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他為刺客所殺
「我想知道,端靜長公主的駙馬陳淮,如今身在何處?」靳綺南聲音平靜,彷彿詢問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鳳至卻掩不住訝異,端靜長公主的駙馬陳淮?那不正是靳綺南那失蹤數年不見蹤影的爹嗎?
靳明淵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靳綺南想問的是什麼。
老頭聞言,忽然詭異一笑,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鳳至,道:「駙馬陳淮么?他當初離開京城之後。遊盪到楚州,化名景城,娶了一個漂亮的寡婦。不過他沒享福的命,三年前就死了。」
楚州……景城……
鳳至的心驀地一跳,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那一瞬間是什麼樣子的,只暗自祈禱著不要太過難看至少不要讓旁人看出異樣來。
楚州景城,是她刺客生涯里殺掉的最後一個人。在那次任務之後她終於被允許留在青蓮鎮在來往的客商或行人身上刺探情報,不再跟阿九他們一起去殺人。偏頭去看靳綺南,她垂著眼瞼,臉又被完全遮擋,讓人瞧不出一點情緒,可是鳳至還是能感受到她的難過與憤怒,難過是為生父的死,憤怒是為了什麼鳳至卻猜不出來。
「怎麼死的?」久久之後,靳綺南輕聲問道。
老頭道:「他死在刺客手下。」
鳳至僵立著身子。垂著腦袋,害怕讓靳綺南或是靳明淵瞧出一點端倪,害怕靳綺南忽然問兇手是誰,一時間就連呼吸也小心翼翼。然而靳明淵一直有意無意注意著她,怎麼會瞧不出她的異樣?想到鳳至曾經的身份。他忽而便明白過來,陳淮的死或許和鳳至有關係。但此時他不好明目張胆地安慰鳳至,那樣無疑會讓靳綺南生出不好的懷疑,只得在石桌底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無聲的安慰。
「多謝先生。」靳綺南站起身來。竟然沒有繼續問。
老頭不滿地皺緊了眉頭,他預料的是靳綺南會繼續問,他會毫無保留十分樂意地跟這小丫頭說出三年前那場刺殺的每一個細節,可是靳綺南讓他失望了好像早就知道兇手是誰了一樣。
「出去吧出去吧!」老頭揮手,「讓外面那幾個不管是求葯還是問消息都快些進來,老夫我累得很,想早些歇了。」
靳明淵站起身,將鳳至身上的披風攏了攏,抬手摸了摸她額頭,輕聲責備道:「昨晚叫你回屋歇息,你非不聽,果然著涼了,怪不得臉色這麼差。」
知道靳明淵是為她遮掩,鳳至索性與他挨得更緊了些,低著頭任他牽著她手走出去。
老頭在後面陰陽怪氣地道:「病了可不能拖,就是著涼也不能當小病不去在意,待會兒老夫就讓人給你們送葯來。」
靳綺南自剛才問完話后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聽見老頭這話,卻還是立即轉向鳳至,語氣擔憂:「小至哥哥。你……」
「我沒事。」鳳至連忙搖頭,卻不敢抬起腦袋,難看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靳綺南只瞥見她微微揚起的唇角。
「……怎麼了?」出了院子,神與也發現鳳至的異常。闊步走到她身旁,抬手欲碰她額頭,被靳明淵一擋,「她只是著涼,有些不舒服,沒什麼大事。」
風立人三人等靳明淵等人一出來,打了個招呼,就進了院子,還順帶將剛才打開的院門也關得嚴嚴實實的。
「神與帶人守在這兒,其他人都回去歇息。」靳明淵掃了金聖兒與絡美人一眼,如是吩咐道。見靳綺南獃獃立在一旁,特意囑咐她:「綺南,你也回去。」
靳綺南不敢不聽,獃獃地點了點頭。
靳明淵拉著鳳至慢慢地走,見她神思不屬,他喚了幾次都沒反應,不由得輕嘆一聲,直接彎腰,一把將人打橫抱起,闊步往回走。鳳至終於反應過來,驚呼一聲,急忙圈住他脖子,視線掃過路上神色各異的行人,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紅暈,神色有幾分不自然,「你……你……放我下來!」
靳明淵不咸不淡睨她一眼,「放你下來?什麼時候才能走回去?」
鳳至不說話了,她的心事靳明淵似乎瞭若指掌她很慶幸他知道她做過什麼,在想什麼。
回到屋子,靳明淵關好房門。而後在鳳至訝異的神色里將她放到床上,並且自己也上了床,躺在她身邊,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雖然知道靳明淵可能是要開解她,但現在天都還沒黑,躺在床上總是決定不太妥當。
「門關著,沒人會看見,擔心什麼?」靳明淵將鳳至摟進懷裡,聲音輕緩。
鳳至將腦袋埋在他懷裡,久久不語。靳明淵等了許久,終是無聲一嘆,而後輕聲問道:「陳淮的死,和你有關?」
鳳至僵著身子,沉默良久,方輕輕點頭。她動作實在太過微小。若非腦袋埋在靳明淵懷裡,靳明淵還察覺不出來。鳳至知道她總不能什麼都不說,於是慢慢跟靳明淵說起三年前楚州那一場刺殺:「……我並不知道為什麼要殺他,那是上面傳達下來的命令。阿九知道我不太喜歡去執行那些任務,就跟大哥請求。只要我殺了景城,完成這最後一次任務,就可以一直待在青蓮鎮上,每日只需負責探聽情報就好。我到楚州的時候,他已經身受重傷。不知道是誰做的。我在他身上補上了最後一劍。」
雖說彼時陳淮已經重傷,躺在破敗的農家小院里,無人理睬,即便她不動手,他也極有可能活不過那天晚上。但無論如何,她參與了陳淮的死亡,補上了那最致命的一劍。鳳至不知道若是靳綺南知道了這些,她該如何面對她。
她竟然成了她的殺父仇人。
靳明淵聽完,卻並沒有鳳至那樣悲觀。思慮良久。他輕聲道:「或許陳淮沒有死。」
「……什麼?」鳳至迷茫一瞬,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眼中是希望與忐忑。
靳明淵輕聲解釋道:「陳淮當年負氣離京,的確是在外遊盪了許久,但師叔所不知的是,他在楚州改名換姓娶那寡婦,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和那寡婦都在為神與做事你或許不知道,揚靈如今掌控的禁衛,都是從神與手中接手過來的,當初一直對抗禦龍宗刺客的是神與。三年前陳淮兩人因為一次任務出了紕漏。讓人識破了身份,才招來殺身之禍。但神與顧忌他是當朝駙馬,在知道兩人遇禍的時候,就立即派人前去搭救了。所以我說,他可能沒有死只要神與派去的人找到他的屍身。」
聽靳明淵說完。鳳至並沒有雀躍神色,反而是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即便如此又如何?陳淮被她利劍穿胸而過,怎麼可能活下來!
「只要你沒抹了他脖子,他就有可能活下來。」靳明淵彷彿知道鳳至在想什麼似的,這話說得異常篤定。
鳳至不解。「為什麼?」
「綺南的心臟生在左邊,天生的與旁人不同,陳淮的也一樣。」
鳳至一愣,繼而狂喜,「真的嗎?」只要陳淮沒死。那她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了至少不用擔心和靳綺南持戈相對。
「那我們問問神與啊,他不知道嗎?」鳳至迫不及待。
靳明淵無奈,揉了揉她腦袋,直到將一頭秀髮揉得散亂方才罷手,對上鳳至亮晶晶的眼睛。他道:「若是神與知道,我方才就會找機會問他。他與揚靈權力交接恰恰在三年前,陳淮的事他也一併交給揚靈了,現在他自然不知道,我們只能等回去問揚靈。」解釋完了又不輕不重地捏住鳳至的不由自主鼓起的臉頰,「你怎麼就不動動腦子?」
鳳至心裡有了希望,放鬆下來,聞言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從他懷裡滾了出去,背對著靳明淵,「我沒那東西。」
靳明淵失笑,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自個兒承認自己沒有腦子的。措不及防讓鳳至滾了出去,他其實是不大樂意的,伸手就要將人撈回來,鳳至察覺他意圖。卻是拗著那股勁,不願意回來了。雙手抓緊了床裡邊的欄杆,任靳明淵這麼拉都不動。
靳明淵不捨得用力,自然拉不回來,只得任她去了,想著等一會兒她放鬆了再出其不意將人撈回來,口中卻道:「不鬧了,若是不想用晚膳,就直接睡吧,昨夜一夜未眠,我也是有些累的。」
鳳至聽他這樣說,應了句「不餓」,而後十分利落地放開了床欄,替自己掖好被子就要睡。靳明淵見狀,正欲伸手將人帶回懷中,鳳至卻出乎意料地自己滾了回來,抓著他衣襟問他:「那個風立人他們是來幹什麼的?看著就不像好人!」
「我也不知道。」聽她這樣直白的數落人,靳明淵忍笑,名震江湖的大俠,雖然說行為的確是有些鬼祟,但也沒到鳳至說的「看著就不像好人」的地步不過她確實說對了,那風大俠還真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