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舊情人(2)
……夫君?
鳳至面無表情地仰頭去看靳明淵,恰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尷尬,立即便明白了,原來元后叫靳明淵是叫「夫君」的嗎……
鳳至忽然想到,她在宮裡時叫靳明淵「陛下」,在宮外時便沒了稱呼,難道她也要有樣學樣跟著叫「夫君」?
光是想想鳳至就打了個寒顫,心裡也冒出絲絲縷縷的酸澀來。
「別亂想。」靳明淵語氣微微無奈,從那女子攔過來開始他便開始注意鳳至,果不其然即便他還什麼都沒說,他的皇后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雖然的確有些事情要向她解釋,但現在並不是好時機。
輕輕捏了捏她手。拉回鳳至的心神,靳明淵方望向面前的女人,「讓開。」
女人咬唇,神色委屈。眼中有淚光閃動。她並不望鳳至,彷彿靳明淵身邊並不存在其他人,她只是固執地又喊了一遍:「夫君……」
靳明淵微微眯眼,不得不承認,若非他已經認出來這是假的,恐怕會被騙過去。當年那個被他冷落的女人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他,神色忐忑地輕聲喚他:「夫君……」
聲音神態與相貌,一模一樣。
靳明淵面上不顯,心中卻悄然警惕起來。背後的那個人,知道的東西未免太多了些!
「怎麼,客人不喜歡么?」靳明淵冷厲的目光在門口停留了三息之後,知道被發現了的白衣女人終於款款走進院子里來。她歉意地笑笑。和聲詢問是否對這款待並不滿意,溫和的神態和先前領兩人進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改變。
靳明淵語氣森寒:「玩這種把戲,於閣下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處。」
再蠢笨也意識到了靳明淵與鳳至對這安排的不喜,女人面上愧疚,心裡卻狐疑,這「把戲」也不是第一次玩了,以前那些人哪個不是歡歡喜喜摟了情人徑自溫存去?一見面就發現不對的幾乎沒有,即便有警覺些的中途發現是假的,也寧願將錯就錯偷歡一晌。可是看樣子靳明淵和鳳至不僅已經發現了,還十分厭惡。
女人終是妥協般嘆了一口氣,揮揮手讓兩人下去了,而後對靳明淵道:「歇息地地方已經為二位安排好了,我這就領二位過去。」又主動提起郁也:「我已經為他請了大夫,大夫說他身體強健並無大礙,估計很快就能醒來,屆時我定當第一時間告知二位。」
雖然這些磨難都和這女人以及她背後的人脫不開關係。但也並非全是他們的錯,畢竟她也說了郁也是被花之燕害成這個模樣的。這話鳳至並不懷疑,是以現在聽這女人這樣說,還是禮貌地道了謝。
女人給靳明淵和鳳至各安排了一間屋子,但靳明淵並不打算和鳳至分開,直接和鳳至進了同一間屋子。女人對於先前的沐浴事件恐怕已有耳聞,只尷尬地笑了笑,並未說什麼。鳳至猜測她的尷尬恐怕多是來自於竟然沒有顧忌他們的夫妻關係。同時給他們送來了「舊情人」。
進了屋子,鳳至本來打算問問靳明淵元后的事,躊躇半晌卻是問不出口。她在跟一個死人計較,她不知道問出口會不會讓靳明淵多想。可是她的確對那些她並不知道的過往很是好奇,並且艷羨。
鳳至還沒鼓起問話的勇氣,靳明淵卻先在桌旁坐下,幽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等鳳至從自己的心思里回過神。一抬眼便撞進了靳明淵神色不明的眸子里,身形莫名地僵了一瞬,隱約預感到彷彿有什麼不妙的事情要發生。
靳明淵見了她反應,忽而笑了一下。而後道:「在我跟你說元后的事之前,至兒是不是該跟我交代一下,為何他們給你安排的人會是你那『七哥』?」雖然鳳至的過往他並沒有親口問過,但知道的並不少。剛才那男人出現的時候他沒想到這些,但那肖似元后的女人出現后,他便恍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可是讓他困惑並且微微生怒的是那些人給鳳至安排的竟然不是「許秀才」,而是以往的情報中從未聽說過的「七哥」!
靳明淵不信這安排會毫無緣由。
若是「許秀才」也就罷了,至少那人曾和那時候的鳳至有婚約。剛才那狀況只能說明鳳至和那個「七哥」之間必定發生過些什麼!
鳳至聽見靳明淵語調輕緩的問話,立時便僵住了一張臉。見他目光定定地望著她,似乎不得結果誓不罷休,便知道是躲不過去了,只得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含含糊糊道:「那是以前……以前年紀小,不懂事。」所以就被七哥冷酷的氣息給迷住了,但那是跨度極其短暫的一件往事,她根本沒料到會被這些人知道!
靳明淵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年少不懂事」就能糊弄住的人,他聞言溫聲道:「現在時間並不緊,你可以慢慢跟我說。」打定了主意要知道所有細節,不願輕易放過鳳至。
鳳至一噎,她雖然說得含糊,但的確也就那麼簡單而已,還要怎麼交代?
「沒了……」
「沒了?」靳明淵挑眉,也不知信不信。
鳳至忙不迭點頭,「沒了!那時候我認識的人少。阿九不在的時候,只有七哥有時間搭理我,我只是比較喜歡待在他身邊而已……」
靳明淵輕笑一聲,摸了摸她腦袋。似乎是信了。鳳至鬆了一口氣,卻怕他繼續追問,連忙道:「到你說了!」
靳明淵無奈,「現在……」
「你想耍賴?」鳳至一聽他話音就察覺不對,睜大眼睛瞪著他,恨不得撲上去揪著他衣襟讓他一五一十都交代個清楚。
「沒有,不耍賴。」靳明淵笑,「只是現在可能不方便。」說著指了指門外。
鳳至狐疑地望過去,忽聞外頭傳來女人的聲音:「二位客人,你們的朋友已經醒過來了。」是先前那女人。
靳明淵站起身,走上前去拉開房門,赤腳的女人站在外頭淺笑盈盈。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從雪地相遇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現在才想起來詢問稱謂,靳明淵卻面色坦然,沒有絲毫尷尬。
女人道:「我姓『尹』。」
靳明淵點頭。「尹姑娘,我們想去瞧瞧我們那位朋友,勞煩了。」
尹姑娘轉身引路,靳明淵回身,拉著鳳至跟上去。
尹姑娘帶著兩人走出客房所在的院子,順著石板小道走了半刻鐘,指了指前方的小院,道:「那是吳大夫的院子,你們的朋友就在裡面。」
靳明淵和鳳至走進那小院,卻並沒有看見什麼大夫,小院里空蕩蕩的,甚至沒有瞧見藥草一類的東西。左側的屋子裡有女人的哭泣聲,那熟悉的聲線讓鳳至神色都冷了下來。
「……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想要你的命!郁師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他們說的祭品只是取一點兒血而已……」
「……原諒我,不要怪我啊郁師兄!我那時候是昏了頭了,他們說只有答應他們的條件才會用靈藥醫治我的臉,也沒說你會死……所以我才會對你下藥……」
花之燕哭得傷心,聲音哽咽,郁也卻一直沒有出聲。
鳳至聽了一會兒,直接上前去,不待她伸手推門,靳明淵已經一腳將房門給踢開了。
屋中兩人愕然回頭,花之燕趴在床邊。臉上淚痕未乾,其上傷痕交錯模樣可怖。郁也本來斜靠在床頭,閉著眼一直沉默,聽見動靜睜開眼來。看見鳳至與靳明淵后卻是一臉錯愕。
「怎麼……怎麼會……你們……」吞吞吐吐好一會兒,花之燕突然反應過來,尖叫一聲將取下放在床沿的冪籬搶在手中,也來不及戴上,只遮著臉就哭叫著朝門的方向衝來。鳳至連忙拉著靳明淵一讓,花之燕看也不敢看門邊的兩人,直接衝出房門,跑出小院,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鳳至冷哼一聲,跑得這麼快,便宜她了!真不知這女人哪裡來的臉皮在害過郁也之後又跑來懇求原諒!
鳳至氣得不輕,讓靳明淵覺得莫名,想想又覺得可以理解,不過她似乎將那段童年記憶看得太重要了些。
拉著鳳至走進屋去,靳明淵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鳳至從花之燕身上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靳明淵還將她拉著,可是他坐下了,屋中卻沒有其他椅子,她站著還被他拉著這姿勢實在太過彆扭了。鳳至抽了抽手,靳明淵卻握得緊緊的不願放開。
鳳至連忙偏頭望了郁也一眼,發現他低垂著眼睛,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卻仍舊執拗地要將手抽出來,看向靳明淵的一雙眸子里寫著的都是「這樣狠丟臉」。靳明淵忽而彎了彎唇,用力將人往懷裡一扯,用行動讓鳳至明白只是拉著手並不丟臉。
措不及防之下被靳明淵得逞,鳳至一時之間竟然是沒能反應過來,待她想到要掙扎的時候,郁也忽然抬眼,對著靳明淵喚了一聲:「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