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警覺
快!再快些!
常豹既想明白了裡面的關竅,手下不由的又再狠狠抽了一鞭,胯下戰馬痛嘶一聲,四蹄似要飛騰起來一般。
正一路往前奔著,忽的斜刺里一隊人馬殺出,常豹一驚,只當是對方竟提前埋伏在這兒,大聲喝令著變陣迎敵。卻見前方一騎當先而出,遠遠的便高聲大叫道:「前面的可是常家軍?速速報上名來!」
這一嗓子,常豹不驚反喜,急忙大聲道:「三弟,是你嗎?」
對方似乎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二哥?」
常豹聞聲大鬆口氣兒,揮手讓眾手下散開警戒,自己則催馬上前相見。兩方接近,可不正是常家老三常熊是誰。
只是此刻這黑漢跟個血人兒也似,便連胯下戰馬都鬃毛打著綹兒,渾身上下透著衝天的殺氣。
常豹心下一沉,忙不迭的上前相詢,常熊裂開大嘴笑道:「二哥,你怎的在這兒?我沒事兒,這全都是對頭的血,此番大是過癮,痛快!痛快!只是可惜讓他們走脫了不少,忒是可惱。」
正說著,後面又是數百騎跟來,當先兩騎正是老四常羆和之前趕回去的何言二人。
兩下里相見,簡單寒暄兩句,問起情況,常豹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原來何言那邊的所謂衝突,也是因著小孟那邊人的由頭。而再後來忽然殺出的馬匪,也不過區區百餘人而已。結果在常熊常羆兩個殺神,還有後面趕回來的何言的到來下,迅速被斬殺殆盡,只餘下十餘騎倉惶而逃,他們這才一路追了過來,不料先遇到的竟是常豹。
「何大哥,可曾抓到活口?」常豹沒來得及跟兩個兄弟多說,轉頭向何言問道。
何言滿臉的無奈,斜眼瞟了那邊常熊常羆兩人一眼,苦笑著搖搖頭。心裡話兒,你那倆兄弟什麼德性,你自個兒沒點逼數?特么整個倆殺神啊,我倒是想著抓個活口審問一番來著,可我來得及嘛我。
常豹瞅他臉色,當即秒懂,臉上微有尷尬之色一閃而過,連忙轉過話題,將自己的分析說了。最後又道:「賊人絕不止那點人馬,且不多說,待到救回我那些部從后,再回來跟何大哥共飲一番,先就告辭了。」說著抱拳一禮要走。
何言哪會那麼不做人,連忙攔住道:「常二哥這是哪裡話來,貴屬有難,自當並心協力。左右就是為了殺賊,若不嫌棄,某便與賢昆仲一起走上一遭可好?」
常豹大喜,也不客套,當即抱拳道:「如此,多謝何大哥高義。若能得何大哥相助,滅那賊子更易三分了。」
當下,再不多言。兩下里合兵一處,繼續往前追去。只是追著追著,前方先派出的斥候回報,從蹤跡上看,對方似是改變了方向,竟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了。
常豹點點頭,並沒在意。旁邊何言卻咦了一聲道:「確定是往西北去的嗎?」
斥候頓了下,瞄了常豹一眼,常豹點點頭,斥候這才確定。常豹道:「怎的,何大哥可是有什麼高見?」
何言搖頭道:「高見是沒有的,不過若真是這些人往西北去了,那便是自己找死了。至於貴屬,只要一時半會兒沒有和對方交上手,想來應是不會有事了。」
常豹眉頭一挑,露出驚詫的神色。何言微微一笑,頷首道:「訥言行事周密,既知道了對方謀划,安能只安排我這一路伏兵?我不過也只是個餌罷了,真正的大頭正在那邊。算算時間,也該是差不多到了。那些人別的地方不去,偏要往那邊撞上,可不是自己找死嗎。」
常豹恍然,只是仍不放心,想了想才道:「既如此,還要煩勞何大哥多走幾步,也好兩下里見面。」
何言欣然點頭。他自然明白常豹的意思,一來是為了保險起見,畢竟有了自己這邊三百騎,便是遇上對方大部也能抗衡一二了;二來,則是真要跟徐鵬舉那邊匯合,也免去許多唇舌。
他本是為了配合徐鵬舉行事,要吊出一窩蜂這班馬匪,如今對方既然露了頭,他其實已經算是完成了任務。但要能多撈寫功勞,卻也是大善,自然是無可無不可。
這邊常豹得了他應允,惦記著自家營盤那邊大哥勢單力孤,便要安排常熊常羆二人回去,兩人哪裡肯應?自有一番爭吵,好半天才悻悻而去。
待到趕走了那倆殺胚,這才又循著蹤跡追了下去。
離此百餘裡外,一隊裹頭遮面的騎隊正急速奔騰著。隊伍正中,一個身姿窈窕的騎士不時回頭張望幾眼,眼中便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後面的狗子可還咬的緊?告訴兄弟們,控制下速度,可不要讓魚兒脫了鉤去。」她大聲向旁邊的騎士說著。
旁邊有人大笑應道:「大頭領放心,咱們看著呢。那小白臉倒是有情有義的緊,這一路追的可是不曾放鬆片刻。卻不知終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過痴心妄想而已,哈哈哈。」
女子眼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人笑聲便猛地一窒,訕訕的收了起來。
女子淡然道:「他雖沒用,卻也是個有良心的,在這個世上算是難得了。若非必要,也不必折辱與他,此番事了,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就是。」
旁邊眾人唯唯稱是,各自對視一眼,都有些慚慚。
女子就馬上直起身子,雖在賓士中也不帶半點搖晃,竟是不經意間露出一身精湛的騎術來。
眺望幾眼后,收回目光,又開口道:「前去探尋那狐狸的弟兄可有消息沒?多久能和咱們匯合?」
邊上有人回道:「沒,還沒有消息。許是這邊終是冷清了些,怕是不好找的吧。」他遲疑著說道。
女子露在遮巾外的蛾眉微微一挑,忽的抬手示意。眾人連忙紛紛勒緊韁繩,慢慢停了下來。
「大頭領…….」旁邊親隨疑惑問道。
女子垂著頭,蹙眉沉吟一會兒,又抬頭望望前方,臉上露出極凝重之色。半響,忽然道:「不要再等那邊了,這個時候還沒回報,只怕多半是出了岔子了。瘋子,你且帶著一隊繼續按照前番安排去做。記住,不要再往前迎了,改往西邊去走。不用多,能再拖上兩日時間便可以了。此後,若能尋得合適的地方,以保全自己為要,萬不可逞匹夫之勇,可記下了?」
瘋子啊了一聲一楞,但隨即急道:「大頭領,咱們走了,那你怎麼辦?還有,後面的狗子就這麼放過他們?那咱豈不是白忙一場?」
女子嘿然一笑,扭頭向後張望兩眼,森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原先的計較卻是用不得了。放心,老娘可比你們惜命著呢,自另有思量。至於後面的追兵,算他們走運,眼下卻是顧不得了。不過是不是白忙一場,卻要走著瞧,誰笑到最後那可不一定。」
瘋子急道:「那……那我也不走。您換個人帶他們走,我自跟著大頭領身邊。」
女子眼神閃爍了下,眼底有柔光一閃而逝,但隨即轉為厲然,怒道:「怎的,老娘的話不好使了?休再多言,按令行事!」
瘋子臉漲的通紅,有心不停卻終是不敢,只得大叫一聲,撥轉馬頭,揮手唿哨一聲,分出一隊人馬飛奔而去。這次卻又轉了方向,果然一路折往正西而走。
女子木然佇立馬上,目送著那隊人走的不見了蹤影,這才微不可聞的發出一聲嘆息,隨即抖擻精神,回身吩咐道:「留一隊人清除痕迹,其他人隨我來,咱們此番索性便玩一把大的,也叫天下人看看,漠南一窩蜂真正的手段!」
眾馬匪頓時轟然而應,嗷嗷大叫。當即分出數騎來殿後,其他人則在女子一聲唿哨后,就地折返,竟是指向東北方向而去。那邊,正有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它的名字就叫鄂爾多斯。
草原空闊寥廓,便稍稍的偏離方向,便是南轅北轍。別看這略微的偏離幾度,正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一窩蜂的臨時改向,恰好與後面緊追而來的常豹和何言二人交錯而過,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圈中跳了出去。
饒是常豹多智善算,也萬萬想不到會有這個變數。而剛剛將胡刀兒所部剿滅的徐鵬舉,就更是想不到,只因著他的謹慎過度,怕泄露了行跡而一路將所有遇到的人盡數殺死,卻反倒讓一窩蜂引起了警惕,使得原本好好的一場南北夾擊謀划盡數落空。進而,陰差陽錯之下,卻給鄂爾多斯那邊帶來了莫大的危機。
此刻,離著這裡不過五十餘里的地方,徐鵬舉騎在馬上,徐徐鞍轡而行。身邊狼王太陽亦步亦趨,既不遠離也不靠近,隱隱透出一股王者的高傲之氣。
至於狼群,終是野性,也需要狩獵進食,卻是不能帶在身邊。而是散發出去,各自在附近尋覓獵食,只等狼王召喚才會再次聚集。
「你這傢伙,忒不給面兒,好歹咱們也算是並肩作戰過了,讓我騎一騎會死嗎?你瞅瞅我老大和湯圓,人家多和諧啊?」徐鵬舉歪著頭對太陽笑罵,他對於狼騎士耿耿於懷,卻始終不能達成願望,這讓他很是幽怨。
太陽似是聽懂了,狼眼中露出兇狠的光芒,呲牙沖他低吼幾聲以示警告。
徐鵬舉便咧咧嘴,悻悻的直起身子,將馬往旁邊又帶開幾步。這傢伙一點也不可愛,完全沒法好好的聊天。
旁邊眾親隨暗暗憋笑,都把頭扭過一邊裝作不見。這些日子以來,這種情景不知見過多少回,自家少爺卻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每每都以吃癟收場。
徐鵬舉看在眼裡,更是羞惱,狠狠盯了眾人一眼,待要發飆,忽的猛聽前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正是前派的斥候之一,當即收了嬉笑,目中瞬間閃過極森厲的光芒。