帕子給他送別的小模樣看得靳明淵無奈失笑之餘又忍不住暗自嘆息。
鳳至獨自回了棲鳳宮,靜靜等候靳綺南的到來她知道她會來。
在靳綺南還沒來之前漫山已經里裡外外跑了幾回,給鳳至說那些宮人從寒嵐殿傳來的消息:「……聽說永寧侯夫人出來的時候衣裳頭髮都亂了,還滿臉都是抓痕,端慧長公主倒是渾身上下都齊整得很。」
又嘲笑永寧侯夫人的狼狽模樣:「永寧侯夫人是最愛裝模作樣的,平日里但凡哪家夫人臉上的粉有一處沒抹勻,都要被她暗地裡譏笑半天。她如今這般模樣,若是被人傳了出去,也不知道她今後還敢不敢出門!」
漫山笑夠了,靳綺南也來了。
鳳至特意讓漫山將人都帶了出去,靳綺南見狀神色微微不安,整個人都撲在了鳳至身上,將腦袋埋在她懷裡怎麼都不肯起來。
鳳至用了力氣將她拉起來,語氣平淡地道:「都這麼大了,還這樣,像什麼樣子。」更何況仔細想來兩人的關係其實並不到這麼親密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彆扭。
靳綺南聞言立即惶惶然抬頭,泫然欲泣,「小至哥哥……你……你不要我了么?」
她說的話總是很奇怪,鳳至總是懶得和她計較,這次也是。直接開口問她:「今日是怎麼回事?」
靳綺南面色一僵,急忙低下頭去,不敢讓鳳至看見她眼底瞬間湧上的晦暗。
「你不願意跟我說?」
靳綺南沉默良久,終於抬起頭來,她面上沒有表情,眼中卻儘是惶然,「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她們什麼都沒說,我把其中一個推下水,又自己跳了下去。」
鳳至愕然,她以為至少會有一些出入,沒想到靳綺南竟然全都承認了!
「你」
「小至哥哥!」靳綺南忽然緊緊抱住她,哽咽道:「你別怪我!我忍不住,我一想到她想要害你。我就忍不住!我其實沒那麼壞,你別不要我……」
鳳至聽她說出這樣的理由,一時驚愕難言,又察覺到她情緒中的難過與惶然,霎時間心煩意亂,連忙出聲安撫道:「御醫說你受了寒,稍後幾天可能會有些不妥當,要好好休養,也別哭了,我不怪你……」
靳綺南在她懷中哽咽著輕輕應了一聲,稍稍收了情緒,被蒼白的臉襯得有些紅艷的唇微微揚起,那淺淡的笑容遮掩在陰影中,竟然流露出幾分邪氣來。
將靳綺南安撫好了送出宮去,鳳至已經累得趴在軟榻上不想再動彈從不知道哄人還會這麼累。
鳳至這一累,腦子就比平常要遲鈍幾分,等靳明淵來的時候,她什麼拘謹什麼尷尬全忘了,直接從榻上抬起頭來,問他:「你怎麼又來了?你自己的寢殿呢?」
靳明淵擠到窄窄的榻上,將她抱起壓在他身上,兩人疊在一起。身體緊密相貼,鳳至的腦子總算清醒了些。面色赧然想要下去,腰身卻被靳明淵兩隻手緊緊扣住,還未說話他已經開口,輕聲問她:「你弄壞了我摯愛的茶具,要怎麼賠我?」
鳳至雖然於此道上青澀非常,卻也不是沒見過這種場面。青蓮鎮上也有花樓,她偶爾也會瞞著阿九悄悄潛進去。這話何其熟悉,那些行商同花娘們調情時便總這樣說,花娘們多會羞紅著臉親上去,她看見過好多次。
可是見過和經歷過總歸是兩回事。此時她甚至不敢去看靳明淵的眼睛,索性直接將臉埋在他肩頭讓他什麼也瞧不見。
靳明淵卻早已瞥見她臉上愈來愈艷的緋色,不由得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至兒,你想到了什麼?」
鳳至聽他語氣中帶笑,恨恨地掐了他腰一把,道:「沒想什麼。」
靳明淵將她腦袋抬起來,欣賞著她臉上未褪的薄紅,追問道:「真的沒想什麼?」
鳳至腦袋掙脫不開,也就避不開他視線,只得掩耳盜鈴一般垂下眼瞼,不去看他眼睛。兩人隔得太近,鳳至覺著她若是開口,呼吸定然要噴到他臉上,於是她閉緊了嘴巴,任他問什麼,都不應答。
雙頰越來越紅,皮膚變得滾燙,氣息愈發灼人。靳明淵看夠了她這番惹人情態,終於肯放人一馬,寓意不明地輕嘆一聲,動作輕柔地將她腦袋按下來,臉頰輕輕摩擦著她嫩滑的臉。
「老師回來了,我們明天出宮一趟。」他道。
鳳至暈乎乎地反應了許久,方才輕輕點頭應了一聲,腦中清明也恢復了些許。他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她可以去看那個孩子了吧?
好歹她懷了那麼久,還是她親自生下來的,總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第二日恰逢靳明淵沐休,兩人在棲鳳宮用過早膳,帶了漫山和賀歲便直接出了宮。神與騎著馬,帶著兩隊侍衛等在宮門口,還備了一輛並不顯眼的馬車,似乎是不想張揚,但放眼整個京城,能讓少年得志的武陽侯親自護送的,能有幾個人?偏偏這車架又是從皇宮出發的,馬車裡的人是什麼身份不言而喻,是而鳳至覺得神與這安排並沒有什麼用。然而她還沒說什麼,不過是眼神里露出了些端倪,便被她這弟弟瞪了一眼。
聞人府離皇宮並不遠,不過小半個時辰,馬車就慢了下來。靳明淵先下了馬車,轉身來扶鳳至。鳳至本來很想直接跳下去的,又怕他責備她有損國母形象這人奇怪得很。她隨意的模樣他有時看得開心,還有些新奇,有時偏偏又要訓導她必須行止端莊,反應稍稍慢了一拍他就一副嚴肅模樣,面色沉凝彷彿她做錯了什麼事。
靳明淵彷彿能看出鳳至在想什麼,有些無奈地將人扶下馬車來,在她耳邊輕聲道:「在外人面前你總要注意一些,莫要讓人抓住把柄。你若不耐煩這樣,回到棲鳳宮想怎麼樣便怎麼樣,無論你什麼樣子我總是喜歡的……」
明明在說著儀態的問題,偏偏他話語又漸漸變得曖昧。在旁人面前鳳至不願露出端倪。也不願博了他面子,只好任他握著她手。面上不動聲色,她卻已經能感受到耳尖逐漸升溫,霎時間只覺得他手心傳遞過來的溫度都攜帶著曖昧的氣息。
明明兩人什麼都還沒有做過,如今這般倒像是什麼都做過了一般。
正欲進府,卻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一直粘在她身上,鳳至循著感覺望過去,只見街邊巷子拐角處有個青衫人影迅速往巷子里一閃。
鳳至目光微微閃動,佯裝未曾察覺,目光極其自然地往長街上掃了一圈,又轉了回來。
「若是喜歡,待會兒可以出去逛逛。」靳明淵也不知有沒有察覺她的異樣,話語中只道她是好奇那繁華街市。
鳳至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進了聞人府,神與先將鳳至拉到一旁,道:「我知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父親他一直挂念著你。他如今的模樣你也看見了,你或許不知道,他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只是這些年為了找你,他費了太多精力,每年從外面回來頭髮都會比原來白一點,直到這一次閉關再出來,頭髮全白了不說,就連氣質也變了,整個人彷彿都是冷的。我每天望著他,也不見他臉上有一個表情。不過阿姐你總是不一樣的,你若肯叫他一聲,他或許會很開心。」
鳳至聽他這樣說,心中愁緒滿滿。想到要面對聞人九圳,她心中總有消除不去的畏懼,也不知到底從何而來。神與說得輕巧,但她要做的必定不止是叫一聲「爹」這樣簡單,也許她還要給他夾菜。訴說一兩句或真或假的想念,再陪他四處逛逛,跟他談談心……
鳳至忽然打了個寒顫,一抬頭就見神與面無表情地望著她,道:「我剛才說的你都聽清楚了?」
鳳至忙不迭點頭,可誰知道他剛才又說了些什麼?
「既然聽清楚了,我也就不多說了。今日宋師兄和陸師兄也來了,現在都在爹那邊,姐夫也過去了,我也過去瞧瞧,你可以去看看……我外甥。」說著給旁邊的下人打了個眼色。示意他給鳳至帶路。
聽神與這樣說,鳳至有些驚訝,宋辭和陸合驕也在?那盛世……
揮揮手打發了神與,鳳至直接開口問引路的下人:「盛師兄和郁師兄怎麼沒來?」當然她想問的是盛世,郁也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順勢捎上的。
那下人道:「盛公子前些日子又離京了,說是還要接著去遊歷。至於郁公子,小人卻是不知。」
出京遊歷?
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靳明淵都已經知道他身份了,再不走難道留下等死嗎?
鳳至又問:「剛才我沒聽清,武陽侯他後來又說了什麼?」
她話音落下,下人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方道:「小姐,剛才公子說了先生喜好的口味和菜名,以及一些禁忌,小人愚笨,沒記清……」
鳳至沉默。
下人也不再說話。
有些尷尬的氛圍持續到鳳至看見那個沉睡中的孩子。
奶娘將瘦瘦小小的孩子小心地遞到鳳至懷中,鳳至接過,開始時姿勢難免有些彆扭,尤其想到這孩子曾經在她肚子里待了那麼長時間,手就不由微微顫抖。
孩子不過七個月便離了母體,比尋常嬰兒還要瘦小一些。鳳至呆愣愣地望著那張安靜恬然的小臉,聽奶娘在一旁笑著輕聲道:「先生每天都會親自給小公子喂葯,小公子有福氣,一直都沒病沒災的,還長得這樣好。」
鳳至應了幾句,抱著孩子在屋中來來回回慢慢地走。等到靳明淵親自來叫她過去用飯的時候,她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掛上了傻氣的笑容。不舍地將孩子遞給奶娘,被靳明淵拉著走了幾步還忍不住回頭望了一望,輕笑著低聲呢喃:「那是我的兒子……」
靳明淵握住她手的手緊了緊,又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俯首在她耳畔聲音低啞:「以後我們會生很多很多個兒子……」
鳳至臉一紅,想甩開他手又甩不脫,索性將臉別開,低聲道:「都一把年紀了,還說這種話,不要臉……」
靳明淵一怔,隨即又笑了,沒想到她即便沒了那段記憶,也還是記得嫌棄他,連理由都一樣。
兩人趕到偏廳,該到的人都已經到了,席間還留著兩個空位,都留在聞人九圳和神與之間。靳明淵先上前,直接坐在了神與身邊。鳳至一愣,見除聞人九圳之外的眾人目光竟然都望著她,只得硬著頭皮在靳明淵和聞人九圳身邊坐下了。
一片沉寂之中竟然是聞人九圳先開口說話,他聲音清清涼涼,為這秋日添了三分冷:「左右只有你們師兄妹幾個,也無須在意什麼男女之別。」
眾人連忙應是。
席間鳳至埋著頭吃飯,本來想直接混過去就算了。神與先前那意思明顯和她的胡思亂想不謀而合,想讓她給聞人九圳夾菜這可真是個餿主意,坐在這地方她都感覺直接進了冬天,能拿得穩筷子就不錯了,還夾菜?
討人歡心的方法多的是,何必非要執著於這一種,更何況聞人九圳的口味她一點都不知道。
鳳至這樣想,可旁人卻不願意放過她。席間她偶爾抬頭去給自己夾菜,總能撞見各種各樣的目光,或是鼓勵或是恨鐵不成鋼,或者直接瞪著她。整張桌子上除了聞人九圳和靳明淵,其餘三人都和她有過了詭異的目光交流,對面的陸合驕甚至還踹了她腳尖一下當然也極有可能是宋辭乾的!
聞人九圳何等功力,怎麼會察覺不到不對勁?他一抬起眼來,除了一點不心虛的靳明淵表現得若無其事,其餘眾人當然也包括鳳至。都連忙埋低了腦袋。
察覺到又有一隻腳悄然摸了過來,鳳至還沒反應,就被旁邊的靳明淵一腳踢了回去,順帶還抬眼看了宋辭一眼……
聞人九圳忽然放下了筷子,筷子和桌面輕輕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眾人心頭皆是一緊,難道是生氣了?
鳳至急中生智,連忙拿起旁邊的公筷快速夾了一塊清燉山藥放到聞人九圳碗中,「爹,吃菜。」
這一急之下,那一聲「爹」竟然喊得無比的順溜。只是笑容難免還是有些緊張。
眾人皆不由自主頓住了動作,聞人九圳望了碗中那塊山藥一眼,眼神忽然柔和起來,「好。」他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眾人俱都悄然鬆了一口氣,齊齊對鳳至投以讚賞的眼神。
用過飯後,見幾人都有意留下要陪聞人九圳說話,神與便讓鳳至先到府中轉轉。鳳至想起在府門前看到的那人影,便和隨侍的下人說了一聲,帶了漫山並幾個侍衛直接出了府門。
跨出大門時鳳至刻意停頓了一下,果然那人還在原來那處待著。帶著人在街上漫無目的轉了一圈,隨意買了些小玩意兒扔到漫山懷裡,路過一處巷子時,鳳至吩咐眾人道:「你們先在此處候著。」
見她要拐進那巷子,漫山哪裡肯,正欲勸說,鳳至忽然望了她一眼,於是所有想說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
鳳至獨自一人拐進那巷子,巷子里空空蕩蕩,唯有盡頭處一個青衫的單薄影子藏在拐角,偷偷摸摸地露出半個身子來,沖她招手。鳳至一眼望過去,那身形那模樣。可不就是那日跟在永寧侯夫人身邊的「遠房侄子」么?
鳳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邁步向他那處走去。
鳳至腳步不疾不徐,轉過那拐角,甫一站定,便聽那青衫男子語氣激動地顫聲問道:「小至!小至……是你嗎小至?!」青衫男子目光一個勁地往她身上打量,臉色因情緒的劇烈變化而微微發紅。
他說著就要上來拉她的手,鳳至不動聲色地避開,試探著問他:「你既然知道是我,那為什麼還會跟在那個女人身邊?是受她脅迫?還是受她矇騙?你進京來是來找我的?」
青衫男子望著她,目露黯然,稍稍收拾好情緒,有些局促地道:「我進京來,就是為了找你。」說罷他低著頭沉默了許久,方抬起頭來,接著道:「小至,到底是怎麼回事,別人都已經告訴我了。你跟我回去吧,把屬於別人的東西還給人家,我們一起回青蓮鎮。你可能不知道,我剛剛開了一家私塾,學生交的束脩不少,我已經用那些錢備好了聘禮,我們回去就成親!我這輩子也不納妾,我一輩子只要你一個人!我們回去好不好?」
說到後來他情緒又隱隱有些激動,目光里還隱約透著乞求的意味。
鳳至一臉愕然地望著他,面上驚愕終於還是轉作淺淡地笑容,「許秀才,你倒是告訴我,什麼叫做『把屬於別人的東西還給人家』?那個女人說的你信?別告訴我你當真這麼蠢!她是答應了你什麼讓你只聽她一面之詞就來跟我說這些?讓我跟你回去?嫁給你?你我之間有過的那一紙約定你難道忘了不成?」
胸膛里那顆心一點點冷卻,許秀才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鳳至一個字也不信!他態度太過奇怪,在青蓮鎮時也並沒有將她看得有多重要,她不信他特意跑到這京城來只是為了找她。兩人一直維持著那口頭婚約不解也不過是為了給不能說的刺客身份多一層掩飾。當年她因撞破他的刺客身份而不得不一起加入御龍宗的時候他就直接給過她一紙協議,說他應那婚約只是因為那是救了他性命的花老爹的臨終囑託,不得不應,許諾會時常關照她,若當真必要,表面上也可以給她一個許夫人的名頭,但暗地裡各自婚娶也互不干涉。
……現在卻又跑來說要娶她?
「我後悔了!我不該說那些混賬話!我心裡……我心裡是有你的!小至,跟我回去好不好?」他當真滿面都是後悔之色。
鳳至嗤笑,這番「混賬話」也已經說了許多年,到現在才悔悟,未免太晚了些。
許秀才軟語相求,見鳳至不為所動,竟陡然見變了臉色,質問道:「難道你是貪戀上了那皇宮的繁華,嫌棄我身有殘疾,身份低賤,比不得那皇帝面貌俊美,權勢在握?!」
他沉著臉退了兩步,身形有些踉蹌,動作大了便能察覺出他左腳微跛,的確如他所言是身有殘疾。本來稱得上俊秀的面孔也因眉宇間那一股積聚不散的鬱氣而顯得有些陰沉兇惡。
鳳至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未有所回應,他已經冷笑著逼近,沉聲問她:「不知那皇帝陛下知不知曉他如今的枕邊人其實是一名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